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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界沒有準備好迎接“末日”

時尚行業究竟如何適應一個不以瘋狂節奏、無節製消費、貪婪銷售增長為前提的反烏托邦新現實

作者 |Drizzie

時尚界或許從來沒有真正做好準備迎來“末日”。

起初只是一個中國設計師品牌無法在歐洲辦秀,一些亞洲編輯無法登上飛機,一個本土時裝周宣布延期,最終演變為Giorgio Armani突然取消米蘭現場大秀,韓國首爾時裝周宣布取消。

巴黎時裝周進入第三天的同時,疫情在歐洲也快速擴散。時裝編輯在時裝勾勒的完美景致前已經開始精神渙散,惴惴不安。香港造型師Tina Leung在社交媒體上表示,“巴黎時裝周剛剛開始,但我幾乎無法集中精神。”

中國約有近千名從事時尚行業的人士無法參加本季巴黎時裝周。法國衛生部長Olivier Véran強調,目前被限制的遊客除中國、新加坡和自周日從韓國出發的人外,還包括來自意大利威尼斯和倫巴第地區的人,他們入境後也會被采取隔離措施,因此除了預計的中國、韓國和日本買手以及博主會減少外,許多參加了米蘭時裝周的買手和博主也將無法出席。

隨著疫情在歐洲快速擴散,時裝編輯在時裝勾勒的完美景致前精神渙散

對傳統約束的反抗,在本季時裝周無處不在。Dior女裝創意總監Maria Grazia Chiuri昨日發布的最新2020秋冬系列再次重申女權主義,恰逢近日美國維因斯坦性侵案正式被定罪。上周Gucci在米蘭時裝周將時裝秀後台作為置景,被視為對時裝秀日益浮誇的宏大置景的反諷。

但是在眼下更大的全球圖景中,人們需要對抗的顯然還有更多。最緊迫的自然是無時無刻都在滋生不確定性的流行疫情。

上世紀60年代,Courrege等用未來感和科技感表現了人們對外太空的浪漫幻想與對科技的信心,而在世紀尾聲,以Alexander McQueen為代表的時裝設計師描繪的已是激進的末日情懷。

但如果說Alexander McQueen的末日情懷生猛、自然、憑空出世,那麽在2020年的當下,那些距離後末世時代更近的時裝設計師已經有了更明確具體的主題與方向。

從上一季突出表現氣候災難和末世主題後,法國設計師Marine Serre已經成為新銳設計師中最獨樹一幟的一個。昨日發布了2020秋冬系列延續了她對反烏托邦世界的探索,其中一個佩戴面罩的造型準確無誤地回應了此時此刻疫情四散的現實。上個月,Marine Serre發布的鼠年春節插畫中那名佩戴口罩的女性竟然無意中預言了一個月後的社會圖景。

Marine Serre 2020秋冬系列(左)和農歷新年主題社交廣告

Marine Serre曾這樣描述她對世界現狀和不確定未來的癡迷,“後災難時期現在已經到來,我們身在其中,別無選擇,只能適應劇烈的氣候變化和不確定性,關注已經存在的東西和我們創造的東西,並找到新的生活方式。”

幾天前,Marine Serre還發布了2020春夏系列的AI影響廣告大片及短片。該項目與實驗創意工作室Actual Objects合作進行,目的是模糊數字和物理之間的界限,短片展示了機器人在四個末世後社區的故事,這些機器人都穿著Marine Serre標誌性的新月印花服裝。

Marine Serre為2020春夏系列推出的AI廣告大片

或許這樣的廣告創意在不久前還顯得過於概念抽象,然而當時裝周等公共活動真正被迫取消時,這樣的數字生態正式具備了實用性,成為了必需

這也不禁令人聯想起三個月前Louis Vuitton與英雄聯盟的合作,這次對虛擬世界的探索在現在看來頗具前瞻性。由於疫情的發生對線下活動造成直接衝擊,包括奢侈品牌在內的消費品行業開始普遍意識到線上市場的重要性。

然而即便很多奢侈品牌都布局了電商業務,但疫情壓抑了奢侈品消費欲望,也限制了奢侈品的使用場景。在電競網遊行業迎來利好的背景下,如何將一部分重心從現實轉移到虛擬世界中並激發消費者興趣,或將成為奢侈品牌在未來很長時間內的命題。

根據羅德傳播集團與市場研究公司精確市場研究中心聯合發布的《2020中國奢華品報告》,有10%的中國內地消費者和20%的中國香港消費者計劃未來12個月將減少支出,相較去年的6%和12%,未來計劃減少支出的消費者明顯增加。

值得關注的是,該調查結果在新冠疫情爆發前就已得出,這意味著在現實世界的不確定性中變得愈發謹慎理性的富裕消費者,將成為預測未來奢侈品行業發展的一個必要現實條件

當然,任何一個時刻都存在機遇。一邊是現實世界步履維艱,另一邊是虛擬世界的疆界不斷被開闊,國界地域的差異被抹平。消費者暫時忘記自己的既有身份,從而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以Louis Vuitton的電競嘗試為例,通過電競這一出口,奢侈品牌能夠真正觸達共享某一興趣標簽的全球消費者。

在虛擬世界中,現實世界的既有界限和慣習都被打破。在現實世界中對時尚不感興趣的男性玩家,可能在遊戲世界中卻癡迷於遊戲皮膚和裝備。而越來越多的年輕女性成為電競活躍玩家,他們將現實生活中對形象的關注帶入了遊戲世界,這為奢侈時尚品牌提供了更多機會。

以往高失業率和社會壓力下的歐美年輕人對於奢侈品消費的熱情整體上低於亞洲消費者,特別是一些主張嬉皮士生活方式的年輕人甚至有一種對奢侈品牌的敵對情緒。但是在虛擬世界,奢侈品牌有機會重建他們與消費者的關聯。

當時裝界不斷描摹後末世時代的圖景時,人們並沒有意識到我們已經身處其中了。

危機所暴露出來的,是理應關注未來的時尚界,實際上缺乏遠見。毋庸提時裝界在可持續發展上的滯後將在長期摧毀這個行業,如今該行業對於短期危機的耐受性足以令人失望。建構了現代時裝日程的四大國際時裝周的任何風吹草動,都令很多環節大受打擊。時尚行業在瘋狂節奏下運作了20年,停擺竟變成了一件難以想象的事情。然而現實告訴我們,這完全有可能發生。

僅僅少舉辦一場秀、多關一家店,就已經成為無法承受之重,這反映出當下時尚產業的脆弱性。當時裝秀無法依賴宏大置景製造熱點,當矯揉造作的時裝成為危機之下可有可無的配件,時尚該如何體現價值、打動人心,這顯然提醒人們,思考時尚在後末世時代的位置和功用,似乎比思考後末世時代的美學更為緊迫。

更重要的是,危機可能是常態化存在的。將時間軸拉長,時尚行業究竟如何適應一個不以瘋狂節奏、無節製消費、貪婪銷售增長為前提的反烏托邦新現實?

有一點可以確定,即便在長期蕭條的悲觀預測下,擅長創造的時尚從業者和消費者也依然能夠找到樂觀平衡、輸出價值的工作方式。以資本運作為長的奢侈品寡頭,或許不應過度執著於短期損失,更緊迫的是在眼下的窗口期完成自身審視與改造,因為最好的時光或許已經過去。

正如哲學家齊澤克在近期“末日幻想”評價疫情時援引的1966年學生們的情境主義宣言論斷:“Vivre sans temps mort, jouir sans entraves”——無僵死時間地活著,無障礙地享受。

他這樣寫道,“僵死時間——抽離(withdrawal)的時刻,古老的神秘主義者稱之為寧靜(Gelassenheit),釋放(releasement)——對於我們生命經驗的重喚活力至關重要。也許,某些人至少會利用他們的僵死時間從忙碌中釋放出來,並且思考其困境的(無)意義。”

是時候思考時尚的真正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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