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華強北的背影

獵雲網注:華強北一次又一次在大眾的視野中浮沉,逐漸歸於無聲。由它而生的“山寨”,卻一直沒有消失。文章來源:投中網,作者:袁雨薇。

華強北,是一個地理名詞,也是一個商業名詞。

一方面,它是位於深圳福田區的一個商業區;另一方面,它以經營電子數位產品和電子零組件為主,被稱為“中華電子第一街”。馬化騰、張志東從這裡走出,中航、大族雷射、神州電腦等公司崛起於此。

更重要的是,這裡曾是中國的“山寨之都”。以假亂真、廉價的仿製電子數位產品,從這裡走向世界,也走向鄉村,讓許多從未接觸過數位產品的人,感受到了數字化。

然而,過去十年,中國經濟轉型、產業結構升級,依靠低端生產模式的華強北,很難再在競爭中佔有優勢。與此同時,技術革新、智能手機迭代加快,使得山寨手機的模仿更為困難,山寨市場舉步維艱。

有多慘?

原本一個1.2米櫃台的轉讓費需要十幾萬的華強北,2018年前後的商鋪空置率達到了20%。

華強北沒落了嗎?

“山寨文化”策源地

“華強北”這個詞第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時,還是四十年前。

1978年,粵北軍工企業遷至深圳,取名“華強”。

第二年,深圳特區成立,將華強公司附近的一條路命名為華強路,華強北就此誕生。

早期的華強北是一個OEM(“原始委託生產”,俗稱“代工”)集散地。

依靠內地湧入的大量低廉勞動力,憑借“三來一補”加工模式(來料加工、來樣加工、來件裝配和補償貿易),華強北形成了完整的從元器件的採購到開模定型、研發、生產、組裝的製造產業鏈。這是一個分工細化的鏈條,極大地降低了組織生產成本。

華強北因此出名,成為了電子元器件生產集散中心。

之後不久,華強北根據規劃,又升級成了以電子信息產品交易為核心的電子商貿市場。它本身的製造鏈條直接供應元件,投入市場,減去了運輸成本。

至此,華強北既可以製造又可以貿易,既是源頭也是終點,自身可以成為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全國的商家都嗅到了商機,紛紛入駐華強北。這股南下的熱潮成就了無數當下的企業家,比如馬化騰的騰訊帝國,就起步於華強北賽格廣場的五樓。

蜂擁而至的商家,瞄準了當時國內消費者的手機需求。他們背靠華強北豐富的資源,不停產出低成本的手機,薄利多銷。

但最開始,對於當時消費者的進口智能手機需求,他們卻無法滿足。

直到2003年,台灣公司聯發科突破了國際知名手機廠商諾基亞等品牌的芯片技術,推出了第一款單芯片的手機解決方案,具備通信基帶、藍牙、攝影頭等模塊。智能手機的生產門檻,終於降了下來。

華強北的“山寨”故事,也自此掀起高潮。

一夜之間,“山寨”手機品牌鋪天蓋地,全國上下充斥著300多個手機品牌。“山寨”網絡迅速擴張,每一條脈絡上的生意都意想不到的火爆。

那時的華強北,如日中天,成為了“山寨文化”的代名詞,也是深圳乃至中國市場經濟最有活力的地方。

與新時代擦肩而過

2011年,蘋果發布了iPhone第四代產品,智能手機市場迎來了爆發。

這一時期,國產手機市場也開始突飛猛進,以小米、華為為代表的品牌,紛紛推出了更為廉價的智能機。

這對華強北的“山寨”手機市場,產生了巨大的衝擊。

首先,技術的進步,更新換代的頻率加快,令“山寨”手機仿製成本大增,也考驗著仿製者的“研發”水準;其次,利潤空間被不斷擠壓;再次,國內對於知識產權保護力度的增強,進一步壓縮了“山寨”手機生產商和經銷商的空間。

寒潮之下,最深重的一擊,來自互聯網電商的崛起。

2011年後,網絡電商勢頭漸大,華強北整個電子產業鏈銷售端開始向線上靠攏,元器件價格近乎透明化,大大縮減了利潤,“不僅是翻新的元器件,就連原裝的也賣不動了。”

另外,物流運輸體系漸漸成熟,手機價格親民,也都使華強北原先的優勢黯淡。

高速發展的電商行業一次又一次衝擊著華強北,讓它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與回頭客,在互聯網浪潮面前逐漸變得微不足道,客流量的急劇下降,也讓過去那個紛紛攘攘的華強北變得蕭條。

如果說,這些還不足以讓華強北千瘡百孔的話,2013年的封街,才是真正讓商戶絕望的。

2013年3月起,因深圳地鐵7號線施工需要,華強北路主乾道封閉。封街四年,華強北經歷了客流量巨減的陣痛。曾經的“一櫃難求”出現不同程度的空鋪率。

2017年1月,華強北路在地鐵施工封閉近四年後重新開放,裝修擴張,本打算創建一個“極客時代”大乾一場的華強北,卻迎來了手機業的寒冬。數據顯示,2018年國內手機市場出貨量4.91億部,上市新機型1054款,同比分別下降12.3%和27.1%。

到了區塊鏈火熱的時代,華強北一度試圖依靠賣礦機再重現昔日輝煌。但很快,2018年,比特幣指數拐下高點後,後礦機時代到來,賺的沒有虧的多。華強北再次失去了一條路。

多次與時代擦肩而過。華強北,再也不複“山寨”時代的盛況。

華強北的“遺產”

華強北一次又一次在大眾的視野中浮沉,逐漸歸於無聲。

由它而生的“山寨”,卻一直沒有消失。

2008年時,“山寨”獲得了谷歌中國熱門搜索詞條第一的殊榮,讓中國“世界山寨工廠”的名號遠播海外,或者說是臭名昭著。

至今,這個詞也沒有被連根拔起,反而滲透進了中國消費者生活的各方面,有人深惡痛絕,但也有人情有獨鍾。

“山寨”代表的到底是什麽?是抄襲正規商品、節省研發經費、壓低價格、席卷市場、獲得利益?

有人說,“山寨“是一場革命。

布希亞曾經提出過“符號政治經濟學”理論:當代消費社會在符號系統的統治下,價值不再有任何參照甚至價值不存在,存在的只不過是某種流行病般的價值、某種病態轉移的價值,是價值的隨意性增殖和擴散。

2009年以來,在中國出現成為一種社會現象的“山寨消費”,並非簡單的知識產權盜用或者品牌模仿那樣簡單,而是底層大眾在面對消費霸權時的一種“模仿中抵抗”的消費政治策略。

換句話說,“山寨”是一種反符號霸權的另類消費模式,它同時催生了龐大規模的“山寨“消費者——“山民”。但從根本來看,“山寨消費“是全球消費中的底層反抗方式。

“山民“們認為自己也有“山寨文化”。

在他們看來,“山寨”的物品就是就代表技術含量很低的拚裝,為了複製最新的芯片,“山寨”工廠也可以細致入微;而且有些“山寨”工廠專門配有無塵級的生產車間,每條生產線有至少三道質量監督檢查工序。

甚至,“山寨”並不僅僅只是照抄,很多時候,它的創新程度也遠超人們的想象。

《亞洲周刊》曾有一篇文章提及,在中國遍地開花的“山寨”產品中,赫然發現一個時代的秘密:原來中國就是一個孫悟空社會,活力充沛,敢於大鬧天宮,敢於衝出種種政治與經濟的緊箍咒。

無論是孫悟空精神,還是“山寨文化”,這或許都是華強北留給世界的“遺產”。

那麽,誰繼承了這筆“遺產”呢?

拚多多是一個被新鮮討論的對象。

這是一家隻成立了不到三年、已完成上市的公司。

在它上市前後,既催生了諸如“五環外人群”和“下沉市場”等新商業名詞,也讓雷碧、粵裡粵等山寨品牌浮出水面。

據媒體統計,拚多多在三四線等城市擁有大量的消費群體,而這部分消費群體代表著三四線等城市的消費“主力軍”。然而,在十年前,他們的父輩都是華強北產品的擁躉。

某種意義上,這是過去四十年,在中國,人們第一次觀察到大規模的消費代際傳承。這背後,隱藏著一個更為嚴重的問題:中產數量隨著社會的加速轉型而激增的同時,社會分層愈發嚴重。

因為這樣的分層,也導致了消費歧視。

譬如,許多商業觀察者認為,所謂的“五環外人群”和三到六線城市消費者撐起了整個“山寨”網絡。這些人沒有甄別能力、追求低品質,是消費社會中的毒瘤。

數據顯示,並非如此。

截至2018年6月底,拚多多連續12個月成交總額達2621億,年度活躍買家3.44億人,平均每個人在拚多多一年花762元。

這個龐大群體所形成的購買力,如今正在成為支撐消費的一股重要力量。如同,當年華強北,對於深圳和整個中國市場經濟的刺激。

從這個角度來說,華強北並未真正消失,它只是換了個名字。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