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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博科夫,那個昆蟲學家去教文學課了

納博科夫,

那個昆蟲學家去教文學課了

“每當你想批評別人的時候,”父親對尼克說,“要記住,這世上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擁有的那些有利條件。”《了不起的蓋茨比》留下的這句名言,我老想借來送給納博科夫,因為他批評起人來的樣子實在是過於囂張了,超過了“恃才傲物”的限度,而他富足的出身,多語言的家庭環境,自由生長的童年,他都寫進了那本享譽後世的《說吧,記憶》裡。不過,看到約翰·厄普代克在為《文學講稿》寫的序言中說,納博科夫也是熬到五十多歲,因《洛麗塔》的暢銷,再也不愁物質生活,才離開康奈爾,徹底結束之前近二十年的教學生涯的,對他的囂張,我才理解了一二。

四十歲移民美國,從零開始,依靠在大學做講師掙錢維生,對自視甚高的納博科夫來說,絕對是種磨難。《文學講稿》是這磨難期間的產物,包含了他的一組講課稿,主要是七部“西方正典”的解讀:《曼斯菲爾德莊園》、《荒涼山莊》、《包法利夫人》、《化身博士》、《到斯萬家那邊》、《尤利西斯》和卡夫卡的《變形記》。講稿均為對小說技藝的“細讀”,但細讀也得有資格:就憑1955年出版的《洛麗塔》,納博科夫便是有資格的,只是他教過的大多數學生,在上課時還不知道老師會有這麽一手。

以文學氣質而論,納博科夫常常被認為接近《化身博士》的作者斯蒂文森,但他絕對自信,無論是思想深度、審美情趣、風格還是創作靈感,自己同他點評的每一部書的作者,不管是斯蒂文森、狄更斯、福樓拜或喬伊斯,都不相上下。而《講稿》裡的句法、修辭,細讀的角度和深入程度,則讓人想到他筆下的那些教師、學者和點校者,像是《普寧》裡普寧,以及《微暗的火》裡的查爾斯·金波特。再打開《洛麗塔》,看看那個假托的“小約翰·雷博士”在卷首寫的話:

“作為一份病歷,《洛麗塔》無疑會成為精神病學界的一本經典之作。作為一部藝術作品,它超越了贖罪的各個方面;而在我們看來,比科學意義和文學價值更為重要的,就是這部書對嚴肅的讀者所應具有的道德影響,因為在這項深刻的個人研究中,暗含著一個普遍的教訓;任性的孩子,自私自利的母親,氣喘籲籲的瘋子——這些角色不僅是一個獨特的故事中栩栩如生的人物;他們提醒我們注意危險的傾向;他們指出具有強大影響的邪惡。……”

這些煞有介事的評論文字,是納博科夫給讀者挖下的陷阱,可是打開《文學講稿》隨便翻翻,你會覺得是這位“小約翰·雷”在講話,這回,他可不希望人們把他的評論當作又一個一笑置之的惡作劇。他要讀者跟隨他,去欣賞他在寫作藝術上強硬的好惡,就好像《說吧,記憶》透露出他了在“生活”這門大生意裡的全部愛憎。不過同時,鑒於納博科夫在虛構藝術上的大師水準,這些講稿,客觀地來看,也是一份供一位文學讀者大幅度進階的理想讀物。

讀《講稿》的時候,必須充分想象納博科夫站在講台上、黑板前的樣子。他的淵博、犀利、任性,都被立體地展示出來:他喜歡大段大段地朗讀,更喜歡表演。《變形記》的開頭很有名:格裡高爾·薩姆沙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隻甲殼蟲,納博科夫就要在黑板上畫草圖,配上年表資訊,讓學生明白格裡高爾家中的布局,以及這隻甲蟲大概的形態和種屬;類似的,他也要拿出“小說偵探”或細節收集癖的本領,去琢磨普魯斯特所寫到的奧黛特身穿的“蘭花紫”到底是個什麽顏色。

他沒有因為自負其才而辜負了學生們的期待。即便真有“蛟龍豈是池中物”的感喟,他也珍惜衛斯理學院和康奈爾給他的講課的機會。接受《巴黎評論》的採訪時,納博科夫說起這段經歷:“一個舒適的校園環繞著一座第一流的圖書館,這環境對作家很不錯,當然了,怎麽教育年輕人是一個問題。”他自己寫講稿,逐字逐句,親力親為,包括一些在課堂上聽來似乎是即興之作的刻薄旁白,其實都是一一寫好的,他考慮過之後要結成書出版,而不願意到那時再費心改動及潤色。他將寫講稿、備課的過程看作自我提高的良機,他的一個學生,後來成為“納學家”的小阿爾弗雷德·阿佩爾就說過,老師把他針對《尤利西斯》的備課看作是自己在康奈爾所接受的最好的教育。而納博科夫的太太薇拉,跟著他從衛斯理一直到康奈爾,十七年間,她總是帶著錄音機坐在課堂的前排,幫他給學生作業打分,還充當了他的司機,總之,為他能專心講好課效盡全力。

一個學生,不管多麽忠實地追隨,也不會如薇拉那樣熟悉納博科夫作為一個世界主義者擁有的口音,熟悉他衣冠楚楚、魁梧幹練的模樣,熟悉他信手拈來的文字遊戲。在說到《荒涼山莊》裡的戴德洛克夫婦(Dedlocks)時,他說:“我很遺憾地說,Dedlock克夫婦跟門釘或者門鎖一樣死氣沉沉(dead as doornails or door locks)。”他說到“偉大的排字工喬伊斯”,說他是“微不足道的肯明斯先生(美國詩人)的教父”;他說翻譯家司各特·蒙克利夫“在翻譯普魯斯特的時候壽終正寢,這一點都不意外”;他還說到《尤利西斯》的主角利奧波德·布魯姆,他“還喂海鷗呢,我個人認為,海鷗是一種長著醉漢眼睛的下流的鳥。”

如此種種,見情見性。他的一些謔語,得罪活人也不放過死人,比如他說埃德蒙·威爾遜在其論文集《創傷與神弓》中鮮明地指出了狄更斯小說裡社會學的一面,只可惜,這些看法“乾巴無趣且無足輕重”;他說跟卡夫卡相比,裡爾克和托馬斯·曼不過是兩個“侏儒”,或者說“石膏聖徒”(指他們只是表面完美無瑕),他提到史文朋時輕蔑地說了句“英國後浪漫派的一個次要詩人”,說弗洛伊德是個“中世紀巫醫”,等等。當然,他嘲諷一個人,前提都是細讀過此人的作品。

納博科夫最喜歡指摘的還有翻譯。英語和母語俄語一樣出色的納博科夫,對於翻譯十分敏感。於衛斯理學院任教期間,他還在哈佛大學比較動物學博物館當昆蟲研究員,正是在那裡,他開文學課,講美國學生不了解的俄羅斯文學。英語讀者接觸19世紀的俄語文學,最早所借助的橋梁是康斯坦絲·克拉拉·加內特,這位前英國圖書館館員,後來的俄國通,在1890年代就開始翻譯托爾斯泰和岡察洛夫,納博科夫毫不留情地給加內特夫人的譯文糾正各種錯誤。而最有名的,是他鄭重地談過“安娜·卡列尼娜”的英文譯法,他說“Anna Karenina”是不確的,應該翻譯成“安娜·卡列寧(Karenin)”,因為俄文有陰陽性,安娜的夫姓“卡列寧”後邊綴了“娜”,表示這是一位姓“卡列寧”的女士,但英文沒有陰陽之分,故應恢復成“卡列寧”,若我們用中文翻譯來類比,這便相當於中文的“弗吉尼亞·伍爾夫”不該翻譯成帶有女性特徵的“伍爾芙”一樣。他在課堂上引用非英語作品的英譯文,大多經過他自己的修改。

一有抬高自己的機會,納博科夫從不會放過,他知道怎樣的自矜是高段位、高規格的。在說到卡夫卡的時候,他說:“卡夫卡首先是位藝術家,雖然可以說每個藝術家都是某種意義上的聖人——我自對此深有感受——但我認為不能用任何宗教含義來解釋卡夫卡的天才。”他講《變形記》,當著全班的面說:“甲殼蟲格裡高爾從沒發現他背上的硬殼下面有翅膀——我這個美妙的洞察值得你們愛惜一輩子了,有些格裡高爾們,有些個喬和簡們,就是不知道自己還有翅膀。”當然了,能夠發現這一點的人,自己無疑是身生雙翅的——納博科夫作品中所用的一個個語詞,都有著振翮欲飛的姿態與力量。把這句話聽入心的學生,真的要感謝納博科夫一輩子,而他的偏見也會影響了他們很久;厄普代克就提到,他太太也曾聽過納博科夫的課,結果,“直至今日,她仍然不能認真閱讀托馬斯·曼的作品”,這是中譯文,按照原文,這句話更可以理解為“她仍然沒法拿托馬斯·曼很當回事。”

書中的七位作家,納博科夫用力並不平均,有的人,比如簡·奧斯丁,並非是他想談的,只是因為好友埃德蒙·威爾遜的堅持,納博科夫才去讀了《曼斯菲爾德莊園》。他對奧斯丁的熟悉和熱愛遠不如對狄更斯,狄更斯是他的“家學”,他童年時聽過父親的大聲朗讀,所以說起《荒涼山莊》十分來勁。他對小說裡的地方景觀、氣候、自然特色如何與人物的個性相關聯,以及對狄更斯如何塑造孩子角色尤有深刻的見解。像這樣的評論是極內行的,讓人無力反駁:“我可不願聽人們指責貫穿《荒涼山莊》始末的感傷語調。我想提出這樣一種看法,即貶斥感傷情調的人往往並不懂什麽是感情。”

在納博科夫的偉大作家榜上,福樓拜屬於超級大師,沒有他,就沒有後來的普魯斯特和喬伊斯,納博科夫甚至說,除了一些“細微的革新”,喬伊斯大體上沒有走出福樓拜的範圍,甚至俄國的契訶夫都難以成為契訶夫。正因此,在講完福樓拜後,納博科夫開講《化身博士》,好像是個“下行”的動作,如威爾遜所說,斯蒂文森是個二流作家。可是,想想納博科夫的《絕望》和《微暗的火》,便知道他為何對斯蒂文森別有感情,因為《化身博士》裡“一體雙生”的主題給了他莫大的啟發。仔細讀過《洛麗塔》的人,也會覺得亨伯特·亨伯特和克萊爾·奎爾蒂似乎是同一人——他們都是納博科夫,就如同海德先生和傑琪兒博士是一個人一樣。

攝於納博科夫彼得堡故居(下同)

在講《化身博士》的時候,納博科夫給學生畫了街道規劃圖,以及海德—傑琪兒所住的“雙頭房”的外立面,還複印了出來發給學生;他細致地分析了斯蒂文森所用的技法——他是如何渲染出氛圍,讓種種不可能發生的事顯得可信的?小說不能複製現實,或原封不動地反映現實,小說應該具有自己的“藝術現實”,那是通過藝術手段完成一幅完美的“假象”,它對應著現實,也照亮了它,並讓讀者感受到它的力量。不過即便如此,他畢竟無法給斯蒂文森送上和福樓拜相當的地位,《化身博士》足夠“有趣”,卻難稱偉大。因此,這篇講稿讀起來,很多時候像是在給斯氏作辯護。

當課程進入普魯斯特時間,納博科夫回到了最佳狀態:他讚美了普魯斯特處理句子的嫻熟功力,他說,就“語言的寬闊度”而論,普魯斯特就是一位“實至名歸的聖人”。他也提醒學生注意,普魯斯特是怎樣把對話和描寫互相融合,從而創造出一個全新的統一體的,在其中,花朵、葉子和昆蟲屬於同一棵枝繁葉茂的樹。是的,《追憶似水年華》是公認的傑作,納博科夫慨然將它拔高到“20世紀頭五十年裡最偉大的小說”,隻不過我們千萬別忘了,這五十年裡還沒有《洛麗塔》,沒有《微暗的火》、《普寧》和《愛達或愛欲》。

納博科夫故居天花板

儘管他畫的甲殼蟲和格裡高爾家的布局圖都那麽的新鮮,但在《文學講稿》中,對《變形記》的討論相對要遜色,我覺得,很大的原因在於這是篇德語作品,而語言天才納博科夫在柏林待了數年,卻沒能掌握德語,從而只好看譯本。他爽快地承認了這一缺陷,卻不妨礙講稿中仍不時出現靈光,例如,他在辨析了一番這個甲蟲究竟是蟑螂、屎殼郎還是別的什麽之後說,“我得附帶說一句,無論是卡夫卡還是格裡高爾都沒太看清這個甲蟲。”在說到薩姆沙家辭退了女仆,另請了一個打雜女工來做粗活時,納博科夫貌似隨意地提到:“我們得記住,在1912年的布拉格,打掃衛生、做飯做菜的活兒,比起在1954年的伊薩卡(他自己的美國寓所)來難得多。”還有,當他談到薩姆沙家的小提琴演奏時這樣講:“我不想貶低音樂愛好者,但我確想指出,一般意義上的音樂,就它的消費者所理解的那樣,與文學和繪畫相比,隻屬於藝術等級上較原始、較具動物性的形式。”

講稿中最長的篇幅給了《尤利西斯》,納博科夫當然也論得很到位,例如他談及利奧帕德和莫利的意識流內心獨白,說:“有人會講,這段獨白誇大了思想可以表達的一面。人並不總通過言語思維,也通過形象思維,但意識流的先決條件是,言辭的流動是可以標明的:不過很難相信布盧姆總是在不停地自言自語。”

不過,他似乎對喬伊斯狂野的幽默感極不敏銳(可能是不願承認喬伊斯有比自己強的地方),此外,他對這本書散發的糞便學和色情趣味的抱怨,有點過於大驚小怪了,但這也再一次證明,《普寧》裡那個感傷兮兮、這樣那樣都看不慣的流亡教授普寧,納博科夫是照著自己的模樣描繪的。

在最後一講“文學的藝術與常識”中,納博科夫盡情表達了他對文學的本質、對作家的角色的種種態度。最有意思、也是極具知名度的一個觀點,就是“罪犯通常是缺乏想象力的人”,因為“想象即使在常識最低限度上的發展也能阻止他們作惡”。他們不僅可以想象出一副鋥光瓦亮的手銬,更可以想象出虛構的人物,讓他們代替自己去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甚至比他們實際所做的更加徹底(這話,納博科夫是不是默認自己就是戀童癖亨伯特·亨伯特的真身了?)。他又說,一個具有創造性的作家,會禁不住覺得“在他拒不理會現實世界時,在他和非理性、非邏輯的、不可言喻的、大體為善的東西站在一邊時,他基本上就是做著與(此處缺了兩頁)相似的事,在陰鬱的太白星和濃雲密布的天空下。”

“此處缺了兩頁”,這可是兩頁啊!可是為什麽,看起來只需在這裡填一個詞,前後文又能連貫呢?這個詞,毫無疑問,應該是“上帝”,福樓拜說過,作家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上帝屬性的,在自己寫的書中,作家無影無蹤卻又無處不在。不過,在納博科夫眼裡,就算是在《包法利夫人》中,福樓拜都沒能完全扮演上帝的角色。聯想到老納在《斬首之邀》、《絕望》、《洛麗塔》等等之中以罪犯為主角的偏好,再結合他的罪犯論,我們可以果斷地表示:老納眼裡的上帝,就是一個上帝般的罪犯,或一個犯罪的上帝。

故居留言簿之一頁

《講稿》裡有一個提法說“偉大的小說都是偉大的傳奇故事”。納博科夫曾經的康奈爾學生們,和他現在的讀者一樣,都時不時地警告自己,在一部想象作品中尋找心理現實或歷史現實,以尋找、社會、政治觀點而去讀一本書,而不是把它看作一個特別的美學建築,一個魔法師的作品,或者一個擁有美妙解法的製謎人,是最大的蠢行。納博科夫說,只有小孩才會問“這個故事真的發生過嗎?”,他說,再怎麽說,文學也是沒有實用價值的,只有在一個人想不開,什麽別的事都不想乾,只想去做一個文學教授的時候,文學才對他有用。

納博科夫對作家塑造人物這個行當不乏挖苦。他說,那些人物滑稽可笑,坑蒙拐騙,還被譽為“事實”,他們構成了一個粗魯野蠻的現實,然而,他還是重申了文學必須以現實為模板,創造“強力的假象”這一點,這不是模仿。他在一次訪談中說,除非你確知喬伊斯所體驗過的都柏林街道是什麽樣子,也除非你知道1870年,往返於彼得堡—莫斯科之間的列車的半臥式車廂內是何種光景,否則你便不知道《尤利西斯》和《安娜·卡列尼娜》在說啥。換句話說,作家利用了一些特定的現實,卻只是把它們做成誘餌,吸引讀者掉入他所設下的虛構陷阱之中:陷阱是非現實的,卻比外邊的現實更加偉大。

真正的文學作品,應該兼備“詩道的精微和科學的直覺”,這是書中說的。不過他的學生洛斯·魏茨提恩記得,老師課堂上的原話是:“科學家的激情和藝術家的精微”。在另一處,納博科夫又說“科學的激情和詩道的耐心”或者“詩道的精微和純科學的直覺。”無論是哪一種說法,都源於他的身份:一個小說家,也是一個鱗翅目昆蟲專家。他追求的並不是把看似互相矛盾的學科簡單地組合到一起,而是要我們看到,藝術創造有著科學的本質,而科學也是如同藝術般的熾熱,並非冷冰冰的邏輯推演。

不過,當他試圖跟學生們說清藝術是什麽的時候,他卻要動用從語言、表情、肢體、文字到圖畫的種種媒介。在此書導言中他說,一個聰明的讀者,“在欣賞一部天才之作的時候,為了充分領略其中的藝術魅力,不只是用心靈,也不全是用腦筋,而是用脊椎骨去讀的”,天才之作能在聰明讀者身上引發兩塊肩胛骨之間刺痛感,這和英國詩人兼古典學家A.E.豪斯曼的一個說法很像,豪斯曼講,什麽是詩呢?詩,就是當我在刮鬍子的時候想起它時,手中的剃刀,和皮膚上的胡茬,都立馬停下不動了——我覺得,我的感知是從肚腹深處傳出來的。不過,豪斯曼也應該為自己從來沒有企圖去當科學家,從來沒有替一隻蝴蝶而操心過找一個理由。

而在談論卡夫卡的時候,納博科夫說到了“遺憾之美”,他說,這個詞最接近藝術的概念,他也一一指出了他討論的作品,從《包法利夫人》到《尤利西斯》的遺憾之處。但這時,他並沒有表現出自負,仿佛自己能把大師們比下去了似的,相反,他把自己和大師們放入一個陣營,抬高到一個很少人能攀附的非現實世界的水準面。我在最後一章中讀到了這樣的話:“對衝進大火救出鄰家孩子的英雄,我脫帽致敬;而如果他還冒險花五秒鐘找尋並連同孩子一起救出他心愛的玩具,我就要握握他的手了”。看見了吧,他壓根也沒拿救孩子當回事,他在乎的是玩具,因為那是人的創造。藝術品就是作家的玩具,而它的缺憾,也是藝術品才有的缺憾。

本文系原創

首發 -《經濟觀察報》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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