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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騷獨領,文學中的江南勢力

江南,古往今來無數文人墨客的棲心之所。

江南,不止於一個地理概念,千百年來,源遠流長的江南文脈,留下無數值得傳誦的經典名篇。

9月28日成功舉辦的走讀江南·中華經典傳誦活動,給了我們一個契機,通過8小時不間斷直播的形式,在南京、鎮江、常州、無錫、蘇州五座江南名城,重溫經典,致敬先賢。其中,著名作家葉兆言、朱輝、評論家何平進行了一場以“文學中的江南勢力”為主題的精彩對談,為我們梳理了江南文學的發展脈絡。

王凡 | 文 馬晶晶 | 攝

葉兆言

何平

朱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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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一個特別有溫度、有格調的詞,提起它,我們不禁會想到江南的富足,江南的美麗,以及江南的韻味。而所有的這些美好,都有賴於一代一代江南文人學者對江南文化的精彩描繪和記載。

葉兆言曾在一篇《江南文人》的文章中梳理過江南文脈。江南的文明是從東吳開始的,東吳是我們文明的源頭。在東吳之前,整個江南地區基本上都處在蠻荒年代,那時候江南到處都是沼澤地,人煙稀少,關於它的文字記錄的歷史,都是虛無的,更多的是一些傳說。

江南真正形成氣候是在東晉,也是從那時開始變得富裕。不過,東晉的江南文化其實是北方文化。永嘉南渡,大批士子拖兒帶女,一下子全跑到江南來了,江南像樣一些的文人最初都是北方人,因此,江南文人骨子裡還是北方文人。魏晉風度歷來是江南才子們仿效的樣板,是他們精神上的源頭。

魏晉時期是一個文人輩出的年代,既有建安七子,又有正始名士和竹林名士,這些輝煌的人和事,其實都發生在北方。只是南渡以後,北方的文人成了南方的文人。“既然是失敗的北方,此時就談不上什麽強秦雄視天下,也沒有一點點西漢的恢巨集廣大,聊以自慰的一點魏晉風度,因為接二連三掉腦袋,此時迅速墮落變質,只剩下一些空談和裝瘋賣傻。”

六朝時期,這種魏晉風度在文學上延續,但在葉兆言看來,骨子裡其實就只有軟弱兩個字,史家所謂“氣格卑弱”。“江南文人所繼承的,正是這種頹敗的北方文人的傳統。古老的吳越文化,究竟什麽樣子,江南文人其實並不清楚。”

2

“江南文學是在南宋以後變得特別厲害。”葉兆言說道。

在唐宋時期,唐宋八大家提倡的是古文,反對駢文,矛頭直指六朝文風。唐宋八大家中,以北方人居多。

隨著南宋定都杭州,漢文化的中心又一次完全轉移到南方。江南文人揚眉吐氣的日子終於來了,有人對《宋史》中的儒林人物進行統計,浙江一躍為首,遙遙領先於其他各省。不僅是儒林,當宰相的、寫詞的、繪畫的,都是第一。

儘管宋朝南遷和西晉東移,原因差不多,結果也有很多相似,但江南文人在南宋時期,並沒有走六朝文人的老路。江南文人中,既出秦檜,也出陸遊這樣的愛國詩人。宋以後的江南文人,差不多成了一支職業軍團。

真正繼承唐宋八大家衣缽的傳人,仍然出在江南。明朝的歸有光、唐順之,為維護古文運動的正宗地位,不懈努力,終於成了地道的八大家弟子,成為後來風行一時的桐城派的師宗。

江南文人的再一次輝煌是在明清。科舉中,他們如魚得水,表現卓著。在明代,浙江和江蘇能入《明史》的列傳人物,佔據了前兩位,進士及第人數分獲第一和第三,中狀元的人數佔第一第二。到了清朝江浙兩省勢頭更猛,尤其是江蘇的蘇南,已明顯超出自宋明以來,一直排名於前的浙江。清朝一共只有112個狀元,江蘇狀元有50人,而蘇南的僅蘇州一府,就出了25人。科舉得意,就其根源,還是和江南的經濟繁榮分不開。

不過,在葉兆言看來,江南文人引以為自豪的,絕不是出了多少個狀元,封了多少名宰相,有很多人得意於仕途,馳騁大大小小的官場,也不是因為有了東林黨,有了複社,出了很多風流才子,瀟灑於秦淮河畔,畫舫笙歌,酒食爭逐。江南文人驕傲是因為有了顧炎武,有了黃宗羲。在這樣的亂世中,依然能有幾位保持頭腦清醒的文化人,江南文人才不至於一下子完全被人看扁。因為有了顧炎武和黃宗羲,江南文壇一下子增加了許多亮色。

3

顧炎武著作等身,為後人所熟悉的有《日知錄》《天下郡國利病書》《肇域志》《音學五書》《韻補正》《亭林詩文集》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最早便是在顧炎武的《日知錄·正始》中提出的。

葉兆言說,顧炎武的學識和宋朝開始流行的理學不一樣,不是如程門師徒雪夜相對靜悟出來的,而是靠自己的雙腳,腳踏實地到處調查研究,然後才變成文字著作。顧炎武曾批評過當時的信口空談,認為世人所談論的時髦理學,其實只是一種禪學,不貨真價實地取之經書,而是依靠一種偷懶省事的“語錄”。利用前人的隻言片語,作出後人自說自話的全新解釋,這種學風正是顧炎武力圖要改變的。

顧炎武的學問人格,也被清統治階級相中,清政府逼顧炎武出來做官,一而再,再而三,他拒絕一切誘惑,就是不肯出山。冒殺頭的風險,他大講經世致用之學,奔走南北,與明遺民在一起,隨便發表政見。清政府不僅不加以干涉,還由當時的陝西提督張勇的兒子出面,向顧炎武請教學問,並想刻他的著述。

“顧炎武為江南文人做了最好的表率,是後來一切讀書人的楷模,江南文人的骨氣、硬氣,在他身上體現,值得後輩景仰和學習。”葉兆言說。

當然,除了顧炎武所代表的江南風骨之外,評論家何平認為,明清時期江南文學還有抒情的一面,講究生活的藝術和趣味。晚明的張岱,清代的袁枚、李漁、沈複的作品,都有江南風味。而作家朱輝認為,五四之後的魯迅、張愛玲、錢鍾書,他們也是江南文人的代表,特別是魯迅,除了剛毅之外,他的江南柔情常常被人忽略。

4

江南文學在今天依舊鮮活。1990年代,中國當代文學階段性地進入了先鋒文學階段,葉兆言、蘇童、格非、余華,一批有才華的江南作家成為先鋒文學的主力軍,他們形成了一個江南文學圈,或者說構成了一股強大的江南勢力,也成了中國文化史中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葉兆言說,這是一種巧合,他們幾位恰好所屬的區域都是吳地,而他們的創作又恰好都被北方所認可。從不被人注意、孤獨寫作,寫具有一定探索性的作品到成名,葉兆言提及,這過程呈現出一種“先鋒”的姿態和心態,先鋒並不是一種時髦的文學流派。先鋒一旦成功了,就消亡了。

何平認為,1930年代文學中心南移,縱觀中國文學生態,確實存在著一種江南勢力,這是以北方為參照系的,相比北方喜歡巨大的長篇小說,像葉兆言《一九三七年的愛情》、蘇童《黃雀記》、余華《活著》等,都不是巨大型的,有一種江南獨有的審美,不遵守文學教條,拓展一些新的可能性。當然,除了先鋒文學之外,江南還有陸文夫、高曉聲、汪曾祺、畢飛宇這樣的一類追求日常生活的審美化的作品,也不應忽視,而葛亮這樣的一些作家的出現也代表著一種江南的“新勢力”。

朱輝表示,先鋒文學在文壇橫空出世時,形成江南勢力,是因為江南文化積澱深厚,此地多出文人,得風氣之先,對外來的文化有一種包容和開放的姿態,如新感覺派。另外,江南人有一種“精益求精”的特質,在創作上不斷磨礪。

而對於江南文學的未來,葉兆言“預言”,機會更多的會屬於外地人。從江南出發,最終會超過江南。

編輯 | 菜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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