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讀詩覓清涼

盛夏酷暑，燥熱難耐。人們想出各種辦法，利用各種資源避暑降溫、尋找清涼。在享受電風扇、空調機這些現代工業科技成果給現代人帶來的福祉的時候，突然想到，古人在夏天該如何過？

《水滸傳》第十六回“楊志押送金銀擔，吳用智取生辰綱”裡，那個賣酒的漢子曾唱了一首歌：“赤日炎炎似火燒，野田禾稻半枯焦。農夫心內如湯煮，樓上王孫把扇搖”，可見當時貴如王孫者度夏，也不過坐在樓上搖搖扇子而已。

古詩中也有許多關於夏天炎熱與消暑的篇什。唐代大詩人杜甫有一首《夏夜歎》，形容酷暑是“永日不可暮，炎蒸毒我腸”，而詩人也只能感歎“仲夏苦夜短，開軒納微涼”。孟浩然在《夏日南亭懷辛大》一詩中道出的也是相同的感受：“山光忽西落，池月漸東上。散發乘夕涼，開軒臥閑敞。”

其實，古代詩人們對天地自然多持尊重、順應和達觀的態度，秦觀有詩雲：“芳菲歇去何須恨，夏木陽陰正可人” (《三月晦日偶題》)，而唐文宗李昂竟直接表明：“人皆苦炎熱，我愛夏日長”(《夏日聯句》) 。面對炎熱酷暑，詩人們多以澄淨的心境親近自然，尋覓著詩意和清涼。“綠樹陰濃夏日長，樓台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盛一院香。”（高駢《山亭夏日》）“攜扙來追柳外涼，畫橋南畔倚胡床。月明船笛參差起，風定池蓮自在香。”（秦觀《納涼》）“夜熱依然午熱同，開門小立月明中。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只是風。”（楊萬裡《夏夜追涼》）“別院深深夏席清，石榴開遍透簾明。樹陰滿地日當午，夢覺流鶯時一聲。”（蘇舜欽《夏意》）“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杜甫《江村》) 從這些詩句中可以發現，綠樹花木，江河池塘，清風明月，是古人借以消暑度夏的主要資源。來自自然界的炎熱，還是用自然界的資源來抵禦和化解。

關於夏天的詩，有一首我印象頗深。前年去重慶開會，所住賓館的房間裡有一幅書法作品，是署名吳絳雪的一首詩《夏》。詩句雲：

香蓮碧水動風涼，水動風涼夏日長。

長日夏涼風動水，涼風動水碧蓮香。

這是一首回文詩，七言絕句，只有七個漢字，回環反覆，卻創造出不同的情境和意趣。漢字的魅力，作者巧妙的構思和文字功底，都令我感歎不已。慚愧的是，我當時尚不知吳絳雪為何人，只是把這首詩抄寫下來。回來後一查，才知吳絳雪是清代的女詩人，著名的才女。她曾寫有四季回文詩，《夏》只是其中的一首，也是最廣為人稱道者，被譽為回文詩中的珍品。

氣象依然悶熱，但宅在書房中翻讀著這些古人的詩句，遙想品味當年詩人們在夏日裡消暑吟詠的情景，似乎也能感受到一種清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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