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售獨角獸：投資一百萬 成為獨角獸股東

經濟觀察報 記者 鄭淯心

一年之前，有機構以老股轉讓的方式出售中國共享汽車龍頭公司的股份，甚至不惜以原價換讓。長期虧損、上市無望又不願委身被並購，獨角獸成為投資機構的燙手山藥，遲遲無退出可能。

然而，政策風向忽變，鼓勵獨角獸回A股上市的政策紅利釋放。隨著高層近日多次發聲，獨角獸變得熾手可熱。即便是參與獨角獸投資的上市公司也迎來了股價的飆漲，A股的獨角獸概念風起。

此間，一股熱流正在財富市場湧動：財富管理領域的人士，發力面向高淨值人群推薦購買獨角獸的股權遊說他們配置這些公司的股權，作為個人資產配置的一個方面。被兜售的獨角獸中，小米、滴滴、愛奇藝、京東金融等明星榜上有名。

這些投資的門檻並不高，通過這些方式，個人也可以參與獨角獸熱潮。

從欲退不能到曙光初現

曾經的投資人對獨角獸又愛又恨。

A股一向對公司IPO上市有淨利潤的要求，按照國內企業上市的標準，無論是主機板還是門檻相對較低的創業板，即使是知名的獨角獸企業，也很難滿足要求。

大多數科技、互聯網企業在上市之前還屬於虧損狀態，即使他們在行業已是佼佼者，用戶量、活躍度穩居行業前列。

互聯網的打法要先跑馬圈地，對資金的需求較大，投資機構因其行業地位也以資金押注。然而，國內基金大部分是8年存續期，有些基金已經快要到期、看不到退出希望即轉讓老股，相比IPO或並購，老股轉讓的退出方式收益較少或是沒有。

記者了解到，2017年初時，一共享汽車龍頭的部分投資人在四處找接盤者，當時自稱受託尋找接盤者的人士對記者說，有已經投進去的投資人願意在已經進入了一年之後的情況下，以當時進入的原價賣掉。根據公開報導，2017年4月，滴滴宣布完成超過55億美元融資，投資人是軟銀。

不僅是滴滴，據界面報導，2015年底互聯網金融平台開始掛出了“新美大”股權眾籌項目，P2P網貸行業綜合門戶網站網貸天眼旗下的投友圈眾籌，就放出“投資門檻5萬元起，總募資6000萬元”的項目，並開始預訂份額。

在財富管理服務平台中投在線的網站上還可以看到獨角獸股權投資基金1號-新美大項目，其介紹稱“本基金財產用於認購上海鵬匯集裘凌伍投資中心（有限合夥）的LP份額。上海鵬匯集裘凌伍投資中心（有限合夥）認購上海鵬匯松成投資中心（有限合夥）的LP份額，最終通過上海鵬匯松成投資中心（有限合夥）受讓阿里巴巴境外持有的新美大股權，投資資金閑置時可投資於銀行存款、貨幣市場基金、債券及固定收益類銀行理財產品、證券公司理財產品。上海鵬匯松成投資中心（有限合夥）的資金將通過自貿區ODI額度轉換為美元受讓阿里巴巴持有的新美大股份”。管理機構是名為上海億舟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第三方理財機構。

一年後，獨角獸搖身一變，價值突然放大。

今年兩會期間，全國人大代表、深交所總經理王建軍稱證監會和交易所正在抓緊推進對新經濟“獨角獸”企業在境內市場發行上市提供條件，做試點和準備工作，深交所層面的規則準備已基本完成。

目前監管層在研究推出CDR（中國版的託管憑證）的方式讓獨角獸回歸A股。CDR是是指在一國流通的代表外國公司有價證券的可轉讓憑證。

3月15日，證監會副主席閻慶民在參加全國政協十三屆一次會議閉幕會時更明確表示，中國存托憑證(CDR)將很快推出，CDR是解決兩地的法律、兩地監管的有效措施，有利於已上市、海外退市企業回A股上市。對於如何判斷“獨角獸”企業名單，閻慶民指出，這需要多個部委共同篩選，科技部、工信部有技術參數，需達到標準，涉及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等。

不僅是風向，隨著360在國內成功借殼成為A股市值最高的互聯網企業、富士康閃電過會，市場對獨角獸回A股充滿期待。

並且，科技股巨頭們亦對回歸A股表達積極態度。兩會期間，騰訊公司董事會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馬化騰在接受媒體采訪被問到何時回A股時稱，“條件成熟會考慮”。百度CEO李彥巨集稱“我們一直希望百度能夠整體在國內上市，任何時候政策允許百度回來的話，我們肯定是希望能夠盡早回來，在國內的股市來上。”京東董事會主席劉強東也說道“這個事情非常簡單，只要制度允許，我們非常願意回來A股。”

現在，眾多上市公司在互動平台上被投資者詢問是否參與獨角獸企業，“獨角獸”成了A股市場上的一個熱詞，三月出現一個板塊叫獨角獸概念板塊。3月16日，獨角獸板塊集體拉升，被認為板塊成員的華聯股份午後封板，聯絡互動、奧士康紛紛跟漲，旋極資訊快速拉升，漲逾3%。

兜售獨角獸股份

一股兜售獨角獸股份之風在民間愈加猛烈。

記者的一位朋友前幾天接到其投資顧問的電話，獨角獸產品是近期火爆，推薦購買，而剛好她有一筆閑錢在手邊，正有意向。

個人“只需要一百萬”就可以“投資大趨勢”。3月15日，在上海的利得金融服務集團的投顧給一位意向投資人打電話，他推薦的是一個製造業組合包，裡麵包括一家新能源汽車企業、一家機器人獨角獸企業、一家新能源企業、一家衛星通信地面超高頻設備龍頭企業和中國實驗室冷藏器材領域市佔率第一的電器公司。“政策紅利下你可以很快退出，我們在組合中配置了IPO和並購退出，還會有分紅。”

他稱，1995年經濟核心在零售百貨、家用電器，2001至2004在五朵金花，如江淮汽車、南方航空，之後是房地產熱產，然後是3C手機TMT，那2017年後的經濟熱潮呢？他稱，在先進製造業。

他列舉了國家政策，在十三五中政府也大力推進偏製造的新興行業。他稱現在是投資好時機，整體行業分紅率靚眼，並且看好偏硬的電子、偏軟的電腦行業。他稱先進製造業的代表是通信、醫療器械、新能源汽車和服務機器人，所以他們公司做了一個資產包。他分別介紹了每個行業的美好前景。

在這個製造業組合包裡，有一家新能源汽車企業、一家機器人獨角獸企業、一家新能源企業、一家衛星通信地面超高頻設備龍頭企業和中國實驗室冷藏器材領域市佔率第一的電器公司。基本涵蓋王明看好的領域。

在推介中，哪幾個項目即將IPO，哪幾個已經找到並購重組方，準備裝入上市公司的資訊明確，而且，即便不能以IPO、並購的方式退出，如果老股轉讓有合適的價位也會出售。當然，股權投資不保本保息。

記者還在海銀基金銷售有限公司一份產品推介書中看到一家在線影片公司，上面印著愛奇藝影片等待畫面常出現的"悅享品質"，在介紹中寫著中國影片龍頭，兩千萬付費用戶，月活躍設備數、使用次數、使用時長穩居行業第一，即將登陸納斯達克，股東百度等內容。

這隻獨角獸組合基金200萬元起投。

不過，愛奇藝2月28日已披露招股書，申請在納斯達克證券市場掛牌交易，證券代碼為“IQ”。百度當前持有愛奇藝69.6%股權，為愛奇藝最大股東，愛奇藝創始人、CEO龔宇持股為1.8%，小米佔股8.4%。愛奇藝仍處於虧損狀態。2015至2017年愛奇藝的淨虧損分別為25.75億元，30.74億元，37.36億元，淨虧損率分別為-48%，-28%和-22%，但收入在持續增長。

目前，通過工商資料查詢，愛奇藝的股東中並未有這隻基金，該財富公司稱正在發行。

就像VC、PE機構路演一樣，第三方財富管理中心也會聚集高淨值客戶進行路演。記者看到眾托邦的一個小規模路演的資料。路演PPT上寫著1000萬投資完成26個獨角獸項目，提到400萬投資4個pre-IPO項目，每個項目100萬元。

財富公司以有限合夥的方式聚集一批高淨值人群，每期募集規模以億元計算。

這樣的基金多選擇熱門行業，TMT、智能製造、生物醫療等，國家鼓勵的“四新”行業基本在內，從行業中選擇存在知名投資機構背書獨角獸公司，一般強調IPO預期，例如明年報IPO，並進行分散投資。

除了組合，還有單標項目，有財富公司聲稱投過小米、滴滴、京東金融、邁瑞等知名項目，同樣采取向高淨值人群募資的方式。單標項目起投點更高、風險更大。

基金管理人的背景和成功案例也很重要，投資顧問往往會介紹他們擁有專業的投資人，產品推介書會標明合夥人的求學和從業經歷以顯示其專業性，基金過去的成功案例也會著重強調。

一位投行看了方案設計後告訴記者，有限合夥的投資方式並不影響企業IPO，但如果作為契約型基金投進企業，三類股東可能對IPO有所影響。

熱門獨角獸的正在被爭搶。3月14日，海通國際副總裁及行政總裁林湧在香港表示，海通國際會持續與雷軍等進行溝通。林湧也正計劃近期帶著管理層飛往北京，與小米的人做進一步溝通。據騰訊報導，在港的其他一些中資機構近期也在頻繁與小米進行接觸，希望可以在這個明星大單中分得一杯羹。

獨角獸要區分“毒角獸”

一些財富公司的理財經理稱，有些項目是公司自己談下來的份額，不同的公司對股東的需求不同，例如股東人數本來就少的公司，並不在意股東人數限制，相反充足的資金加上分散的股權可以讓決策權集中，反而利於公司治理。

有財富公司對記者稱，他們曾經兜售滴滴的股份，在預售期就完成認購。不過，這樣的情況與前述兜售老股的情形說的不一樣。

獨角獸的估值過去讓很多投資人望而卻步，現在卻因上市預期遭到瘋搶。

根據中金公司梳理的中國“獨角獸”金字塔，第一梯隊的為估值500億元以上的新經濟企業，螞蟻金服、小米和滴滴出行位列其中。第二梯隊為估值100億至500億元的企業，包括美團點評、今日頭條、寧德時代、陸金所、菜鳥、京東金融、快手等8家。第三梯的企業估值在50億-100億元之間，包括ofo小黃車、摩拜單車、蔚來汽車、愛奇藝等12家。截至2017年年底，中國有“獨角獸”企業約124家，目前估值總和39000億人民幣。

這些獨角獸包括大量明星投資公司，記者問到幾個投資人都一致稱能在A股上市是利好消息。

位於北京的一位投資公司董事稱，從募資角度來說，財富管理公司是投資公司一個正常的募資管道，財富管理公司有大量高淨值客戶願意從事股權投資。還有一種情況是基金到期需要退出，老股轉讓也是常見的退出方式，相對投時價格獨角獸估值已漲，可以獲得一部分收益。

然而估值如何定、投票權的問題如何解決也是投資人所關心的。一級市場估值是否能被二級認可接納？

就目前A股IPO市盈率來看，首發市盈率不超過23倍是行業潛規則，大部分公司首發市盈率22.9。但一般的，企業上市將迎來多個漲停板。

今年兩會，就有代表提出放鬆IPO定價限制。致公黨中央擬向全國政協十三屆一次會議建議，優化和調整主機板、中小板和創業板的首發準入標準，逐步放鬆對A股首次公開發行定價限制。

另一方面，發審委的過會率進一步下滑。Wind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2月底，發審委首發審核企業62家，過會率為40.32%。對比之下，2017年首發企業共過會380家，全年過會率76.31%，2016年首發企業共過會247家，全年過會率89.82%。在這一背景下，證監會2月份還頒布“IPO企業被否三年不得重組”的新規，進一步嚴防企業“帶病上市”。這種背景下，一些公司作出了終止IPO的選擇。

另外，一些獨角獸企業在治理結構上非常獨特，可能對上市造成障礙。比如：中國公司法規定了“同股同權”，但一些獨角獸企業有超級投票權的規定。具體如何解決相關問題，有待監管部門進一步明確。

也有人對這波獨角獸熱潮表示了擔憂。

如是金融研究院院長管清友對近期“獨角獸回歸A股”的事件發文點評並表示，莫讓獨角獸成為“毒角獸”：按照目前回歸A股和快速IPO的思路，讓中國投資者分享獨角獸成長紅利的善良願望很可能適得其反，一地雞毛，甚至血流成河。

管清友稱，首先，獨角獸企業不是哪些部委根據幾個僵化指標篩選出來的，是市場選擇出來的。執行政策不能機械教條僵化，不能搞運動。讓獨角獸回歸，既要考慮存量，也要考慮增量，要與資本市場改革結合起來。其次，運動式的讓所謂獨角獸回歸或快速IPO缺乏對市場影響的考量，這恰恰是我們的現行發審制度、交易制度、投資者結構之下的頑疾，對市場的資金衝擊、情緒衝擊是必然的。再次，很多獨角獸已經過了快速成長期，且境外股市高漲，這些獨角獸股價很高，投資者分享獨角獸成長紅利的可能性不大，很容易出現上市之日就48塊錢的中石油的情景。

針對獨角獸回歸和快速IPO，“要進行投資者教育，既要提示投資機會，也要提示投資風險。”管清友稱。

（本報記者李思對本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