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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詩三百首》中最美的作品,卻引發了千年的爭論

中國是個愛詩的國度,沒有哪個民族,能像中國人這樣熱愛詩歌。從《詩經》開始,這種文學體裁便開始承擔了“黃鍾大呂”的教化功能,讓多少文人為了得一佳句而白頭。詩歌文化到了唐朝後,更是進入了巔峰,唐詩數量太多,《全唐詩》中就收錄了兩千多人的四萬八千多首詩。就因為太多,而且水準層次不齊,因此幾乎沒有人學習唐詩是從《全唐詩》入手的。

這樣一來,唐詩選集便大行其道,其中最成功的當屬清朝文人蘅塘退士孫洙所編的《唐詩三百首》。蘅塘退士編寫這本詩集的主觀性很強,那就是要美。經過兩三百年的考驗,證明這本詩集確實選得好,而最美的唐詩,被公認為張繼的這首《楓橋夜泊》:

月落烏啼霜滿天,江楓漁火對愁眠。

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

張繼這個人名氣不大,但這首詩的名氣卻大得可怕,甚至傳到日本,成為了家喻戶曉的名篇。時至今日,蘇州城名勝古跡舉不勝舉,但關於《楓橋夜泊》,關於寒山寺的景點,依舊是遊人必須觀賞的重頭戲。

然而,這首詩雖然寫得好,寫得美,卻在北宋的時候,就遭到了當時的文壇宗師級別的人物歐陽修的當頭棒喝。他在《六一詩話》中就曾經明確地指出:

詩人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語病也。如唐人有雲“姑蘇城外寒山寺,夜半鍾聲到客船”,說者亦雲句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鍾時。

歐陽修富有盛名,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文學家,官至翰林學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而且他精通佛學,所以晚年自號為“六一居士”。再加上他的門生故吏遍天下,所以此言一出,非常有市場。許多文人更是只聽說過“晨鍾暮鼓”的說法,也紛紛讚同。當然歐陽修還補充說道,人死了也可能在寺廟敲鍾,叫做“無常鍾”,恐怕張繼是聽到了這種鍾聲,也未可知。

然而,就在宋朝,就有人對歐陽修提出的理論提出了質疑。比如南北宋之交的陳岩肖在《 庚溪詩話》就表示:

然余昔官姑蘇,每三鼓盡,四鼓初,即諸寺鍾皆鳴,想自唐時已然也。

陳岩肖名氣不大,但他卻非常有勇氣,直接向歐陽修發起挑戰,並用自己的親身經歷,表示蘇州就是半夜鍾聲。他認為宋朝如此,唐朝時就更應該如此了。宋代另外一個非著名文人曾慥也在筆記小說《類說》中記載:

歐陽公《詩話》譏唐人“夜半鍾聲到客船”之句,雲:“半夜非鍾鳴時。或雲人死鳴無常鍾;疑詩人偶聞此耳。”予嘗過姑蘇,宿一寺,夜半聞鍾。因問寺僧,皆曰:“分夜鍾。何足怪乎?”尋聞他寺,皆然。始知“半夜鍾”,惟姑蘇有之,詩人信不謬也。

曾慥更是專門問過蘇州寺院的和尚,為什麽半夜也敲鍾,和尚告訴他這是蘇州特有的“半夜鍾”,或者叫做“分夜鍾”、“定夜鍾”,沒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小玨看過一些文章,為了證明寒山寺半夜敲鍾,還特地實地訪問。這種精神固然可嘉,但值得注意的是,自從《楓橋夜泊》火了之後,蘇州已經將其作為一張名片,很多古代傳統被喚醒。甚至在清末之後這種夜半敲鍾的習俗,就已經是刻意為之了。因此,我們還是應該在唐朝人的詩歌中找尋答案。

最好的例子,還是中唐詩人白居易在《宿藍溪對月》(一作《宿藍橋題月》)所寫的“新秋松影下,半夜鍾聲後”;與白居易差不多同時代的於鵠則有詩雲:“定知別後家中伴,遙聽緱山半夜鍾”;《南史》中更是丘仲孚勤奮讀書,以“以中宵(半夜)鍾鳴為限”的故事。

儘管如此多的人,都曾經證明,寒山寺甚至其它很多寺廟,都有半夜敲鍾的習慣,但歐陽修的名氣太大,以至於清代黃生在《唐詩摘鈔》中,還得小心翼翼地說:

夜鍾聲,或謂其誤,或謂此地故有半夜鍾,俱非解人。要之,詩人興象所至,不可執著。必曰執著者,則“晨鍾雲外濕”,“鍾聲和白雲”,“落葉滿疏鍾”皆不可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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