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爹資本主義”：約會軟體的灰色經濟

借助於網絡等先進技術，以“優步”等快車軟體為代表引起的“優步化”和“糖爹”現象在經濟領域內的影響不斷擴大。

“糖爹”現象的蔓延形成了“糖爹資本主義”，其本質是經濟的“去正式化”表現。

撰文 | 新京報記者 何安安

實習生陸茉妍

“糖寶”和“糖爹”約會場景，圖片來自Salon新聞網站

現在似乎什麽都能在網上買到，包括年輕女大學生。63歲IT退休高管湯米在‘糖寶’社交網站上‘訂購’過多個年輕女孩，女孩們用‘陪伴’來換取‘糖爹’湯米的援助，湯米會給她們錢，帶她們吃大餐、參加聚會……

這種“偽裝的”性交易“糖爹”“糖寶”社交網站日益增多，規模也日趨擴大。由“糖爹”、“糖寶”以及社交網站（或應用程序）三方主力形成的經濟活動產生了不容小覷的影響，引起了經濟學家的注意。

雪梨科技大學教授皮特·弗萊明（Peter Fleming）在他新近出版的《糖爹資本主義：新經濟的黑暗面》（SugarDaddy Capitalism: The Dark Side of the New Economy）一書中把這種經濟活動定義為“糖爹資本主義”（Sugar Daddy Capitalism）。“糖爹”（sugar daddy）是指花錢雇傭年輕女孩和自己約會（大概率陪睡）的大齡富有階級男子，這些年輕女孩（很多是高校學生）被稱為“糖寶”（sugar baby）。“糖爹”在網上訂購“糖寶”，花錢購買她們的“陪伴”、為她們支付學費，並時不時帶她們參加聚會、吃大餐、購物、旅行等等。

作者：Peter Fleming

版本：Polity Press, 1 edition (12 October 2018)

國外“糖爹”“糖寶”社交網站日趨流行，網站上“糖寶”注冊人數不斷增加，高校中“糖寶”比率也日益增大，這一現象的不斷擴大逐漸形成了“糖爹”文化。毫無疑問，這一現象是建立在發達的網絡通訊技術基礎之上的，先進的科技巨頭如Facebook、Twitter對我們的生活方式產生了革命性的改變，它們被認為是新的經濟增長點（科技公司一直以來良好的股市表現就是證明）。

社交網站和社交軟體作為個人展示的平台，常常被消費主義所佔領。名牌化妝品與高級服飾很難不讓年輕女孩心動，巨大的消費欲望與青年人有限的購買力，是“糖爹”經濟的主要誘因。以年輕女孩的需要為突破口，借助先進的網絡技術，“糖寶”社交網站及社交軟體得以建立並取得快速發展。

一個叫 “Rich MeetBeauty” 的糖爹網站的宣傳圖，選自《衛報》報導：糖爹網站創始人在比利時吃了官司

“糖爹資本主義”的本質

“糖爹”現象的擴大是以經濟的“優步化”（Uberization）趨勢為背景發生的。“優步化”是指以“優步”等快車軟體引起的、將實時數據、移動支付、即刻滿足和動態價位相結合的技術驅動型經濟模式。“優步”與傳統的計程車行業的差別在於：計程車行業是有規範製約的，比如計程車司機需要有滿足行業要求的行車執照，需獲得從業資格證和內部上崗證等，而“優步”平台沒有嚴格的規範製約，在“優步”注冊成為車主的普通大眾只需在年齡、駕齡、車況等方面滿足基本要求即可，無需培訓，也不需要特殊認證。因此，“優步”是一種“非正式”的經濟形式，經濟的“優步化”其實是規範逐漸被拋離的過程。

“Uber of Everything!”, 多倫多一家新興公司的口號，圖片來自赫芬頓郵報

“糖爹”文化之於性工作就如同“優步”之於計程車行業。性工作者一直都在極力要求獲得勞動就業法的承認，享受一般工作人員應享有的權利，在性工作合法的地方（比如1995年，澳大利亞新南威爾士州性工作獲得合法認可），也有行業規範對其進行製約。但“糖爹”現象不同，“糖爹”現象以“援助”為名、以“陪伴”為由，將性工作和援助的界線、感情伴侶和交易對象之間的界線模糊化，就算其中涉及性交易，也很難直接將其定義為性工作，更難用規範對其進行規約。由此我們發現，“糖爹”也是一種“非正式”的經濟形式。

那麽，“糖爹資本主義”的本質到底是什麽？弗萊明教授指出，“糖爹資本主義”其實是西方資本主義“去正式化”（deformalization）的一種表現形式。所謂“去正式化”，和“去規範化”（deregulation）類似，都源自“新自由主義”（neoliberalism）概念。“新自由主義”主張在經濟領域，在合法範圍內，人們可以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政府、機構等應少加約束。

作者：弗裡德裡希·奧古斯特·馮·哈耶克 (Hayek F.A.)

譯者：王明毅、馮興元

版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第1版 2015年9月

通常意義上來說，“去正式化”是指在工作場合或經濟領域內，有較少的規範化、正式的規則，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不那麽正式。“去正式化”有其益處，比如官僚氛圍容易抑製創新思維，工作場合的“去正式化”可以更好地激發創造力，再比如，營造更加輕鬆愉悅的工作氛圍。

但是，“去正式化”在“糖爹”現象中的表現無疑是擴大了灰色經濟的空間。不少人認為“糖爹”“糖寶”的關係其實就是建立在“性”和“錢”基礎上的交易，這種脫離於法律、規範製約的商業性關係存在一定的安全風險，對於中國留學生來說，牽扯進這樣的灰色經濟中還存在簽證問題。加拿大移民局已經表示，“糖寶”也可能被視為性工作的一種形式，合法化的性工作也只允許本國公民或居民從事這項工作，持有學生簽證的學生群體參與其中是非法的。

著重實現時間、經濟效益最大化的“優步化”和“糖爹資本主義”在不斷擴大自身影響的同時，也逐漸將舊有經濟形式的規範擠出主要經濟活動的軌道。舊規範無法制約新經濟模式，也就隨著舊經濟模式的逐步消解而架空。正如經濟形式的新代替舊一樣，也許規則規範也需要隨著經濟模式的轉變而做出相應調整。

本文系獨家原創內容。作者：李永博譚栩睿；編輯：徐悅東；校對：薛京寧。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歡迎書友轉發至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