文｜粒粒
企鵝號｜粒粒西遊記
世人喜歡楊絳，稱她為先生。此先生非彼先生，凡那個年代的女性可被尊為先生的多都至少博學，博學而有深度，智慧而又淡泊。一聲先生，即是一個人的尊貴。 先生長壽，真真正正地跨越了一個世紀，即便如此，她之仙逝，也掀起一陣網絡狂潮，引發人們一聲聲歎息。媒體文章排山倒海地挖掘先生生平點滴，人們爭先恐後地轉發先生智言，一時間，不管那些話是否出自楊絳先生之口，只要說到人們心裡去了，頗具生活哲理，就被冠以楊絳之名，複製轉發。只要有這個名字，話裡的文字就像鑽石一樣奪目，足以可見，楊絳先生受人尊崇之程度。
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地受人尊重，就像一個人也不可能輕輕鬆松活到百歲。僅憑長壽一條，就可說明楊絳先生心胸之寬廣，要知道，她的生活並非一直優渥，她的人生之路也不盡是坦途。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多少文人智士，在屈辱裡選擇了另外一條路，那樣的年代，許多人覺得死比活著容易。被剃陰陽頭，打掃廁所，示眾遊行，接受批鬥，這是一種比熱鍋上的螞蟻還要煎熬的生活，尤其是文人一向清高，這樣的落差不異於從天堂墜入地獄，讓人難以忍受。但楊絳卻用另外一種超然豁達的人生態度，坦然面對這一切，若非此，又怎能熬得過人生一個個坎坷，又如何能面對至親之人相繼離世後的踽踽獨行？！
楊絳出生於無錫書香之家，這算不得上她的幸運。要知道，那個年代的女性，並非家境好就算有出路，楊絳先生真正的幸運是她的父母：父親開明，母親賢淑，兩人都受過好的教育，知書達禮，在孩子們的教育方面，尤其是女孩子們，不愚昧，不封建。可以說，即便在如今這個完全開放的年代，這仍舊可貴。
說起來，楊絳的父親更值得稱讚。那個年代，男人就是一家之主，妻之無論讀過多少書，終究是以夫命是從，多數精力是在持家生育方面。而身為一家之主的男人則完完全全決定了一個家的方向，甚至孩子們的人生命運。因此，楊絳最大的幸運，就是她的父親，而她對父親的愛與崇拜，也可在她的文字裡四處可見。
最近讀《認真地年輕，優雅的老去：楊絳傳》，作者滿腹深情，用最優美的文字，最崇敬的語調，娓娓敘述楊絳先生的百年人生。書中，楊絳的父親是她人生中最濃厚的筆墨之一。
楊蔭杭
楊絳是家中第四個女兒，“理應”不受待見，可是，父親卻未因母親都是生的丫頭而憤怒，也沒有因為又是一個丫頭片子而嫌棄。正相反，當時他們在北京，父親怕母親南方女人身體柔弱而受不了北方接生婆的潑辣，早早就約了好的醫院，而楊絳也在後來成為父親最愛的女兒。並非父親不疼愛其他孩子，而是對於這一個，卻更加疼愛。不重男輕女，說起來簡單，而舊社會的人們，又有幾個能夠做到？而但凡能做到的男人，就是無比開明，而能成為開明父親的女兒，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幸運的。
父親工作辛勞，身處沉浮宦海，自然壓力很大。每每在書房休息的時候，家人都不敢打擾。小小的季康（楊絳本名）會在父親睡覺時，靜悄悄地在一旁看書，有次父親醒來看到她，卻不會生氣，只是說，我也喜歡陪伴，只要別鬧出動靜就好了。 自那以後，父親都會讓季康在書房陪伴自己。
舊時之父親，在孩子面前多威嚴，少慈愛。而楊絳的父親卻不失威嚴，也兼具慈愛。在孩子的心裡，父母之愛就是蘊育一切的土壤，愛越多土壤越豐厚，養分越足，孩子的心靈才不會貧瘠。
單此一條，就說明楊絳有一個好父親。然而，父親對季康的影響，決不僅限於此。溫柔地對待孩子，這是小愛；教會孩子做人道理，給他們指明人生方向，則是大愛。
父親對子女教育同樣重視，不會因為女孩子就區別對待。對於女兒們的擇校選擇，他從來不會含糊或粗心，每到一個新的階段，或是搬到新的城市，都會認真仔細地給女兒選擇學校。由此說來，楊絳的博學就不難理解了，天資聰穎若是碰不到好的環境就是一生的委屈，而幸運的是楊絳的父親不僅給孩子好的學習環境，而且以身作則，給孩子樹立了以書為友的好榜樣。
在做人方面，父親教育季康：堅持原則，敢於說不。楊蔭杭本人即一身正氣， 只要是正確的，他就不會屈服，也不怕得罪人，因此，還丟過官職。他對楊絳說：“你知道林肯說的一句話嗎？Dare to say no! 你敢嗎？”
或許正因如此，楊絳一生都心有方向，從不隨波逐流，而她和錢鍾書的女兒，錢瑗，也秉承了同樣的人生氣節，令學生們無比敬佩。
錢鍾書與楊絳
在學業選擇方面，父親教育季康，“沒什麽該不該，最喜歡什麽，就學什麽。” 楊絳大學期間選擇專業時，曾經面對應該選擇什麽的疑惑， 在征求父親的意見時，父親告訴她遵從自己的內心，選擇自己喜歡的專業。 人的一生，又有多少這樣的父親，敢於支持自己的孩子拋開世俗物質，不計較得失利益，勇於追求心中所愛呢？
在生活方面，父親教育季康，“生活程度不能太高的。” 孩子們在去父親富豪朋友們的家裡之後，被其生活奢華之程度所震撼，一個個尖呼讚歎。對此，父親反應平淡，他告訴孩子們，身外之物，無須掛念；而你若想要什麽，只能自己去奮鬥。楊蔭杭清楚地講過：“我的子女沒有遺產，我隻教育他們能夠自立。” 其實，父親對子女最珍貴的遺產就是教育。
楊蔭杭出身於書香世家，自幼家教嚴格，讀書出眾，先後留學日本早稻田大學和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分別獲得法學學士和法學碩士學位。 這樣的教育經歷無疑是他思想先進而開放的基礎，而當過審判廳長，律師，老師，《申報》副主編和主筆的他人生閱歷也不得不說很豐富。 正是基於他所接受的教育，他所走過的人生之路的起起伏伏，使他開始學會控制與放下，變得淡定。而淡定，也是他後來對女兒楊絳最重要的教育心得。
楊絳錢鍾書錢瑗
每提楊絳先生，就會想到人淡如菊，氣質如蘭，想到冬天的紅梅和寒松，夏天的荷花和青竹，想到廣闊的大海，深遠的藍天，想到一個女人在波瀾壯闊之學海裡的淡定、堅定、執著與堅持，而她又是一個賢惠的妻子，一個溫柔的媽媽。 而這一切，都離不開她原生家庭的教育，離不開父親的教導與影響，當然，楊絳的母親也值得稱讚。
父親節剛過，又恰巧讀了《楊絳傳》，為先生所折服，為她擁有這樣一位父親所讚歎。自然，我自己的父親也很好，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人，農民出身，沒有受過什麽教育，但是有一點，父親可比楊蔭杭先生，就是父親脾氣溫和，很少衝孩子發火，愛之溫和敦厚，令我一直懷念自己羽翼未曾豐滿的歲月，懷念裡是滿滿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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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粒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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