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者來稿：母親是位釀酒高手

自從我能記事起，母親就已經是釀酒的高手了。在鄉村，要找上一位真正能夠釀製好酒的人並不多。在我的記憶裡，母親一直在為村上的人家釀酒。

一年初春，母親釀製了一壇酒，藏在穀倉裡。有一天，酒熟了，放學回到家的時候，我聞到了滿屋的芳香，嘴就饞了，從窗子翻進穀倉裡。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吃了多少，反正已經醉了。天擦黑的時候，母親到處找我，總是見不到我的蹤影，哭著把父親喊來。還是父親的本事大，他看了看窗邊的泥腳印，就知道我在穀倉裡，還猜出我在幹什麽。

生氣的父親揚起棒子朝我抽過來。母親見狀，急著上前擋住父親揮來的棒子。父親說，你看他那個熊樣。母親說，孩子餓了，就不能吃嗎？父母的對話，是事後妹妹告訴我的。她還告訴我，那一個晚上，母親一直抱我到天亮。

我天生就比別人弱小。在莊裡，同齡的小夥伴常常欺負我，這讓母親很是擔心我的前程，她常對父親說，在農村，沒有一副好身坯，種不了地，崽的這副身子，大了可要吃虧的。所以，母親想方設法把我送進學校。在我家非常困難的那一陣，我的宿食費用讓母親滿面愁容。父親曾勸母親，讓我退學，可母親不乾。她左思右想，最後還是想到她釀酒的手藝，於是她隔三岔五地將自己釀製的酒拿到幾十裡外的鄉場去賣，換成了我的學雜費。

有一次，是個周末，我從鄉鎮中學回到家裡，又聞到了滿屋的酒香，實在忍不住，又拿起了土碗，吃了母親的酒。天黑後，母親回到家，查看了她的酒，生氣地給我一巴掌，我沒有哭，她卻哭了。從那以後，沒有母親的允許，我不敢再動酒的念頭。現在想起來，如果不是母親起早貪黑地釀酒、賣酒，苦苦支撐，我還能堅持讀完鄉鎮中學，然後進入藝校？

參加工作後，我居住在縣城裡，弟妹們也長大了，各自成了家，立了業，這本應該是母親最不用操心的時候，最應該享福的時候。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她卻因多年的勞累，一身是病，疼痛常常折磨著她，苦不堪言，特別需要人照顧，可是我們都在忙碌，無法抽身。我們只得任由母親像秋天的柿子一樣日曬雨淋。我幾次想把母親接到城裡來，方便看病，可她死活不願。我也只得由她。偶爾抽一點時間，買些生活用品，帶給她，給她零花錢。東西，母親是收下了，可錢，卻不肯收下。她說自己還能釀酒賣，還能掙錢，見到母親那樣堅決，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今，我的母親依然留守在村莊裡，正一天一天老去，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可她關心的仍不是自己，而是我們兄妹，特別是我。即便我已經走進中年，可在她心裡，我還是她那長不大的瘦弱的孩子，是她心中永遠放不下的兒。每當莊上有人到城裡辦事，她都托人家帶來自己釀製的酒，說是怕我勞累，給我補補身體。

一口口啜飲著母親釀的酒，那醇那香，悠遠綿長。我知道，這就是母親的味道。（作者|吉林梨樹 劉鳳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