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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好的我們,不過是電影院裡的“我們”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前後腳的演了青春片,又緊挨著參加了《嚮往的生活》,陳飛宇不僅撞臉吳亦凡,連演藝路徑都是一脈相承。看著他和女主重逢後的歇斯底裡,真的好怕陳飛宇突然來一句:“蘇韻錦,你這裡欠我的用什麽還?”而且,還是自帶電音的那種style。

怎麽還?電影最後黑底白字的PPT有答案。都9102年了,想不到《最好的我們》片尾還在用Microsoft Office講道理。碩大的標語一打,需要強調的地方還貼心的標紅,一場國產青春片的流水化作業再次完成。

標語怎麽喊的來著?“當時的他是最好的他,後來的我是最好的我。可是最好的我們之間,隔了一整個青春。怎麽跑也追不上的青春,只要追也能追到青春”。細心的觀眾還能發現和原著的出入,原來是“怎麽奔跑也跨不過的青春,只好伸出手道別”。

你看,為了迎合觀眾情懷,連女主的腿速也可以加快。原著那是追不上的,一到電影裡就是“更快更高更強”的旋風式追趕,誓要奪取眼淚行銷的高地。捨棄淡淡的小憂傷,直接給你燉一鍋濃湯寶大雞湯。

事實證明,《最好的我們》的“提速”是成功的。截止今天(6月16日)上映第11天,票房已破3億。雖然有幽靈場的注水汙點,但最終的排片走勢和票房總量還是很可以說明問題。藝恩數據顯示,《最好的我們》在上映第7日排片超過《哥斯拉2》,8日越過《追龍2》,11日更是壓住《X戰警:黑鳳凰》。

超龍趕鳳打怪獸,《最好的我們》6月10日完成單日票房冠軍的逆襲,在愛情主類型影片裡,也進入到歷史TOP30的名單。這樣驚豔的成績和有點倒掛的口碑,很容易讓人想到3月的《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以及去年的《後來的我們》與《前任3》。

這兩年,“高壓縮情感濃度”電影眼淚票房兩開花的現象,其實已經見怪不怪。怪隻怪現代人實在太缺愛,太需要那樣強濃縮的真情來溫暖心靈,太需要一個奮不顧身的故事來撫慰矯情,哪怕影片好看的程度,僅僅是及格而已。

就像那句歌詞“我沒有為你傷春悲秋,不配有憾事”,如今患有“失愛症”的觀眾,更希望電影直接給他們一個“傷心的理由”,或者情感宣泄的出口。所謂《最好的我們》,不過是電影院裡的“我們”。

我要對你撒一個很大的謊

當看到陳飛宇,把《黃河大合唱》改成了《勇氣》,和汪蘇瀧一起帶著台下觀眾揮手的時候,恍然間會覺得這是馬欄山某檔音樂合唱綜藝。突如其來的尬唱,以及全校師生毫無預演的配合,讓硬糖君不禁要問:誰給你的勇氣,不要跟我說是梁靜茹。

除了保留耿耿、余淮的名字,電影版《最好的我們》基本算是魔改。

女主耿耿回到武漢,從閨蜜那裡聽說余淮從美國回來的消息,思緒翻飛到七年前的高中生涯。兩人因為名字梗而相識,當了三年同桌,高考後卻一直失聯。耿耿迫切想要知道當年的真相。

這時候,電影就在高中與現實之間來回穿梭,且毫無邏輯和線索。回憶暖色調,現在冷色調,同學會上大家都變成了“社會人”:班長賣保險,太妹炒房,美女搞起代孕,混得不錯的耿耿感情生活一片空白。

而7年前呢,班長充滿理想,太妹暗戀著老師,美女彈著鋼琴,耿耿的左手邊睡著學霸小爺余淮。前後對比都懂,可是在逃離了中年演員扮嫩高中生的慘案後,《最好的我們》又展示了青蛋子裝老倭瓜的別扭。

從學校到社會,為數不多的變化是女主的頭髮長了,妝濃了,穿衣風格熟了。可心理上呢,並沒有感覺到她社會經驗的豐富和閱歷增長。同樣的,男主陳飛宇也缺乏家庭巨變帶來的滄桑感。失意靠喝酒,鬱悶要抽煙,頹廢就一定要蹲在地上刪照片。

因此,我們可以說《最好的我們》是一部“真青春,但假熟”的電影。由於成年部分的心理構建被虛化了,導致最後對比而來的情感拔高顯得套路刻意。

時間快不夠了,就趕緊安排一波苦情轉折。班長酒後吐真言,余淮沒有去美國,他一直照顧得了尿毒症的母親,覺得不夠優秀的自己配不上耿耿,撒了一個很大的謊。

曾經,在“韓劇有三寶,車禍、失憶、治不好”的誇張煽情模式之後。我們很快也有了“青春片有三寶,墮胎、出國、死人鳥”,只不過更“狗血”的套路收獲的幾乎都是批評。而這也正是《最好的我們》對舊套路的一次背叛,借懵懂情懷去撩撥觀眾。

但問題在於,《最好的我們》在嘗試放慢電影節奏上似乎捉襟見肘,通常都是慢鏡頭加旁白。好像放大瞬間情緒的辦法就唯有慢放加暫停,好像必須把青春凝固為一種靜態標本觀眾才能欣賞。

最明顯的是陳飛宇拉著女主幾次奔跑的場景,青春質感與敘事虛無的優缺點都被無限放大了。

情懷遮蔽下的價值遊移

其實,無論是“青春情懷”的回憶書寫,還是“現實焦慮”的影像召喚,都無法替代作品本身。《最好的我們》雖然依靠所謂“情懷”取得了驕人的票房,但其所遭受的最大“詬病”,卻也是情懷所致的三觀不正。

電影有師生衝突,有青澀早戀,但沒有校園鬥毆,可以看作是一種進步。但肢體衝突的硬暴力沒有了,精神內核上的軟暴力卻不容忽視。比如汪蘇瀧飾演的怪胎學長,抱著吉他站在雨中,於眾目睽睽之下向單戀的女生表白。

這一舉動贏得看熱鬧的學生廣泛叫好,現場反對這種舉動的老師則成為全體學生揶揄的對象。為了體現學生對自由和愛情的追求,老師和校長毫無疑問成了專製和死板的固定符號。同時,成功勸說汪蘇瀧離開的陳飛宇,則成了全校學生眼中的英雄。

拜託,人就是談個吉他表個白,又沒有死纏爛打跳天台,陳飛宇此處形象拔高得讓人極為不解。汪蘇瀧給校花送了一整年早餐,就被視為怪胎進而全校鄙視的情節,相當的校園暴力了。

此外,男女主戀情最大的障礙,就是余淮的母親惠英紅。她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和差生坐在一起,兩人還因此吵過架。可一場大雨之後他們又和好如初,母親則再沒阻止;蔣年年被演出了社會你大姐的感覺,徐延亮被弱化到最後說出真相的工具人,和陳飛宇的友情缺乏鋪陳。

基於耿耿的女性視角,影片的故事可進行如下解讀:一個離我而去的男性,雖然身在美國,成為社會精英,卻仍然會步入“後來我們什麽都有了,卻沒了我們”的困境。

而女性觀眾將自身情感,代入耿耿的精神世界,便會得到一個更具諷刺意味的結論,即“一個女性情感創傷的最終撫平,是以接納男性因自尊而逃避為前提的”。只要給男主加一個苦情的理由,那麽他對一段感情所做的所有毀約和傷害,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在一個通訊如此發達的年代,還硬凹失聯梗,你們談個戀愛還真是複古呀。時代的發展注定了戀愛方式的演進,試想張愛玲如今再寫出《半生緣》那樣的陰差陽錯,也是要被罵的。

我們一直在批評國產青春片,對時代的展示不夠“真實”。但事實卻是,歷史語境中的“整體真實”早已被拆解為了本雅明意義上的“碎片真實”。從這個意義上說,《最好的我們》的根本問題並不是沒有深度,而是沒有廣度,沒有足夠多的青春碎片,就不可能拚成這幅龐大的當代畫卷。

如果我們認為對青春片俗套標簽的突破,就是不再群毆,那就意味著我們已經默認了“狗血”套路就是標準的現實。因此,重回小清新的《最好的我們》仍然沒有“重新定義”,充其量只能算是“重回溫和”。

現實情懷的焦慮式認同

在現實主義作品缺失的國內電影市場,一旦觸發觀眾基於現實生活層面的焦慮式認同,哪怕在創作層面略有不足,亦有可能成為“黑馬”。

典型如2017年末上映的《前任3》。該片故事層面並無太多亮點,最初也沒有進行大規模行銷。但依靠對年輕人戀愛心態的準確把握,加之適逢跨年前後辭舊迎新的氛圍,引發了所謂“懷念前任”的話題效應和觀影熱潮,最終以19.4億問鼎國產愛情電影最高票房。

2018年五一檔的《後來的我們》,也延續了《前任3》的特點。該片僅僅是流水账式地講述了林見清和方小曉,從相愛到分離再到重逢的愛情故事。卻在人設層面,觸動了部分有類似大城市打拚經歷觀眾的現實或想象性焦慮。

今年3月的票房黑馬《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講述一對青梅竹馬的戀人,男主因為身患絕症而深埋對女主的愛意。為了讓女主角獲得幸福,他特意安排了男二與女主相識相戀。

題材不新鮮、情節無創意、男女主演均非流量明星、劇情閃回的地方太多、配角戲繁多而無功能。缺點不勝枚舉,可《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仍然讓很多觀眾泣不成聲,與年輕男女一起形成“悲傷共同體”。

不是類型的勝利,不是演員的光環,甚至欠缺出色的戲劇張力,這些電影憑什麽成為爆款?不妨說,《前任3》《後來的我們》《最好的我們》都跳過了電影呈現環節,直接製造了觀眾的“情感”化學反應——在銀幕上看到了他們自己。

當這種情緒的呈現,和影院裡芸芸眾生的日常產生關聯,觀影的效果就不是戲劇感染力的效果,而轉換為集體無意識的“自己偷窺了自己”,以至於黯然動情。

然而,這種“動人”的情感效果,能夠實現的範圍是很狹窄的。如果觀眾要求電影具有“強烈戲劇性震撼”,如果觀眾要求在銀幕上透過日常的表象、對日常有深刻的洞見和反思,那麽這些觀眾肯定對《最好的我們》無感,甚至可能是不滿的。

但“高壓縮情感濃度”電影賣座,倒也未必是大眾電影市場的“自甘墮落,易於滿足”。有必要注意到,普羅大眾渴望的“自我面對”的情緒,在日常生活中本身就是一種稀缺資源。

這類電影中,常規戲劇的浸沒感被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文藝感覺”的自我窺視。就像很多渣男,都愛用至尊寶的頭像來顯得深情。在這個窺視過程中,觀眾完成了將銀幕表演與自身生活的疊化混合。

理解這一點,就更容易接受這些影片何以實現大範圍的情感發酵,這和KTV文化裡的抒情性是一個道理。最好的我們,不過是電影院裡的“我們”。

這也就是為什麽這類電影總是呈現出MV質感。因為最終沉浸其中的觀眾,只想去K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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