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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科畢業,當了外賣騎手”

因為一直沒有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工作,李俊慶本科畢業後換了數份工作,最長的一份做了一年多,是在吉林老家的某教育機構當助教。

2017 年,他決定成為一名美團外賣騎手,也成為該群體中為數不多的“高學歷”從業者。

在多數人的認知中,外賣騎手這份工作不需要多少技能,靠“拚體力”足矣,但在不久前,美團點評研究院發布的《2018 年外賣騎手群體研究報告》顯示:美團騎手群體裡,大學生比例為 16%,這其中有 13% 是大專學歷,3% 為本科以上學歷。

像李俊慶這種接受了16年教育的人,擇業時可以有更多的選擇。他也深知這點,然而在2017年,他的生活處境讓“外賣騎手”成為當時的“最佳選擇”。

“為了還債務”

2012 年,李俊慶從東北電力大學畢業。與“一畢業就失業”的多數大學生不同,剛畢業的他就收到一份為期三年的勞動合約——在長春某檢測中心任車間環境鑒定。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職位需要相關的知識儲備,也與他四年的專業相關。

但自他上大學以來,一直對自己學習的電熱能專業不感興趣。而且,這份工作轉正後的月薪僅有 3000 元。

當時,他對這份勞動合約有一定的“偏見”:無聊、一眼看得到人生的盡頭,也不能有恰當的物質回報……選擇放棄順理成章。

其實,拒絕了這份offer後,李俊慶也沒想好接下來該做什麽。他先後嘗試過保險銷售、刷單、酒托。兜兜轉轉,在父親的介紹下,最終加入了當地的一家教育機構,做起了輔導班助教。這份工作持續了一年多,月薪在 2600 到 2800元 之間。

後來,李俊慶染上了賭球的惡習,讓他在 2015 年的賽季裡,花光了所有的積蓄,還欠了10 萬元外債。幸運的是,家裡幫他還清了這筆債務,但他覺得虧欠家人太多,”想趕緊找一份賺錢的工作,把虧的錢都賺回來。” 就這樣,在2016 年裡,他一連在幾個月內換了幾份工作,也未能如願。

人生的意外總是接二連三。2016 年,李俊慶的父親視網膜脫落;年末,奶奶生病。因為資金匱乏,拖了很久,家人才去醫院,這一拖,病情反而變得更嚴重。在 2016 年邁進 2017 年的元旦夜,他和家裡人在醫院裡一起度過。

連續兩個家人病倒,讓李俊慶的家庭經濟狀況雪上加霜。為了盡快還清債務,他選擇當一名美團騎手。

李俊慶深知,這是一個遵循“多勞多得”原則的職業。每一分收入都是“可視化”的——多送一單就多賺一份“跑腿費”,外賣騎手這個行當既不像其他職業,需要成年累月的沉澱,也不必像剛入行的新人那樣,必須熬過兩三年的低薪,才能等來加薪的量變。

對於急需還債的李俊慶來說,這是他2017年最好的選擇。

十個月過去,在北京做外賣騎手的他,最終還清了欠下的 4 萬元債務。他細算:如果努力做到每個月工資在8000到9000 元 ,只需將花銷控制在 3000元/月以內,每個月能結餘5000到6000元。此前,他做過的任何一份工作,月薪都在 3000 元左右,假如不吃不喝也需要13.3 個月才能攢齊4萬元。

“羞於提階層”

與李俊慶相似,王臨凱同樣因為欠債入行。僅僅四個月,他還完了由於不理性消費而欠下的近 2 萬元債務。

王臨凱於 2017 年畢業於湖南農業大學,一畢業就當了外賣騎手。為了盡快還清債務,最開始那段時間,他每天工作 16 個小時,“除了吃飯和睡覺,其余時間都在送單”。他清楚地記得,最晚的一單,凌晨 4 點才結束。

剛成為外賣小哥時,王臨凱接受不了自己所處的階層。他從一個本科一批就讀、生活成本由父母支持、最新款的手機和電腦說買就買、生活光鮮的大學生,“降級”為外賣小哥。“做騎手不像白領那麽光鮮,這讓我產生了心理落差。”王臨凱說。

但第一個月工資到账後讓他釋懷。這一個月,在長沙當騎手的他領到將近 8000元的薪水。根據智聯招聘今年 7 月份公布的《2018 年夏季中國雇主需求與白領人才供給報告》,長沙地區的平均薪酬為 7131 元。應屆畢業生王臨凱,第一個月收入就超過了這個數字。

從收入上看,外賣騎手無疑是個好選擇。《2018 年外賣騎手群體研究報告》顯示,有 56% 的自營騎手工資在 6000 至 8000元 之間,有 33% 在 4000至6000元 之間,有 8% 在 8000 至10000元之間。

在收入面前,這份工作不論出身,只要你能夠付出足夠的時間和體力,一定會有對得住自己的回報。

陳志也是考慮到提升收入才選擇做騎手的。

2010 年,他從武漢軍事經濟學院畢業,為了備考公務員,畢業後一直做一些“送快遞”、“開滴滴”這樣的兼職工作,但遺憾的是,四、五年後,他還是沒能考上。

他想留在老家——武漢市蔡甸區生活,這是武漢的遠城區,也是當地GDP排名最後的區域。蔡甸當地的工作機會少,薪酬低,留在這裡的年輕人大部分流向了體制內。陳志的那些沒做公務員、而成為辦公室文員的同學,現在大部分都領著每個月 3000元的工資。

而陳志現在的月均工資在7000 多元,“這比其他坐辦公室的不是強多了?”他說。

“一定會離開”

儘管以上三位高學歷外賣小哥都承認:靠勞動力吃飯不丟人,但李俊慶和王臨凱卻另有打算:外賣騎手只是他們暫時的狀態。

李俊慶就從不主動對朋友介紹自己的職業。

一次,李俊慶的好友回國,問他在北京做什麽,他沒有立刻作答,而是用“見面再說”搪塞過去。見面後,李俊慶告訴好友真相。正計劃去清華大學學習的朋友不理解李俊慶為什麽會這樣選擇,當然,李俊慶也沒有明確告訴他欠債這件事。

朋友認為,騎手是一份“沒什麽技術含量、學習不到、對自己成長不利”的職業。李俊慶則用“我在積累,在賺錢,來北京見識見識,包括學習外賣、餐飲這個行業。”這個借口來回應。

當參加同學聚會,被問及職業身份時,他都會用“做餐飲行業”來搪塞。

在王臨凱眼中,除了有社會階層的落差感外,外賣行業的不確定性也是他一定會離開的理由。

他覺得,送外賣這個活會被無人機代替,“因為這個行業體力佔比太大,只能吃青春飯。”

讓他更為擔心的是長期從事這份工作,人會變得機械。外賣騎手想要賺更多的錢,要花更多的時間投入其中。但白領不一樣,白領花更多時間還可以獲取從業經驗,而外賣騎手唯一的回報就是金錢。

王臨凱做了十個月騎手後,發現自己無暇關心新鮮事物以及社會動態,這讓他感到恐慌,也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越來越明確:外賣騎手是一份暫時性的工作。

尾聲

現在,李俊慶已經不做外賣騎手,選擇回到長春,在一所遊學服務公司工作。他覺得畢業這幾年,沒有學到什麽,接下來需要繼續學習和積累一些專業技能。

王臨凱也離開了。他目前在一家房地產公司工作,工資比當騎手時還低。

陳志認為,外賣騎手是一份多勞多得的工作,他還會繼續下去。

每份工作都有它的難處和特殊之處。王臨凱在當外賣騎手這段經歷中,總結出一些心得,他覺得,“每份工作都是我們的選擇,與其抱怨現狀,不如改變自己,我才是一切結果的來源,每天不是都有新的問題嗎?”。

現在,他的新煩惱是業績不太好,他決定堅持,“你越是堅持,越有可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他說道。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人物為化名)

圖片:回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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