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襲人初試雲雨情，到底是誰先主動的？

寶玉和襲人初試雲雨情一回，歷來有許多解讀，雖然曹公在第六回只有兩段文字提及，但卻隱藏了許多深意。我們今天來分析下曹公對寶玉襲人第一次偷試，用了什麽樣的筆墨。

第五回寶玉神遊太虛幻境，已經被警幻秘授雲雨之事，相當於是我們今天的兩性知識科普，即此時十多歲的寶玉，已經懂了男女之事。

不僅如此，受寧榮二公之托的警幻仙子，為了警寶玉癡頑，讓他早早醒悟，跳出這個迷人圈子，然後入於正路，還把自己的妹妹可卿許配給了寶玉，這也是寶玉夢中的第一次。

寶玉夢遺醒來，第一個發現異常的就是襲人。襲人大寶玉兩歲，又是個聰明女子，已漸通人事，所以當她服侍寶玉穿衣發現不對勁時，看到寶玉漲紅了臉，立馬就明白發生了什麽。

這時候重點就來了，當襲人明白寶玉是怎麽回事以後，她的第一反應是“不覺也羞的紅漲了臉面，不敢再問。”

這是曹公第一次描寫襲人得知寶玉夢遺之後的反應，他用了一個“羞”字，這個字怎麽理解呢？襲人此時應該十五歲左右，正是個花季少女，忽然得知自己男主人最私密之事，他焉能不羞？這是所有女子的正常反應。

按理來說，襲人如果真的像孔夫子說的“非禮勿言，非禮勿聽”，再碰到這種事她應該極力回避才是，她自己也是“不敢再問”，但奇怪的是他們從東府回來後，又聊起了這個話題。

雖然先提起這個話題的是寶玉，但他是為了讓襲人不要告訴別人，如果襲人的回答是“嗯”或“二爺請放心”，也許就沒有後面的事了，但襲人偏偏沒有，她主動問起了寶玉夢中之事。

寶玉含羞央告道：“好姐姐，千萬別告訴人。”襲人亦含羞笑問道：“你夢見什麽故事了？是那裡流出來的那些髒東西？”

這是曹公第二次描寫襲人的反應，再一次用了一個“羞”字，如果說襲人第一次羞，是真正的女孩害羞，那麽這一次則多了幾分試探的意味，所以她主動問寶玉夢到了什麽，從哪裡流出這些髒東西。

襲人的好奇顯然帶有不少明知故問的意味，很明顯，此時她亦對男女之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想知道寶玉夢境的具體內容。也正是兩人之間的你一句我一句的密聊，使得話題越來越具有私密性，營造的氣氛也越來越撩人。

在襲人的好奇發問下，寶玉就一五一十地把夢中之事說了，以寶玉的個性，以此時兩人之間的當時營造的氛圍，寶玉多半會把警幻仙子如何秘授雲雨之事，如何把其妹嫁與寶玉，說的一清二楚，因為此時並無別人，只有他們兩個。

假設一下，如果是寶釵或黛玉聽了這些話，會怎麽樣，可能根本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們不會像襲人一樣去問不說，即便寶玉說了她們也絕對會第一時間製止，甚至以告訴舅舅舅媽（姨夫姨娘）製止寶玉，但襲人是丫鬟，且是近身服侍寶玉的丫鬟，所以她聽了之後是“羞的襲人掩面伏身而笑”。

曹公好筆法，這一句話包含了襲人的四個動作，而這一連串的動作也暗示了襲人對寶玉的心甘情願，她不閃躲不回避就已經說明問題了。這裡的“羞”這也是襲人第三次羞了，襲人第一次羞是大概猜出了寶玉發生了什麽事，第二次羞是主動問寶玉發生什麽事，這一次則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襲人知道後的反應就是“掩面伏身而笑”，她沒有躲開，而是捂著臉彎著腰偷偷地笑，這一笑就很有深意了。兩人一問一答之間，把氣氛已經渲染到了沸點，於是緊接著寶玉就與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這一切都很順理成章，一點都不突兀，似乎就是意料中的事，因為氣氛剛剛好。

對於這件事，蒙府本有一段脂批，交代出了曹公寫寶玉襲人偷試雲雨的三個遞進階段，也寫出了襲人的心思：既少通人事，無心者則再不複問矣；既問，則無限幽思，皆在於“伏身”之一笑，所以必當有“偷試”之一番。行文輕巧，皆出於自然，毫無一些勉強。妙極！

脂硯齋這段批語，點出了襲人的心思，她既然懂得男女之事，還去問寶玉詳情，就足以說明問題了，加上伏身而笑，更是將她的心思暴露無遺，也許對她來說，這是個晉升的好機會。所以，當寶玉提出要求時，她沒有掙扎，而是順從。

由此可知，襲人對寶玉夢境的主動發文，一步一步才有了後來二人的偷試。所以，雖然很多版本，是“寶玉遂強襲人同領警幻所訓雲雨之事”，但引發這一結果的，卻是襲人的主動，她的主動和順從，滿足了寶玉，也滿足了她自己。

其實不僅古代，即便今天，這樣的例子也比比皆是，有人為了上位，心甘情願犧牲自己。襲人委身寶玉，她也是經過了自我催眠的心理建設的，加上賈府原本有這樣的習俗，脂硯齋說“寶玉、襲人，亦大家常事耳……”

這些對襲人來說，自然都是有利條件，既然寶玉也提出了更多的需求，她可以借此一步登天，何樂而不為呢？所以我們看，襲人的三次“羞”，曹公雖然用了同一個字，但意義卻大不相同，很值得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