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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遊只是女性運動?在光州,這群男人為“性別平等”而戰

對於很多人來說,花樣游泳無疑是一場視覺盛宴,只是一直以來這個舞台都被姑娘們霸佔。

但是,從四年前起,有這樣一群男人,“亂入”了這個屬於女人的世界……直到今天,他們仍在為這另一意義上的“性別平等”戰鬥。

在光州,他們有的年齡大了,不得不含淚退役;有的面臨失去女搭檔,仍然要堅持打拚下去。

他們個性迥異,年齡跨度大,卻擁有同一個夢想--誰說男人不可以玩花遊?他們期待,有一天,男人,也可以越過性別的壁壘,出現在奧運會花遊的舞台上。

光州人被這群男人“征服”

7月的光州,朝鮮半島西南端這座偏居一隅的小城,台風帶來刷刷的暴雨。位於念珠游泳中心的花遊館看台,卻是急遽爆滿。

計程車上,當你對司機報名“念珠”的地點,韓國大叔會給你比劃一個雙臂高舉的動作——這是花樣游泳特有的標誌。儘管一館之隔,就是著名的韓日世界杯光州足球場。

雖然決賽表上,並沒有東道主男子花遊運動員,但,這個誕生了金妍兒的國度,卻不匱乏對同樣藝術類項目的花遊的關注。尤其是混合雙人比賽的日子裡。

蜂擁而入的韓國觀眾是來看男人的。

“太火爆!”年齡目測50+的小澤好子向筆者證實。小澤年輕時在日本兵庫縣當過三年體操老師,現定居韓國光州,是一名家庭主婦,兼職私人日語教師。光州世錦賽期間,因為難以割捨的體操和藝術情結,愛屋及烏,她報名成了花遊館的一名安檢志願者。

2019年的光州,這是男人,第三次被允許參加世錦賽花遊項目的比賽。國際泳聯設立男女雙人混合項目,初衷是想吸引更多的觀眾關注花遊,從吸引眼球的角度,這項創新是獲得了成功的。

美國的比爾-梅、意大利的喬治-馬尼斯尼、俄羅斯的亞歷山大-馬塞夫、日本的安部篤史等等,都是世錦賽的三屆“元老”了。而中國的石浩璵也已經是第二次代表中國男子花遊,現身世錦賽現場。烏茲別克、哈薩克則是世錦賽的新面孔。

今夏聚集到光州的花遊美男,掐指一數,從四年前的10個,增加到了12個。

不過,稱他們是“花遊美男”,確乎有些牽強:最大的美國大叔比爾-梅,已屆40歲。曾經是年齡最小的意大利喬治,23歲。中國的石浩璵,18歲。日本的安部篤史,36歲。相比清一色花季年齡的花遊姑娘群體,花遊男們年齡不一,風格和經歷也是迥異。

將這群男人從世界各地,再度召集到光州的,是同一個勃勃的野心--誰說男人不可以玩花遊?

從初“闖”女性禁池到如今成“隊寵” 化妝卻成男人的“禁忌”

當年,男人們第一次現身世錦賽花遊賽場,一度給東道主的喀山人,出了不小的難題:因為從前只有女性參加花遊比賽,世錦賽花遊賽場的更衣室,清一色是屬於女人的世界。喀山組委會不得不臨時為男人們特設男性更衣室,沐浴更衣。

這一次在光州,花遊場館是直接沿用了2015年光州大運會的花遊場館——出於同樣的理由,東道主光州人也再一次如法炮製。

運動員休息室,比賽池和熱身池,男女運動員就要擠一擠了。只是,我們的花遊男們卻不像當年那樣羞澀了。

他們從容了許多。

混雙自由自選決賽前數小時,第二次參賽的石浩璵,在中國集體自由自由《怒海爭鋒》的姑娘們,以及意大利姑娘們的美腿叢林間,從容地在熱身池當中尋找了一塊“空地”,自覺地做著倒立旋轉入水的動作。

喬治和他的女搭檔馬尼拉-弗拉米尼“丟”掉了自由自選的金牌之後,賽後第一時間,在混采區,獲得了意大利隊馬上要參加集體自由自選的眾姑娘們的擁抱——在光州,出戰混雙比賽的男選手,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隊寵”,也是媒體記者追逐的寵兒。

曾經,女性才是這潭碧池的統治者。但神聖的花遊世界,已經愈益接納了男性同胞。

四年前,男人們第一次現身世錦賽花遊賽場時,有的輕施粉黛,有的濃妝豔抹,有的全然是素面朝天。

而現在,按照國際泳聯的規定,花遊男子運動員,不允許像女運動員那樣化妝。但這不改俄羅斯憂鬱王子亞歷山大的英俊“美貌”。在光州,他屢屢被熟識的媒體記者稱讚為“天生麗質”。

男人好女人才好,花遊賽場印證經典真理

比爾-梅依然奔放陽光。這一次,他在技術組合選擇了韓國流行音樂組合2NEI的熱曲《I am the best》,被韓國媒體讚為“ 這比任何其他的參賽者更加出色。”

為了演繹出時尚感,他的新搭檔費加蘿將一頭長髮,扎成了兩個丸子,穿上了七彩的霓虹泳衣。比爾梅則穿了一條七彩的泳褲,非常登對。

亞歷山大氣質陰柔憂鬱而高貴。但兩年前在布達佩斯,將含金量更高的自由自選金牌“旁落”到意大利組合之後,在2019年的光州,他尋求了新的突破——7月20日,在自由自選決賽中,他與新女伴古班巴迪娃-瑪亞(GURBANBERDIEVA Mayya)展示了對愛情的全新演繹。

不再是當年送紅軍上戰場那般的憂鬱而悲壯。而戀人之間特有的親昵和俏皮,從陸上亮相伊始,就被俄羅斯花遊王子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個細微的小眼神,就詮釋得淋漓盡致。

裁判們毫不吝嗇地打出了92.9667分。賽後,俄羅斯組合遲遲沒有接受採訪,一直守在後場的直播螢幕前,直到隨後出場的意大利組合的分數在螢幕上出現——有了!

亞歷山大和他的女伴,以及俄羅斯功勳教練擁抱在一起。在他們的背後,意大利小夥喬治悵然若失,他的女伴瑪麗亞在鑽回後場通道的瞬間,放聲大哭。

亞歷山大不是個例。

來自日本的安部篤史,則有著東方式的優雅與細膩,卻不乏陽剛之氣。這一次,他依然堅持了日本題材——所謂民族的,才是世界的。他的自由自選,選擇了《忍者》的主題。

賽後發布會結束之際,日本記者嘩地,仿佛商量好似地一擁而上,將安部和他的女伴圍得水泄不通。事不過三。“熬”了三屆,安部篤史終於攜手他的女伴足立夢實,在技術自選和自由自選,雙雙登上了領獎台——儘管30歲的足立夢實是一名實力派,比過花遊皇冠上的明珠單人項目,是一名優秀的女子花遊運動員。

這活脫脫詮釋了大自然“顛撲不破”的真理:沒有男人的成長,就沒有女人的幸福。

花遊男仍無法養家糊口 “折中案”在男人中盛行

職業花遊男養家糊口難,是全世界共通的難題。但在光州,12名參加世錦賽的花遊男中,部分人的境遇獲得了改善。

混雙自由自選預賽結束後,安部篤史接受完採訪,特地回轉身,叮囑日本記者說:拜託,請不要把我的所屬企業名,寫錯了。

他珍惜現在新所屬的企業——讀賣LAND。某種意義上,他現在類似日本奧運選手的那種半職業屬性:白天工作,下班訓練。有“部門”,有工資發。

這可以大部分地支撐他的花遊事業。

而從前,他只是一名演出公司的花樣游泳表演者。當時,他所屬的圖裡特內斯花遊俱樂部,以提供海內外巡回表演為生,勉強維持著經營。而為支付昂貴的私人教練費和海外比賽費用(安部一直在參加海外系列職業花遊比賽維持競技狀態),他甚至需要額外打工,招收學生指導花遊來貼補開支。日本人成年後多與家人分住,已過而立的安部卻不得不寄居父母家中,經濟窘迫可見一斑。

比爾-梅,就沒有安部篤史這麽幸運了。

比爾-梅和安部,一個在拉斯維加斯,一個在東京,卻一度擁有同樣的職業。這次世錦賽結束後,比爾-梅將重返在拉斯維加斯的馬戲團謀生。

意大利的喬治,四年前首次現身喀山時,還是一名大一男生。他的父親是一名國際級花遊裁判,他的母親也是他的花遊教練。得天獨厚的條件,讓他可以心無旁騖,投入學習和訓練。

2019年,現身光州的喬治已然畢業。跟他31歲的女伴馬尼拉一樣,23歲的喬治,已經是一名警察了。

“意大利有花遊文化。我們警察部門允許我們與花遊協會合作。警察部門會發我們工資。所以花遊成了我們的一份工作。只有警察才有這樣的待遇。”在光州,喬治向騰訊體育表示。

得益於這樣的環境,他與馬尼拉每天能夠保證有多達10個小時的訓練時間。這基本等同於專業運動員了。喬治承認,“是的,我們很幸運。”

男人遊花遊,有離去更有傳承

男子花遊在光州進入第三屆。花遊男們的職業生涯,也在發生急劇的變化:有的年齡大了,不得不含淚退役。有的面臨失去女搭檔,仍然要堅持打拚下去。也有像中國這樣的新生力量,蓬勃上升。

40歲的比爾-梅,在光州突然宣布退役。

“我很開心,已經盡到使命。”在混采區,比爾梅對騰訊體育爽朗大笑著,在光州,世錦賽歷史上首枚花遊混雙金牌獲得者比爾-梅,拿到了兩個第四名。

“重新回來,簡直不可思議。我想看花遊混雙,看著它一直一直進行下去。現狀是,它在發展,並正在變得與女子花遊平等。這真的很鼓舞我。”

做出這個決定,比爾-梅並非是心血來潮。此前一天,混雙自由自選預賽結束後。在集體自由自選決賽的看台上,比爾-梅找到了中國男子花遊運動員石浩璵。

世界男子花遊第一人,向18歲的中國男子花遊第一男,遞交了一封英文親筆信。

比爾-梅在信中,感謝所有參加花遊混雙的男選手。“也算是完成了他的夢想,把這個混雙的項目往世界的大潮去發展。同樣他也很感謝他自己,完成了使命。”石浩璵說。

喬治的女伴馬尼拉,在混雙自由自選分數出爐後,一向剛強的女警察,放聲大哭。

“她演的是天使,我是魔鬼。這次是她的最後一次比賽了。她想退役了,想要個家庭,所以她知道,這次是她最後一次比賽了。”喬治說。兩人曾經在布達佩斯世錦賽上,以一套別出心裁的《難民》,問鼎過混雙自由自選金牌。

喬治選擇了繼續遊下去。“有這個打算。搭檔不太好找,因為馬尼拉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選手。至於新搭檔,明年再說吧。”

無論如何,男人參與花遊,將賦予這項運動以更多的魅力。

“隨著男性的加入,花遊雙人不僅可以更好地演繹愛情故事,也能夠詮釋更多深刻的,富有內涵的故事。我覺得這富有挑戰。”喀山世錦賽上,混雙首次進入世錦賽,就這樣吸引了退役四年復出的法國“水中妖精”維吉娜,與搭檔帶來了《紅磨坊》,激情演繹作家與交際花間的愛情、嫉妒,還有恨。

這一次在光州,奪得雙人項目雙銀的黃雪辰也承認,花遊混雙與兩名純粹女性構成的雙人項目,區別在於藝術性。“一男一女的搭檔,可以有更多的想像,做很多女孩子做不到的東西。”

男人不能參加花遊?這簡直就是瘋了

在光州,男人們,再一次以行動和語言,訴求了性別平等。

“我想看到不同的男子表演花遊,而不僅僅是參加世錦賽的男運動員們。我希望看到越來越多的年輕的男運動員,投入這項運動,克服性別障礙。”比爾-梅說。

從美國曾經最有名的花遊男選手,到拉斯維加斯一名馬戲團演員,再到世錦賽花遊首金獲得者,比爾的人生戲劇般跌宕起伏。而這名身材依然完美,頭髮已然稀疏的當下世界“花遊第一男”,年幼時因為練花遊,經受了難言的性別歧視。

同齡的男孩都喜歡籃球、橄欖球這些很man的項目。頂著被稱“偽娘”的風險,10歲的比爾-梅最終還是跟著姐姐,從練習競技游泳,加入了女孩子的行列,走上花樣游泳的不歸路。此後,性別歧視在比爾的競技生涯如影隨形。比爾多次奪得過全美花遊雙人的冠軍,但因為性別原因,被泛美運動會等國際大賽拒之門外。在2004年參加雅典奧運無望之後,比爾含淚選擇了退役。

“只是因為我們生來是男性,就不能參加花遊項目?這簡直就是瘋了!” 喬治憤憤不平地說。

他為退役的比爾-梅正名。

“他不是一個同性戀運動員。他是一名男子花遊選手,一個偉大的運動員!他充滿了活力和毅力,是男子花遊的代表。”喬治說,自己11歲開始學習花遊,就是因為有比爾-梅的榜樣,“他為我們開拓了一個新的世界。大家都跟隨著他。”

馬尼拉淚灑混采的那一刻,年輕的喬治卻並不CARE比賽的結果,“那並不是我真正要追求的目標”。與宣布退役的比爾-梅一樣,他深知——如果這個項目某一天有可能進入奧運會,那就需要所有花遊混雙的選手們共同努力,推動這個項目進一步發展。他也同比爾-梅一樣,期待花遊男子混雙項目,能夠盡早在2024年巴黎奧運會實現“入奧”。

“感謝FINA的努力,使我們有機會參加這次大賽。如果有一天ICO真的接納了我們這個項目,那就要感謝所有為之付出努力的人們。”喬治說。

喬治透露,在意大利,在他的榜樣作用下,不少男孩子,也從11歲起開始學習花遊。他的女伴馬尼拉目前就已經是一名兼職的花遊教練。在光州現場採訪的一名俄羅斯花遊記者透露,在俄羅斯,奧運會和世錦賽五枚金牌得主、前俄羅斯花遊女皇安娜斯塔西婭退役之後,在莫斯科開辦了一家花遊俱樂部,已經開始招收了多名小男生。

而在中國,在石浩璵之外,也冒出了像何文錦、蔣家偉這樣的花遊小男生。特別是,只有18歲的何文錦,已然瞄上了世界標準:上肢動作向意大利看齊,腿部動作則瞄準俄羅斯,中國新花遊男的志向,不可謂不高遠。

告別光州,返回美國拉斯維加斯之前,比爾-梅寄語年輕的男子花遊運動員——

“持之以恆。永遠有一扇門,會向你打開,以一種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最容易做的,就是推開它,然後,穿過去!”(文/應虹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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