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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禧攻略》文化的外衣難掩內核的空虛

2018年影視暑期檔,殺出一匹黑馬。它所向披靡,幾乎「全殲」同期所有劇集,甚至把同門也碾壓足下。它便是《延禧攻略》——上線29天累計播放超70億,單日播放量6.5億,打破今年全網電視劇+網劇單日播放紀錄,並最終在愛奇藝上以超150億的播放量收官。

宮(gong)廷(dou)劇,作為影視百花園中的一個類型,自然會有一批擁躉。從開山鼻祖《金枝欲孽》(2004年出品)基本確定了宮鬥劇的類型範式,到《甄嬛傳》成就中國內地宮鬥劇首部巔峰之作;從《羋月傳》首次將宮鬥劇女主只會爭寵拔高到女政治家的成長,到《延禧攻略》打破常規,塑造反套路「黑蓮花」人設,更新打怪令人拍手叫爽……宮鬥劇在誕生和發展的這14年中,一直也在不斷推陳出新,方才能保持著旺盛人氣。

《延禧攻略》的劇情不再贅述,它的成功無外乎是反套路塑造了一個「黑蓮花」女主,睚眥必報,「面對反派,反手就是一個耳光」、「一集收割一個人頭,發放一份便當」的節奏,也讓觀眾大呼過癮。反套路的不僅是女主,還有皇帝——萬人之上、九五之尊的帝王,居然會被一個宮女不待見、不親近、不喜歡,甚至被「騙」得懵圈半天回不過神,讓這位嚴肅的帝王帶了些萌點。

反套路人設、反套路劇情,讓《延禧攻略》從一眾故事情節模式化、人物設計套路化、宮鬥橋段雷同化的宮鬥劇中脫穎而出。

劇中最大看點,就是女主更新打怪時使用的各式招術、計謀,堪比兵法三十六計。

《延禧攻略》劇名頗有意味:延禧是指女主魏瓔珞由宮女更新貴人後的居住之地,攻略則暗示著魏瓔珞最終逆襲成令妃的謀略之路。有人統計,整個戲中魏瓔珞一共有9道關卡要過,分別是刺繡坊宮女,皇后宮女,辛者庫宮女,圓明園宮女,貴人,嬪妃,令妃,令貴妃,皇貴妃,每一關又分別有起承轉合。這9道關卡中,共有6個大怪要打,分別是高貴妃,爾晴,純貴妃,順嬪,皇后,袁春望,過程中又分別有小怪要解決,比如一些煽風點火的宮女和嬪妃,太妃等。

筆者據此粗略整理了魏瓔珞打怪十大攻略:

攻略一:借刀殺人

三十六計解讀——意思是,在敵方已經明確,而盟友的態度還不明確的情況下,要引誘盟友去消滅敵人。

魏瓔珞解讀——秀女烏雅青黛聽從魏瓔珞之計,腳底塗上香粉,仿南齊潘妃步步金蓮,想藉此博得頭彩,卻不知南齊潘妃是妖妃,南齊皇上是昏君,最後亡國了。魏瓔珞利用乾隆對南齊潘妃的厭惡,借皇帝之手懲治烏雅青黛。最終,烏雅青黛被皇帝逐出皇宮,落了個悲催下場,當皇妃的夢想徹底破滅。

攻略二:瞞天過海

三十六計解讀——意思是,瞞住上天,偷渡大海。比喻用謊言和偽裝向別人隱瞞自己的真實意圖,在背地裡偷偷地行動。

魏瓔珞解讀——拿皇上最愛的靈柏撒氣被抓包,竟戲精上身巧說靈柏託夢,受騙的皇上無言以對瘋狂撓頭,魏瓔珞矇混過關,保住性命。但也因此與皇帝結下樑子。

攻略三:假癡不癲

三十六計解讀——指假裝癡呆,掩人耳目,另有所圖。

魏瓔珞解讀——高貴妃得知魏瓔珞捅破枇杷新葉有毒的事,就想收拾她。然而,還沒有下手,魏瓔珞就又戲精上身裝傻子,先是進門摔跤,再狂吃藕粉丸子,再次僥倖逃脫。

攻略四:無中生有

三十六計解讀——指本來沒有卻硬說有。現形容憑空捏造。

魏瓔珞解讀——宮中謠傳魏瓔珞與侍衛私相授受,魏瓔珞乾脆假裝懷孕引蛇出洞,方姑姑和錦繡害人不成反被害。

攻略五:笑裡藏刀

三十六計解讀——比喻外表和氣而內心陰險。俗話話拳頭不打笑臉人,笑裡藏刀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個百試不爽的計謀就是因為他擊中了人性中最常見的弱點。

魏瓔珞解讀——魏瓔珞假意關心傅恆寒風中守衛受凍,用豬脬做成暖袋贈予傅恆。傅恆心裡美滋滋的。卻不料這豬脬裡竟裝著燙水,豬脬破裂傷人。魏瓔珞本想用這一招讓傅恆受傷,替姐報仇,卻誤傷了海蘭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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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六:李代桃僵

三十六計解讀——原指桃、李共患難。比喻兄弟相愛相助。後用來指互相頂替或代人受過。

魏瓔珞解讀——荔枝樹被毀,看管人魏瓔珞面臨砍頭危機。情急之下,魏瓔珞將高貴妃的寵物狗雪球藏入荔枝樹中,高貴妃莫名成了背鍋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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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七:圍魏救趙

三十六解讀——原指戰國時齊軍用圍攻魏國的方法,迫使魏國撤回攻趙部隊,使趙國得救。後指襲擊敵人後方的據點以迫使進攻之敵撤退的戰術。現借指用包抄敵人的後方來迫使他撤兵的戰術。

魏瓔珞解讀——皇后請純妃秘密幫助醫治寒症,卻不料被高貴妃利用散播流言稱二人有同性之愛,皇上為此怒氣沖沖趕往長春宮。危機時刻,魏瓔珞潑了皇帝一身水,為正在偷偷治病的皇后和純妃爭取了 時間,躲掉了災禍。

攻略八:樹上開花

三十六計解讀——是指樹上本來沒有花,但可以借用假花點綴在上面,讓人真假難辨。此計用在軍事上,是指當自己的力量薄弱時,可以借別人的勢力或某種因素,使自己看起來強大,以此虛張聲勢,懾服敵人。

魏瓔珞解讀——趁皇后不在宮中,狠毒的高貴妃要活埋五阿哥,長春宮一群宮女太監膽小怕事,不敢阻止。魏瓔珞情急之下拿出裝著皇后金印的盒子假傳懿旨,終於成功求下阿哥。事實上,盒子裡是空的。此招為皇帝及時趕到爭取了時間。

攻略九:連環計

三十六計解讀——指多計並用,計計相連,環環相扣,一計累敵,一計攻敵,任何強敵,無攻不破。

魏瓔珞解讀——為了找出兇手給姐姐報仇,魏瓔珞在宮中步步為營。先是在雨天扮鬼影,讓和親王弘晝在驚恐中自露馬腳;接著故意偶遇弘晝,用一些曖昧的話勾引弘晝;弘晝上勾後,魏瓔珞又將其引到小樹林,欲用曼陀羅迷昏弘晝後殺之;弘晝擇路而逃時遇到皇上,大呼救命,魏瓔珞將計就計,反咬弘晝喬裝私闖宮闈,意圖不軌,敗露後又欲殺人滅口。最終引得弘晝被鞭笞。

(此事直接引導魏瓔珞找出殺害姐姐的真兇——裕太妃,最終借雷雨天設計讓裕太妃遭遇雷擊而亡,替姐姐報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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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十:欲擒故縱

三十六計解讀——要捉住他,故意先放開他。比喻為了進一步的控制,先故意放鬆一步。

魏瓔珞解讀——魏瓔珞被封貴人後,皇上讓她在已故皇后的長春宮侍寢,意欲藉機羞辱她。魏瓔珞以為皇后守孝的名義嚴正拒絕,也讓皇上打消了對她的疑慮。回宮後的魏瓔珞非常隱忍,被宮女挑釁也不反抗,而是想盡方法討好太后,並多次與給太后請安的皇上偶遇。3個月後,當皇上已經習慣在太后宮中看到魏瓔珞,她卻「請病假」了。皇上忍不住來探病,她「正好」穿著單薄的衣服、披著長髮在小樓上睡覺,讓皇上非常心動,成功侍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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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以上十大延禧略來看,女主角魏瓔珞作為一個小小宮女,可謂時時處處心懷計謀。慶幸的是,魏瓔珞使用計謀全無害人之心,而大多出於自保、自救、替人打抱不平。有人說,魏瓔珞的個性是睚眥必報,筆者並不認同,魏瓔珞的反擊大都是在被人陷害、有生死之憂的前提下,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奮起反抗,尚能博得一線生機。

從影視文學作品的角度看,《延禧攻略》打破宮鬥劇「無下限爭寵」「不擇手段暗害」「忍氣吞聲小白兔一夜覺醒成腹黑狼」等套路,戲劇衝突集中,塑造的女主魏瓔珞尚有一些正能量的品質——例如,她明辨是非、品德端正、正直、勇敢、堅韌、樂觀、知恩圖報、三觀正,不阿諛奉承、不陰奉陽違、不扒高踩低……

再加上,《延禧攻略》此次在美術攝影、取景構圖、服裝道具上,都可謂花足了心思,端正有古風的「莫蘭迪色」畫風,也給整部劇提升了品質,顯得很有高級感,甚至下大本錢將大量非物質文化遺產搬上熒屏——皇后帶的絨花、魏瓔珞的刺繡、服飾的緙絲工藝,以及打鐵花、崑曲等等,以至於無論導演於正還是外界評價,都讚許此劇是「一場非遺文化的盛宴」,增加了該劇文化的味道。這些都可以說是《延禧攻略》成為今夏最火網劇的原因之一。

然而,脫掉這層文化的外衣,《延禧攻略》還能帶給觀眾什麼?

說白了,就是一個「爽」字,看女主魏瓔珞各種更新打怪,乾脆利落地收拾惡人,快意恩仇,現世現報,有仇絕對不隔夜,永遠是她成功算計別人而自己永無敗績。對於觀眾來說,這種觀劇體驗或許很爽,即使有些打怪情節設計得輕浮而有損觀者智商,也樂於享受這種我行我素、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暢快。

可是,「爽」過之後,便再無回味的價值——於影視藝術,《延禧攻略》也只是捧紅了「莫蘭迪色」;於現實意義,魏瓔珞的為人處世之道生澀、低階,若以此為現代職場生存攻略,必定會因人緣差而被所有人孤立和提防,「爆脾氣」則會被人頻繁地當槍使,即使有長官賞識,也一定是孤臣,最後很可能因為背鍋而被犧牲掉。

所以,文化元素的加持於《延禧攻略》來說,也只是繡花枕頭般空有其表的存在,是一塊遮掩其文學根基膚淺,藝術品質低階的遮羞布。

宮鬥劇的核心,全在於一個「鬥」字。鬥,便要有輸贏;要想贏,就要有謀略;用謀略,就要有手段。而手段無論高下,都避不開捧貶、利用、虛情假意、爾虞我詐、損人利己。放在現世中,宮鬥劇所傳遞的價值觀實在算不上高級。中國的歷史文化有精華也有糟粕。恰恰宮鬥劇集結了封建王朝統治下的多重糟粕,比如一夫多妻、為奴為仆、恃寵而驕,為滿足個人私心貪慾不擇手段、草菅人命、相互踩踏、落井下石、搬弄是非……

可是,作為影視藝術,在供人觀賞娛樂的同時,也兼具著向大眾傳遞正能量,傳播正確的人生觀、世界觀和價值觀的社會責任。優秀的影視藝術作品可以溫潤心靈、啟迪心智、引導審美、鼓舞精神。而這其中,反映中國幾千年文明發展史的歷史劇,更是在傳承中國優秀歷史文化方面責無旁代。

作為一部能引萬人空巷的影視劇,《延禧攻略》肯定是有可圈可點之處,但是,若以一部優秀影視藝術作品的標準來衡量,《延禧攻略》還差得太遠。筆者認為,沒有思想內涵的藝術作品,就好似一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

魯迅先生說,要改造國人的精神世界,首推文藝。筆者在此想引用習近平在文藝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的一段文字——


在有些作品中,有的調侃崇高、扭曲經典、顛覆歷史,醜化人民群眾和英雄人物;有的是非不分、善惡不辨、以醜為美,過度渲染社會陰暗面;有的搜奇獵艷、一味媚俗、低級趣味,把作品當作追逐利益的「搖錢樹」,當作感官刺激的「搖頭丸」;有的胡編亂寫、粗製濫造、牽強附會,製造了一些文化「垃圾」;有的追求奢華、過度包裝、炫富擺闊,形式大於內容;還有的熱衷於所謂「為藝術而藝術」,隻寫一己悲歡、杯水風波,脫離大眾、脫離現實。凡此種種都警示我們,文藝不能在市場經濟大潮中迷失方向,不能在為什麼人的問題上發生偏差,否則文藝就沒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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