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丈夫的檢查報告，孫秀美面如死灰，彷彿天塌了一般。此時孫秀美腦子一片空白：這一定是老天在跟她開玩笑，好端端的怎麼會這樣呢？她不敢相信也不想相信，她想欺騙自己但又不得不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她在猶豫究竟要不要跟丈夫說出實情，如果說，怎麼說才能讓丈夫接受現實。
從醫院到家僅有幾百米，孫秀美卻緩緩走了一個小時。到了家門口，孫秀美像丟了魂兒一樣久久沒有開門，正要出門買菜的張嬸兒看見站在門口發獃的孫秀美便打趣道：「怎麼啦，秀美？到家啦還不進去？你家老張沒準早著急了。」孫秀美這才緩過神來，從兜裡掏出鑰匙打開家門。
「媳婦兒，檢查結果怎麼樣啊？」孫秀美的丈夫張愛國正在家練習書法，見妻子回來，便隨口問道。
「沒事，你的身體很好。」孫秀美想把實情告訴丈夫，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我就說嘛，是你多慮了。我生活習慣不錯，平常也總運動，不會有事的。」張愛國本就不相信自己抱恙，妻子一說沒事心裡更加「得意」。孫秀美看著張愛國輕鬆愜意的樣子，心裡卻更加惆悵。
「媳婦兒，你看看我的最新書法怎麼樣？這是我用了很長時間臨摹完的毛主席的《沁園春雪》。」張愛國素愛書法，雖然年近花甲，但他對書法的熱愛依然不減當年。「比以前有進步。」孫秀美沒有心情欣賞丈夫的書法，隻假裝看了兩眼便想敷衍了事。「可你還沒有認真欣賞呢啊！以前你都是仔細端詳半晌呢。」張愛國感覺妻子有些反常，愁容時刻掛在臉上。「老張啊，實話告訴你吧，反正早晚瞞不住的，昨天我沒有說出口，你得的是肝癌，醫生說最多只有一兩年的時間了。」孫秀美哽咽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張愛國心裡一驚，緩緩地坐在椅子上，眼神中閃過一絲失落。沉默了片刻，老張起身抱著孫秀美說：「媳婦兒，不必傷心，癌症不等於死亡！」「可是，癌症的死亡率太高了。」孫秀美依偎在老張懷裡，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直到浸濕老張的衣服。「可終究不是百分之百。」老張異常堅定地說道。
了解了自己的病情，老張並沒有害怕，緊張等負面情緒。相反，他用積極樂觀的心態去面對現實，從不覺得癌症有多麼可怕，畢竟他隻吃藥，不化療。其實在孫秀美看來，老張根本沒時間搭理癌症，他一心撲在書法上，研究書法，練習書法。每當肝癌發作劇痛難忍的時候，老張就越有精神練習書法。因為在老張看來，這樣既轉移了注意力，將肝癌引起的疼痛降到最低，又做了自己喜歡做的事，絕對值得。
「老張，你這樣保守治療能行嗎？要不我把你的事跟小華說一聲，聽聽他的建議？」孫秀美見丈夫隻肯吃藥不肯化療很是擔心。「放心吧，我用樂觀的心態加上堅定的信念一定會戰勝病魔的。千萬不要告訴小華，兒子工作挺忙的，還要看孫子，不到萬不得已不麻煩兒子。」老張信誓旦旦地安慰著妻子，可在他的心裡對癌症也有幾分恐懼。「這樣吧，老張，距離上次體檢已經過去三四個月了，明天我陪你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不用，我說話你還不相信嗎？」「對於身體健康，我更願意相信檢查結果。」孫秀美想讓老張去醫院檢查，倔強的老張死活不肯去，孫秀美只好暫時罷休。
「媳婦兒，你看我這次的書法作品怎麼樣？昨天下午完成後我就拍了相片發到我微信上的書法愛好者交流群裡了，他們都對我的作品讚不絕口，說我臨摹的東晉書法家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有些許當年王羲之書法的神韻，比我一年前臨摹的《沁園春雪》要進步很多呢。」這些時日老張不是出去跑步鍛煉就是在家練習書法，從他的眼神中絲毫看不出他是一個肝癌患者。「老張啊，這幾天我身體不太好，胃時常痛得厲害，明天咱們一起去醫院，你也順便檢查一下，畢竟你也一年沒有檢查了。」
老張一心只顧著練習書法，沒有注意孫秀美的身體。他抬頭看了看臉色有些憔悴的妻子，心疼不已，恍惚間手一顫抖毛筆從指尖滑落到宣紙上，筆尖的墨汁灑落到宣紙上慢慢浸濕，慢慢染黑，彷彿是孫秀美的眼淚落在老張的衣服上，不，是落在老張的心間。老張覺得這段時間非常對不起妻子，遂決定明天去醫院一起檢查。
「太神奇了，你雖然一年前被診斷為肝癌，但現在保養得非常好，癌細胞已經減少了一些，照這樣發展，再活兩年三年甚至更長時間也不是不可能。」聶大夫看著一星期前張愛國的檢查報告感嘆不已。「那我妻子呢？」張愛國無暇顧及聶大夫的驚嘆，隻擔心妻子的身體狀況。
拿著妻子的檢查報告，老張的心裡五味雜陳，他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離開了醫院。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老張終究敲開了家門。
「老張，這次你檢查得怎麼樣啊？」孫秀美見老張回來了急切地問道。「我很好，癌細胞沒有擴散，甚至還減少了一些,照這樣下去，再活十年八年甚至更長時間也沒有問題。」「真的嗎？」孫秀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畢竟老張這一年以來幾乎什麼都沒做就將病魔「擊退」真的不可思議。「倒是你！」「我無所謂，難道我也得了癌症不成？」
「媳婦兒，恭喜你和我一樣成為一名『抗癌患者』！」老張用有些緩慢的語氣激勵著妻子說道，心裡卻盛滿了傷感與無奈。孫秀美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檢查報告上赫然寫著「胃癌」的字眼兒。
「媳婦兒，你退休前不是喜愛古典文學嗎？我明天給你買幾本先秦古籍吧。」老張見妻子沉默無語，面無表情，心中酸楚陣陣。「不用了，我的愛好就是欣賞你的書法作品。你看，你臨摹的《沁園春雪》和《蘭亭集序》，真的是達到了一個較高的水準，不枉你退休前就煞費苦心地練習書法呢。只是一星期前你臨摹的蘇軾的《赤壁賦》還有待加強，筆力缺了些許遒勁，而且墨汁都灑到宣紙上了。」孫秀美拿著老張的書法作品，仔細欣賞了起來。
（文/耿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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