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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九霖:別讓房地產成為國家的支柱產業

  文/新浪財經意見領袖專欄(微信公眾號kopleader)專欄作家 陳九霖

  土耳其原本屬於最接近發達國家的發展中國家;委內瑞拉原本是靠石油發展起來的強盛的國度。那麽,他們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從天堂走下地獄的呢?這兩個國家過山車一樣的經濟發展歷程,能給我們中國哪些借鑒呢?

  最近,南美國家委內瑞拉和橫跨歐亞大陸的國家土耳其發生的危機,頗為引人關注,人們都在擔心他們的危機會不會像當年的歐債危機那樣蔓延至全球。

  委內瑞拉惡性膨脹,貨幣貶值,一杯咖啡的價格居然從2300玻利瓦爾幣漲到了200萬玻利瓦爾幣;其物資匱乏的程度,連藥店、超市的貨架上都是空蕩蕩的,以至中產階級都餓倒在垃圾推裡撿吃的;社會治安惡化,暴力犯罪猖獗,發給孩子的免費午餐也遭到哄搶,警察白天當差晚上成了劫匪。自2014年經濟危機以來,委內瑞拉的“極端貧困”人口已經增加了53%。有人形容說,委內瑞拉是20世紀以來人類社會最大規模的崩潰。

  在土耳其,雖然總統埃爾多安上台後,一直維持6%-10%的高速經濟增長,但土耳其不是依靠創新與內需而發展的,而是高度地依賴外國資本。截至2017年底,土耳其企業部門的外匯債務已經攀升至3280億美元的高位。經常账戶的赤字500億美元,而土耳其央行持有淨國際儲備僅450億美元。土耳其債務與GDP的比值高達70%。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土耳其原本屬於最接近發達國家的發展中國家;委內瑞拉原本是靠石油發展起來的強盛的國度。那麽,他們是如何一步一步地從天堂走下地獄的呢?這兩個國家過山車一樣的經濟發展歷程,能給我們中國哪些借鑒呢?

  儘管委內瑞拉和土耳其的危機分別存在各自的原因,引發危機的導火線也不同,但從總結教訓以便獲得啟示的角度出發,他們的確存在很多共同之處。除了這兩個國家在政治上的強人統治和烏托邦式的理念之外,他們普遍存在的問題是高通脹、高債務和缺乏支柱性產業,即整個國家都沒有形成核心競爭力。

  委內瑞拉自查韋斯統治以來,一方面實行強人政治,另一方面實施不切實際的高福利制度。但查韋斯幸運,在其統治時期,高油價為委內瑞拉帶來了巨額的財富。但隨著後來油價的暴跌,政府收入銳減。為彌補財政赤字,委內瑞拉央行不得不開動印鈔機,泛濫發行貨幣的結果,自然造成了通脹的飆升。

  而貨幣的急劇貶值,造成了民眾收入的大幅下降,失業率也不斷抬升,大量資本加速外逃,委內瑞拉本來就不多的外匯儲備很快接近耗乾,這又形成惡性循環,進一步地加劇了貨幣的貶值。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預計,到今年年底,委內瑞拉的通脹率將將高達1000000%,逼近人類通脹史上的最高水準。過去四年,委內瑞拉的GDP大跌了35%,比美國大蕭條時期還要恐怖。

  委內瑞拉的支柱產業是石油,它擁有全球最大的原油儲量,比沙特還要多,差不多相當於伊朗和伊拉克兩國儲量之和,是俄羅斯的三倍。委內瑞拉長期寄生於石油,沒有發展起自己的民族工業。委內瑞拉超過2/3的商品都依靠進口,成了南美少數的幾個連農產品都要進口的國家。

  石油價格的下跌和美國的製裁,成了壓死委內瑞拉的最後一根稻草。

  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被美國《時代周刊》稱為“中東之王”,被該國反對派稱為“土耳其第一狂人。” 其政治野心是恢復昔日奧斯曼帝國的輝煌與榮光。

  在過去的11年裡,埃爾多安采取了一系列的激進措施,促使土爾其的GDP年大幅增長,最高時達到11.11%,一度超過中國的增長速度。除了2009年因為經濟危機出現下滑之外,埃爾多安統治期間的大多數年份裡,土耳其的增長都維持在6%以上,跑贏了絕大多數中等收入國家。2017年,土耳其的人均GDP為10512美元,位居全球第63位,比中國的71位的8643美元高出不少,也高過馬來西亞、墨西哥和巴西。

  但是,土耳其的增長方式非常簡單、極為粗暴,那就是:通過印錢,刺激增長。從2003年至今,土耳其的M2增加了24倍。

  與此同時,土耳其外債高築。根據世界銀行的統計,土耳其2017年的GDP僅為8495億美元,其外債約佔GDP的55%。2018年第一季度,外債總額達到4667億美元。而土耳其的外匯儲備卻只有1350億美元,連償付外債和經常账戶赤字的一半都不夠。

  今年7月,土耳其的通脹率達到12年的新高,達到了15.85%。高通脹也增加了土耳其的借錢難度。到2017年底,土耳其銀行利率一路飆到了17.75%。

  土耳其的旅遊、銀行、建築業較發達;但工業較落後,產業部門不全,生產工藝及其技術水準較低,唯製衣業較發達;農業以麥子、棉花、橄欖、煙葉、茶葉、豆類植物生產為主,機械化水準不高。

  房地產早已成為土耳其的支柱產業。2018年第一季度,建築業的增長率為6.9%,非常接近7.4%的GDP增長率。土耳其的房地產價格指數,一再迎來大爆發。它從2008年不到2000億的總量,一直漲到了如今的1.2兆,10年間上漲了6倍還多。可是,在過去的兩個月裡,土耳其的房價平均已經下降30%。今年以來,房價已經降了近60%。

  由於除房地產之外,土耳其沒有其它核心產業,美國稍一製裁就讓其風雨飄搖。

  與委內瑞拉和土耳其比較起來,中國具有不少相似之處,又有很多不同之處。

  相似之處主要在於超發貨幣。從1996年到2016年2月底,我國M2的總量是1995年年底的23.5倍,年複合增長率為16.8%。而同期美國的M2總量卻是1995年年底的3.4倍,年複合增長率為6.35%。最近兩年,在去杠杆的大背景下,我國的M2增速有所放緩,但仍然明顯高於我國GDP的增速和美國M2的增速。有人據此計算後,認為人民幣對美元匯率應該是60:1。但因為股市和樓市積壓了大量的資金,達到這個程度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

  我國與委內瑞拉和土耳其不同的地方很多,也十分明顯。最主要的體現在,經過改革開放40年來的洗禮,中國已經建立了種類龐大而齊全的工業體系。儘管中國的印鈔也帶來了通貨膨脹、房價飆升等問題,但是,印鈔後的投資也給工業體系帶來了新的活力,讓其變得成熟和高效,而工業體系所帶來的生產更新又促使中國的經濟進一步穩固,為社會所帶來的財富總量也不斷增加,這樣,又將貨幣超發所帶來的通貨膨脹和房價上漲做了消減。

  為了吸取委內瑞拉和土耳其的教訓,我國在擠掉地產和金融泡沫,優化債務結構,控制貨幣超發的同時,要在3個方面苦下功夫、做好功課——這也是我們應對中美貿易戰的良方:發展高科技產業、高端製造業、高度發達的金融業。

  科技是第一生產力,在我國早已形成了共識。197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西奧多·舒爾茨所做出的研究表明:在美國戰後農業生產的增長中,物質資本積累的貢獻率僅為20%,其余的80%是由科學技術引起的。但是,我國科技產業的發展還存在起步晚、投入不足、發展不平衡、核心技術缺乏和對GDP的貢獻不足等問題。

  在一些創新型的國家中,科技創新對GDP的貢獻率高達70%以上, 而美國和德國甚至高達80%。 截止2017年,中國的科技創新對GDP的貢獻率卻只有40%左右。而且,我國缺乏關鍵技術。以手機為例,有人形象地說,我國的手機無臉、無腦、無心,即人臉識別、後台運營和核心芯片都不能自主生產。美國對中興通訊的打擊,就是極其現實的事例。

  自18世紀中葉開啟工業文明以來,世界強國的興衰史和中華民族的奮鬥史一再證明,沒有強大的製造業,就沒有國家和民族的強盛。打造具有國際核心競爭力的高端製造業,是我國提升綜合國力、保障國家安全、建設世界強國的必由之路。我國在雷射、微晶鋼、通訊、航天、高鐵等製造方面,目前處於世界超一流水準,而在其它的重工、輕工、電子原件等方面還相對較弱。《中國製造2025》明確指出了新一代資訊技術產業、上等數控機床和機器人、航空航天裝備、海洋工程裝備及高技術船舶、先進軌道交通裝備、節能與新能源汽車、電力裝備、農機裝備、新材料、生物醫藥及高性能醫療器械等十個重點高端製造領域。這表明,我國已經意識到發展高端製造業的意義。但美國對此頗多憂慮,並成為中美貿易戰的重要組成部分。如何化解中美之間的分歧,如何有效地落實這一規劃,還需要探討,妥善把控。

  近幾年來,我國在化解金融風險方面做了大量的努力。但防備金融風險,不意味著釜底抽薪,遏製金融產業的發展。正好相反,我國必須強化金融產業的發展。在我看來,金融業是我國當前的一個短板,需要盡快彌補,並創新發展。美國之所以能夠在全球揮舞貿易戰和經濟製裁的大棒,主要是其實力和影響力,其核心內容是成熟市場、創新能力、科學技術和美元金融。金融業對美國的發展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以美元為例,全球幾乎90 %的貨幣交易,都涉及美元,或者以美元的形式來進行,這意味著全球每天都有價值4.4兆美元的交易。此外,全球各大央行大約60 %的外匯儲備都是美元,總計6.5兆美元。美國也是全球金融體系最為發達、最具創新的國家。

  雖然有人把金融產業劃歸虛擬經濟,但是,我們要趕超美國,離開了金融實力完全是癡人說夢。我們必須補足金融方面的短板,包括股市、債市和匯市諸多方面,尤其是要促使金融更好地服務實業發展,同時,自身也發展成一個強大的產業。

  在當前情況下,我國要在3個領域把長期佔用的資本解放出來,讓其流入最需要的地方和我國戰略布局的領域:

  一是房地產。居民購房的資金無非是自有資金和貸款與借款。2007年,我國居民債務佔可支配收入低於35%,而最新數據顯示,已經高達90%,差不多已經快追上美國次貸危機前的水準了。這部分資金大多被套牢在房產上。因為房價持續上漲,還出現了一個“炒房”階層,即購買住房不是用於居住,而是用於投資,實則是投機房價持續上漲。無論是自有資金,還是銀行貸款,還是炒房資金,把本應該用於正常投資的資金轉移到了房地產,會造成實體企業運營與發展資金的不足。

  二是股市。2018年已彈指過去了一半。從上半年的數據來看,今年美股納斯達克指數漲幅達7.85%,其最近的三年漲幅為46.54%。相比之下,今年上半年,我國上證指數下跌15.73%,深成指下跌17.83%,分別位居16個全球市場指數的第15名和第16名。而且,過去三年的漲幅也雙雙墊底,從2015年6月28日以來,分別下跌了33.53%和37%。我國股市套牢了絕大部分股民的資金,這樣,一是造成了民間資本投資實體企業的資金不足;二是股市長期低迷,也造成了上市企業再融資的困難。

  三是國企佔用資金。我國銀行從資金安全的角度出發,更願意把資金貸給國有企業,而非民營企業。但相對於民用企業,國企資金佔有量大、使用效率低。不少國企甚至成立小額貸款公司,按7%-9%成本從銀行貸款,再轉手以18%~24%的高利率貸給中小企業。這不僅進一步加劇了銀行信貸資金的緊張程度,還大幅地推高了市場利率。還有補貼問題。通過上市公司數據估算,2017年,我國政府向企業發放的補貼規模在數千億級別,按照取中性假設的估計值,同年企業所獲補貼的金額超過4300億元。然而,政府補貼的分配向國有企業傾斜,使得民營企業在融資成本居高不下的情況下,加劇了融資的壓力。

  總之,吸取委內瑞拉和土耳其危機的教訓,我們要綜合施策,短長結合,防患於未然。短期內,要減少貨幣的超發,控制通貨膨脹,防範債台高築,尤其是控制與減少地方債務,防止和化解系統性的金融風險。從長遠戰略角度看,一定要通過強化上述“三高”產業,打造國家核心競爭力。這不僅可以化解中美貿易戰,防範委內瑞拉和土耳其類似的危機,還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複興的中國夢的根本之策。

  (本文作者介紹:清華大學法學博士,北京約瑟投資有限公司董事長,曾擔任兩個世界500強企業副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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