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黑洞： 市值縮水近90% 成資本市場棄子

瘋漲的股價會讓人產生很多錯覺，哪怕再專業，也不可能想象得到200多塊錢的公司，能跌到十塊錢不到。

文 甄祥晴

編輯 成靜衛

新一輪股市行情撲面而來，投資者歡呼雀躍，許多人卻仍在上輪牛市退潮後的泥潭中掙扎。

上波牛市來得也十分凶猛。上證指數從2014年7月初2000點左右，一路瘋漲到2015年6月初的5178點。暴風集團（300431.SZ）在2015年3月上市，隨後連續29個交易日漲停，打破此前新股上市後連續漲停紀錄，3個月內股價一度漲至327.01元/股，成為2015年牛市第一股。

那時，除了暴風影音，暴風集團還在VR、互聯網電視等領域風光無限。騰訊、阿里、京東等互聯網大佬已遠赴美國或香港等海外市場，A股罕有純正的互聯網公司，暴風集團因此備受投資者追捧，創始人馮鑫成為當年耀眼的互聯網明星。

2016年3月，暴風CEO馮鑫在上市一周年活動上

正是這時候，張武做了令他懊悔不已的決定。2016年初，他買了300萬元暴風集團旗下的基金，對方承諾這款產品每年的回報能超過9%。

現在，產品到期，張武發現自己的錢可能打了水漂。

01

“他們說沒錢了”

上市後的暴風集團很努力，一再“順勢而為”，VR、AR、體育、AI等業務均有涉及，主營收入逐漸從“暴風影音”轉換到互聯網電視，但賣一台虧一台的暴風TV無法撐起資本市場的想象空間。

暴風集團早已從資本市場寵兒徹底淪落為棄子。春節前，暴風集團總市值曾一度跌到23.13億元左右。截至3月8日收盤，暴風集團的總市值回升至41.82億元，但仍較其巔峰時的408億元市值縮水近90%。

今年1月初，張武買的基金到期，但他從暴風集團那裡得到的回復只是：“沒錢，正在找錢。”

張武後悔不已：“錯誤根源就在於2015年的那波牛市，瘋漲的高股價會讓人產生很多錯覺，哪怕再專業，也不可能想到200多塊錢的公司，能跌到十塊錢不到。”

張武是通過諾亞財富購買的暴風旗下的基金。

2015年12月，暴風集團公告稱，擬與控股子公司天津暴風創新投資管理有限公司(簡稱“暴風創投”)、上海歌斐資產管理有限公司(簡稱“歌斐資管”)、天津平祿電子商務有限公司(簡稱“平祿電子”)，共同投資人民幣5億元設立暴風鑫源(天津) 互聯網投資中心(有限合夥)，將投資於互聯網相關產業。其中，暴風旗下暴風創投為基金普通合夥人。

當時暴風科技出資6999萬元，暴風創投出資1萬元，平祿電子出資3000萬元，歌斐資管出資4億元。而歌斐資管背後正是諾亞財富。

根據張武的說法，諾亞財富和暴風合作的這個產品是300萬起投，當時一共融資接近四個億，客戶不會低於一百個人。而現在，一百個人的投資均無法兌付，本金也沒法收回。

“暴風和諾亞一直都說基金兌付沒問題，直到去年11月，才說沒有錢兌付。”張武說。

關於基金目前狀況，諾亞財富方面回復市界稱，私募基金投資人相關信息不得公開披露，基金依照基金合約契約投資運作和處理，並已按照監管要求以及基金合約約定就相關信息向投資人進行了披露與溝通。另外，市界多次致電暴風集團董秘辦，但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根據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信息顯示，目前，作為該基金普通合夥人的暴風創投已經屬於異常機構。

如何才能拿回本金和收益？這是張武最關心的問題。但目前來看，機會不大。

基金成立公告中稱，當歌斐資管累計分配金額低於其投資本金及固定收益之和時，由公司回購歌斐資管出資對應的基金份額，公司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馮鑫為該回購義務承擔連帶責任。

但是，馮鑫已經負債累累，自顧不暇。截至目前，其股權都被質押或者法院凍結。

02

頻頻爆雷

暴風成立的基金到底買了什麽？

天眼查顯示，張武等人參與投資的“暴風鑫源(天津) 互聯網投資中心(有限合夥)”，已更名為暴風雲帆基金，主要投資了成都趣樂多、北京魔鏡、福建翼動娛樂、深圳暴風智能、合肥九星娛樂等公司。

其中北京魔鏡和深圳暴風智能屬於暴風旗下，分別是暴風VR和暴風TV業務，成都趣樂多、福建翼動娛樂、合肥九星娛樂則是遊戲公司，暴風佔股最大的當屬九星娛樂21.12%。

投資VR和TV可以理解，為何還要投資遊戲公司？實際上，暴風當時在下一盤大棋。

2016年3月，暴風發布公告稱，擬以31億元收購稻草熊影業（2003年由吳奇隆創立）、立動科技、甘普科技股權和團隊，進軍影視、遊戲、海外三大業務，完善DT大娛樂戰略布局。

同時，馮鑫還聯合天象互動成立了首期為3億元的遊戲投資基金，並宣布暴風影業即將成立，要從IP源頭開始，在影視遊多個平台多元互動。

根據鈦媒體的採訪，在馮鑫的計劃中，稻草熊的內容生產+暴風影業的分發製作+天象、九星的遊戲開發，只要扶持出一個現象級的 IP，一年就能有超過十億元的營收入账。

暴風上市一周年活動上的吳奇隆、劉詩詩、馮鑫

無奈，暴風投資稻草熊影業的舉動遭到深交所發問詢函，當年6月，這筆交易被叫停，暴風影業也就此停擺。吳奇隆和劉詩詩這對神仙眷侶也錯失一個巨大的套現良機。

DT大娛樂戰略折戟沉沙，暴風集團的經營業績也是每況愈下。今年2月27日，暴風集團發布2018年度業績快報，報告顯示，公司當期實現營業收入11.23億元，同比下降約41.34%，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10.90億元，同比暴跌2076.43%。

暴風集團旗下公司不止一個基金爆雷。

2019年2月25日，暴風集團發布公告稱，公司全資子公司暴風投資作為GP的上海浸鑫投資谘詢合夥企業（以下簡稱“浸鑫基金”）已臨近到期日， 投資項目出現風險，目前無法退出，暴風集團的2億元投資或將“打水漂”。

在浸鑫基金中，招商財富出資28億元，愛建信託出資4億元，鷹潭浪淘沙投資出資3.15億元，這些機構可能要求暴風投資、馮鑫及光大浸輝承擔賠償責任。

早在2016年5月 ，浸鑫基金斥資52億元完成了對 MP&Silva公司 65%股權的收購，MP&Silva曾經是全球體育版權市場的霸主之一， 但後來MP&Silva公司經營陷入困境，不具備持續經營能力，2018年10月，英國高等法院宣判MP&Silva正式破產清算。

MP&Silva是一家體育版權經紀公司，暴風曾與之簽署《戰略合作備忘錄》，之所以投資MP&Silva，也是為了完善DT大娛樂戰略布局，並以VR、體育、影業、TV 等業務為新的中心進行再布局。

用戶體驗虛擬現實（VR）暴風魔鏡終端產品

回首過去三年，暴風的大娛樂布局未能完成，反倒把自己搭進去了。

面對暴風集團這幾年的失誤，馮鑫曾做過深刻的反思，他在一次內部對話中說，“暴風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不怪團隊，不怪A股的環境，不怪我的任何一個債務人，也不怪任何一個幫我做業務的人，真實的是99.999%還是要怪自己。那我是錯在哪兒了呢？你會真實地看到自己一些無能的地方、一些不足的地方，比如對資本控制的能力，對財務管理的能力，對業務嚴謹性的能力。”

03

誰來拯救暴風？

目前，暴風手裡的牌已經少之又少。

曾經寄予希望的暴風魔鏡已經崩盤。在2月21日對深交所問詢函的回復中，暴風集團對暴風魔鏡的母公司北京魔鏡未來計提了1.04億元的權益性投資減值，以及7213萬元的壞账損失，原因是北京魔鏡“經營困難，資不抵債”。

馮鑫把希望幾乎都放在了暴風TV上。

2018年4月，馮鑫已經絕口不提DT大娛樂布局，而是在暴風AI電視7發布會上表示：“我們以後不談鐵三角（暴風電視、暴風影音、暴風魔鏡）。2018年到2020年，我們內部和對外隻說一件事情，就是暴風電視。”

緊接著，在7月的內部談話中，馮鑫還提出，暴風TV今年要完成兩百萬台銷量，在2019年可以進入盈利期，2020年和2021年應該至少有一二十億利潤的期望值。

不過，暴風TV並不被看好。家電行業分析師劉步塵曾向市界表示，暴風集團的內部談話都是在給予公眾信心，卻沒有提出信心背後的理由是什麽。

在他看來，暴風TV承載了馮鑫乃至暴風集團的夢想，但暴風最大的問題恰恰是暴風TV，馮鑫對電視行業的想象過於樂觀。

“一方面，中國的家電企業盈利情況不容樂觀。盈利能力最好的海信電器，去年盈利僅九個多億，而康佳過去更是多年虧損；另一方面，一個非常現實且他們不願意面對的問題是，現在看電視的人越來越少了，所謂客廳互聯網並非一定要用電視實現，手機、電腦也可以代替。”劉步塵稱。

張武說，“很長一段時間內，各種機構、基金、外部投資人等等，包括我們作為基金客戶都覺得暴風沒問題。原因就在於暴風TV那段時間賣得很好，VR的概念也正火，雖然是賠錢賣的，但是銷量上去了，互聯網公司估值先不看盈利，銷量上去就意味著渠道覆蓋了用戶數。”

通過生態盈利模式來補貼硬體的模式在很長時間內是奏效的。暴風TV的收入來源，很大一部分是基於內嵌廣告，或者軟體分發。理論上來講，電視賣出越多，收入就越高。

這個故事看起來很好，是說得通的，但實際上是有問題的。

“因為有小米存在，又不是你一家在賣。用戶對於電視的忠誠度真的非常低，尤其是對於這種內嵌應用的互聯網電視。”當暴風股票一跌再跌時，張武逐漸意識到，暴風等於在跟小米打價格戰，拚性價比。

“暴風毫無優勢，根本打不過小米，因為小米的錢更多，版權更好，生態鏈更完善。同樣的價格，為什麽我不買小米？即使暴風賣得過小米，那也是以更大的代價再賣，根本耗不過小米。”

?暴風AI電視7發布

據奧維雲網《中國彩色電視整體市場月度全渠道推總分析》數據，2018年4月，暴風TV銷量達9萬台，同比增長超過600%。但這個數據只是同期小米的1/3。

張武認為，互聯網TV這條路已經被證明是條死路。“除了小米，誰還敢做？找不到第二家願意做這個事情的。”

反思投資暴風的歷程，張武告訴市界，“作為買的人來講，我肯定也是有僥幸心理的。因為畢竟暴風不是一家那麽好的公司，它當年被炒成了一個妖股，實際上並沒有很多資產，也沒有很強的管理團隊，暴風影音也不是一個不可替代的東西，或者是說佔有市場主導地位。這種情況下，它還到處在融資，這只能說明他在賭，而我也在賭，但最終我輸了。”

暴風集團神話剛剛破滅3年，又有一大波兒超級牛股橫空出世。2019年以來，人民網、順灝股份、東方通信、中信建投等漲幅超過200%，受到投資者的瘋狂追捧。

張武和暴風集團的故事，又將開始一個新的輪回。

（文中“張武”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