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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在廈門,逛菜市場才是正經事

作為一個天打雷劈從不拖稿的前新聞從業者,從北京搬到廈門後,我……會……拖……稿……了……

“我學會拖稿了。”這句話成為我向朋友回應廈門是一座什麽樣的城市、你最近有什麽變化的簡明方式。這是一座很慢的城市,慢得悠然,也慢得謹慎。比如一個酒店項目在北京、上海半年就會蓋起來利落開業,廈門人卻願意花兩年慢慢磨。你催他,你喊你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聊”。

真叫習慣快節奏生活的人頭大啊!在這裡,我突然不會生活,更別說“過周末”了。只能從頭開始練習生活,練習過周末。

搬家時,兩隻貓陪同打包

三種周末練習

發呆練習

搬家最開始一兩周,為把身體裡的生物鍾從帝都東城傳媒業調整到廈門自由無業,我常放著過期的電台節目錄音,對著窗外練習發呆,看著老城區的老騎樓和不遠處的鼓浪嶼,觀察從早到晚的變化。這座島城傍晚6點開始亮,鼓浪嶼傍晚7點開始亮,最後千家萬戶在晚11點漸次滅掉。這樣的發呆練習,讓那個奔跑的自己學會慢下來,是我初到廈門後,第一種好好過周末的方式。

後來學會用葉子談事情了

還學會了陽台種小黃瓜

也學會了慢慢點蠟燭

溫差練習

搬到廈門後發現這裡根本不下雪,冬天來得很敷衍,姑娘們可以一年都穿裙子。漫長的夏季白天,整個城市像趴在剛出爐的烤麵包上,直到傍晚,它才會變成一隻遊出風來的水母。那時我會跟著它遊,找靠海的路沿著走,或是在老城區生活區裡不帶任何目的地亂晃。

雖然沒有冬天,但白屋頂有時會製造下雪的錯覺

有天去一家設計工作室,五層老樓。樓下一層的一個小間裡住著乾瘦的老奶奶。設計師先生告訴我,這裡以前是一家老印廠,後作他用,過去上了年紀又無子女贍養的一對職工老夫婦留了下來,在附近拾荒,守著舊廠樓梯口一間不足十幾平米的小屋子度日。沿一層樓樓梯走上去,能看見他們拾回來的小電器,沒有了電線的圓形小電扇、方形小電扇,都被收拾乾淨放好。在北京,這樣的人家這樣的畫面,早被“清理”了。這是亞熱帶和北溫帶的另一種溫差。

在沙坡尾老巷子裡,遇見一隻老鼠,特意為它做了標記

兩張臉練習

兩三個月後,我開始練習分辨廈門的兩張臉。一張臉是面向遊人,習慣熱鬧喧鬧小清新的臉;一張臉是這座城市如本地人午睡剛醒的那張臉,很本土沒掩飾。

大樓後面是老舊社區和老祠堂

它們有時候離得很近。比如遊人常去的鷺江道,正臉是各種玻璃大廈、廈門特產店,但大樓背後會藏著供奉著保生大帝(簡單理解呢,就是一位醫神)的公廟和歪歪曲曲的老街巷。老街一眼望不到頭,不知要拐幾道彎,讓人膽怯止步。鼓起勇氣走進去,就會遇見一家開了十幾二十多年的雜貨鋪,可以買個棒棒糖。這樣的地方在遊客常去的和平碼頭和輪渡碼頭對面有很多,遊人從未發覺。

老街上遇見阿姨在曬魚,差點以為滿頭都是內衣

類似的“結界”也會出現在景區中山路步行街和鎮邦路等生活區老街之間,相距不遠,卻是兩個世界。從中山路經由鎮邦路走到廈門最大的菜市場八市,就像穿越旅遊區與生活區的結界,從現代旅遊造物太空返璞歸真。

大概經過了一個月兩張臉系列的練習,我走出了兩條七七八八繞死人不償命的私家步行線路,朋友來廈門時偶爾可以帶路。要拉緊我的衣角,不然可能會迷路哦。

1公里還是20公里的周末選擇

又經過三四個月各種不著調的周末獨自練習之後,我遇到一個廈門人。我猜測他在確認我不是廣東人(坊間盛傳廣東人可以吃掉福建人)後,決定和我合作一張廈門私地圖,它的基底是一個廈門本地人的胃與輟學肄業少年多年消磨時光的心得。

因為這樣一件事,我的周末變得更“廈門”。現在周末又到了。怎麽過周末呢?以我住在思北區為起點——

只想走出去1km?那去八市買菜!

八市是廈門現存最古老、最豐富的老牌菜市場,也是最大的海鮮零售市場。每日清晨和傍晚,來八市買菜的本地人絡繹不絕。即便有滂沱暴雨,雨停不久後,人也會慢慢湧上來。

我常擠在婆婆大叔們中間,在單行道寬的菜場裡緩緩移動,買魚買菜,偶爾還要給清潔車讓路。這裡靠近第一碼頭,伏季休漁前,魷魚、帶魚、巴浪魚等本港常見野生海捕魚密密麻麻擺滿攤鋪,休漁期間蛤蜊、扇貝、海蠣子等貝類正當肥美時。人走在其中,似乎也會變成一條比以前更新鮮的魚。再躁動的心,在這裡也可以練得心平氣和。

現在每個周末(其實差不多是每隔一兩天),我都會去八市,買四五六塊錢一斤的新鮮巴浪魚,煮給我和貓吃。

photo by 一碗白米飯

想走出去2km,那就去日舞坐坐

日舞開在2005年,提供咖啡和西式簡餐,是廈門較早的一批咖啡館,至今從未遷址易名,保留著最初的餐單和裝潢、桌椅、桌布。如果你被乍看輕柔的名字騙進來,會“不幸”看見一個老男人的靈魂——店主老麥在上世紀70年代中後期的台灣文化中浸潤過,他也鍾情西方60年代價值觀,比如反越戰、和平和環保。

但老麥帶壞了一批廈門中青年——通過一個叫做“傻瓜杯圍棋賽”的活動。參賽的人智商不得高於90;沒有邏輯;關鍵是不怕老婆,結果原本尊妻愛妻的一幫優秀男性都在這個中心是個演頒布的咖啡館裡,沉迷撲克。

現在每個周末,如果有一兩本必須要看卻懶得不願意翻開的書,我就會去帶去日舞看。那裡的奶茶比街邊各種網紅店更敦實。

photo by 一碗白米飯

地址:廈門市鷺江道252號

營業時間:周一至周日 11:30-23:30

如果想走出去15km?

我會拿出一個下午,過跨海大橋去廈門島(哦,就理解為廈門市區吧,而集美是大廈門的一個區)外的集美學村晃晃。

知道集美是因為黃永玉,這個老頭少年時曾經在集美中學讀書,後來還輟學了。但真到集美學村,更會被陳嘉庚感染。華僑陳嘉庚傾其一生,從20世紀初起,在集美創辦了涵蓋學前至碩博教育的現代教育體系,並延續實用至今,包括集美中學、小學等知名學校,以及龍舟池等文教設施。

我常去集美散步,因為很羨慕集美人。說是學村,其實是一個不大的社區。一個人能安安穩穩地在這裡從小孩變成少年,整個學村包括街邊小店都隨著學生上學、放學、開學、放假一起生息,一家人幾代人可能互為校友,他們挑得出哪座建築在兩代人的童年裡重合,哪一處新欄杆劃分了代際記憶。不過在陳嘉庚將其變為學村之前,集美是福建東南沿海的一個小漁村。繞到學村後,就能鑽進至今帶著老漁村氣息的大社,閩南漁村的傳統民俗在這裡頑固而鮮活地保留了下來。

廈門島內因旅遊業很商業化,而走在集美人們會想起自己的幼稚園、小學和中學記憶。想家時,我就會過來在集美中學外面朝海的老台階上坐一會兒,會像讀書時候那樣打瞌睡。

photo by 一碗白米飯

如果要走出去20km呢?去橋頭沙茶面

這是一家開在橋邊榕樹下,開了十多年的夫妻店,下午四點開業,晚上十點打烊。只賣沙茶面

一碗面裡有面、豆芽青菜和各種肉類、海鮮為主的輔料,食材豐富,又都容納在橋頭沙茶面偏甜辣且厚而不膩的紅亮湯底中。沙茶面店在廈門不下七八百家,它用以蝦乾、魚乾、老薑、蔥蒜等製成的沙茶做湯頭,大骨湯打底,鹼面過水再加各種輔料一起澆湯即成。因為每家店都自調湯底,所以每碗沙茶面的味覺刺激很不同。橋頭沙茶面的湯底偏甜辣,厚而不膩,湯很紅稠。

photo by 一碗白米飯

廈門島不大,計程車40分鐘已算是很遠的距離,20km當然也算是檢驗真愛的距離。橋頭沙茶面位置挺偏僻的,根本、絕對、很難成為遊客打卡的地方。我的廈門朋友很喜歡這家店,我說不上多喜歡,但接受了這個無聊了可以跑很遠去做一件小事的契機。這樣的小事可以成就一個很平淡又很奢侈的周末。

地址: 杏林海口路162號

營業時間:周一到周日16:00-22:00

如果0km呢?打開罐頭,吃泡麵啊~

“古龍”,不是大多數人會想到的那個古龍,而是一家廈門的老字號罐頭廠。它產的香菇肉醬、炒三絲(豬肉、筍、香菇)、豆豉沙丁魚等等各號罐頭,常被廈門人用來炒面、拌飯。

另一款“雙山廈門泡麵”(沙嗲味)是廈門面製品廠在1986年研製的一款閩南特有沙嗲味泡麵,至今保留著最初的包裝和75克的面餅,有且只有一包調味料。奇怪的廈門人覺得全世界似乎有且只有這一種泡麵可以入口,有時候外出還會塞幾包進行李箱。

或許捕殺一個廈門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沿著捕殺路線放一包又一包的廈門泡麵。

然後打開電影《大佛普拉斯》。在廈門,過周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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