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過世丈夫背了2億債務的金燕，今天看到了盼頭

6月25日，民法典婚姻家庭編草案將在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十一次會議上提交二審。在這個草案中，最引人關注的是有望納入夫妻債務“共債共簽”的原則。

這意味著，夫妻一方在婚姻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將被歸為個人債務，對於正在經歷“夫債妻償”或“妻債夫償”的人來說，這是法律為他們帶來的一線希望。

頗受鼓舞的正在發生文化傳媒公司董事長金燕轉發了這則新聞到朋友圈，配文是：“寫入民法典，寫入民法典，加油！共和國的立法建設”，文字間夾著三個表示“強壯”的肌肉emoji表情。

在過去的五年中，金燕多以“突遭悲劇”“奮力打官司”的形象出現在媒體報導中。她是小馬奔騰創始人李明的遺孀，目前，她肩上還背負著丈夫留下的兩億債務。在接受虎嗅採訪時，金燕說：“我是全國夫妻共債案中被索賠數額最大的一例。”

小馬奔騰的一地雞毛

在這裡可以簡單回顧一下金燕是如何背上這兩億負債的——

2014年1月2日，小馬奔騰創始人李明猝然離世。當時的小馬奔騰是風頭正勁的影視公司，曾出品過《黃金大劫案》、《無人區》等電影。但在李明去世後，由於公司沒有接班人儲備，管理出現混亂，其遺孀金燕接手公司，成為小馬奔騰的董事長及總經理。

李明在去世前，曾於小馬奔騰2011年的融資中與建銀文化基金等十幾家機構分別簽訂《增資及轉股協議》。據報導，建銀文化基金公司表示，李明與公司簽訂的《補充協議》約定，若小馬奔騰未能於2013年底前實現合格上市，投資機構有權要求實際控制人按約定的利率回購投資人持有的股權。

2014年10月，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裁定李莉、李萍（二者系李明的姐妹）、金燕及其他李明遺產繼承人需履行此前的股份回購義務，向建銀文化支付6.35億元的股權轉讓款。

針對李明所需承擔的債務，建銀文化將其遺孀金燕告上了法庭，要求其為丈夫償還債務。2017年9月，法院在一審判決中根據《婚姻法》司法解釋（二）第24條裡的相關規定，認定這筆債務為李明與金燕的夫妻共同債務，金燕需在2億範圍內承擔連帶清償責任。

但據金燕的說法，她對這份對賭協議毫不知情，未簽字授權，李明在世期間也從未擔任過小馬奔騰的任何職務。金燕告訴虎嗅，在此之前，她對小馬奔騰的運營狀況一無所知。

對於這筆自己毫不知情的巨額債務，金燕表示不服判決結果，向北京高院提起上訴。

2019年5月7日，該案在北京市高院二審開庭，案件庭審結束並未當庭宣判。至於案件最新的進展，金燕在接受虎嗅採訪時表示，在二審開庭時，金燕方申請了一個月的補充證據時間，在這一個月中收集了20多個小馬奔騰公司存續期間的員工證言，證明金燕在丈夫去世前從未參與公司的經營。補充的證據已於6月6日上交，目前正在等待第二次開庭的通知。

兩億債務迎來轉機

對於金燕來說，這個案件的轉機出現在一年半前。

2018年1月，最高法發布並實施了《關於審理涉及夫妻債務糾紛案件適用法律有關問題的解釋》（以下簡稱“司法解釋”）。該司法解釋裡有兩條重要的規定——

夫妻一方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於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應予支持。

夫妻一方在婚姻關係存續期間以個人名義超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債權人以屬於夫妻共同債務為由主張權利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但債權人能夠證明該債務用於夫妻共同生活、共同生產經營或者基於夫妻雙方共同意思表示的除外。

如此一來，非舉債的配偶權益就有機會保護，避免出現“夫債妻償”或“妻債夫償”的情況。

當時的金燕剛向高院提起上訴不久，在看到司法解釋後，她在朋友圈發文稱：“粗略看了一眼，我，是不是解放了！你們幫我看。不敢細看！”

隨後，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草案在2018年8月首次提交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第五次會議審議，並於9月隨民法典的各分編草案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在整個過程中，對於夫妻債務的認定、分擔是輿論關心的重中之重。

金燕表示，她有一個幾百人的微信群，群裡的人都是夫妻共償債務的“受害者”，有“夫債妻償”的，有“妻債夫償”的。她說：“在去年改法（司法解釋頒布）以後，有的人在群裡說快要解脫了，有的人已經解脫了。”

需要明確的是，將夫妻債務“共債共簽”寫入民法典並不會對金燕的案件造成進一步影響，因為內容與2018年1月頒布的司法解釋保持了一致。但將這一條寫入民法典，將提升法律效力的位階，使其具有更高的法律效力。用金燕的話來說，這是“升格”了。

但這一法條可能不夠完美。廣東經綸律師事務所合夥人遊植龍撰文表示，上述司法解釋中還存在界定不清的兩個問題：

對於“以個人名義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直接認定為夫妻共同債務的，由誰舉證證明是“為家庭日常生活需要所負的債務”？

什麽是“共同生產經營”？什麽情況下可以認定為“共同生產經營之債”？

遊植龍律師認為，若上述兩個問題未獲得明確的定義就直接將司法解釋照搬入民法典，在日後的司法實踐中，勢必將引起更多的爭議。

但有望寫入民法典這個動作本身已經說明，夫妻共償債務所引起的糾紛是一個廣泛的社會問題，已經得到了更多的關注。

本文題圖由金燕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