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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演上海話《繁花》,作家金宇澄不擔心

采寫:新京報記者 楊暢、實習生 徐美琳

新媒體編輯:報報

主辦方供圖

舞台劇《繁花》改編自金宇澄創作的同名長篇小說,主要講述生活在上海的阿寶、滬生和小毛三人跨越三十餘年的成長經歷與離散重逢。作為第九屆茅盾文學獎的獲獎作品,導演王家衛曾對原著一見如故,形容“閱讀《繁花》像是經歷了一生一世”。  

2018年1月,在上海美琪大戲院首演引發轟動後,《繁花》舞台劇終於要登北京舞台——明晚起至24日,北京天橋藝術中心上演。  

《繁花》劇照(主辦方供圖)

為讓觀眾快速了解這部大體量小說從而更好“入戲”,劇組邀請到《繁花》的忠實讀者梁文道、俞飛鴻、史航、向京、吳琦,與原著作者金宇澄展開對話。

同時,新京報記者在會談後獨家專訪《繁花》舞台劇導演馬俊豐與編劇溫方伊,解鎖了經典改編背後的創作細節。

俞飛鴻

(演員 代表作《小李飛刀》《小丈夫》)

向京

(藝術家 雕塑代表作《你的身體》 )

金宇澄

(作家 代表作《繁花》)

史航

(編劇、策劃人 代表作《能言善道銅牙紀曉嵐》)

梁文道

(作家 主持《開卷八分鐘》等電視節目)

從左到右:史航、梁文道、俞飛鴻、金宇澄

從左到右:吳琦、金宇澄、向京

小說《繁花》

創作緣起於“時間的刺激”

史航:你觀察到了什麽樣的世界,讓你決定來寫這樣一個小說?

金宇澄:這個小說最主要給我的深度刺激就是時間。我在寫這個小說之前的一個月,經過上海一條馬路,遇到一個老女人在擺攤。我仔細一看就嚇了一跳,她就是當時七十年代靜安區最美的女人,就像《西西裡的美麗傳說》這種。但是過了四十年,她怎麽會在這裡賣小孩的褂子、鞋子?時間讓一個我印象中這麽好看的女人變成這樣,非常殘酷。這也勾起我很多對過去的回憶,尤其是六七十年代,非常有印象的碎片化的東西都浮現出來。

史航

史航:我想起《繁花》中給我印象很深的地方。當時一個海員和他的同事們在遠洋貨輪上,忽然提起說現在床頭都是謝芳的照片。《繁花》讓我看到時光的魔法,讓我們看到原來她在那個時候是這樣地被人懷念和牽掛,像剝洋蔥一樣剝開,讓我們看到欲望最初的形狀。其實欲望本身一點不丟人。

金宇澄:實際就是時間的世俗化。《繁花》裡有大量俗的故事,但是故事其實就是一個引子,讓各種各樣的聲音來說話,各種層次的人說話,而且不做評判。我有意不寫知識分子,因為我覺得其他人會更有意思。我們仔細描繪生活的世俗,用一種自然主義的方式羅列,其實是很有意思的。因為現在大家都有批判能力,可以用自己的角度來批判。

這是一個關於上海的寓言

俞飛鴻

俞飛鴻:有很多心理活動描寫的小說會讓我看不下去,但金老師很少去刻意描繪人物心理。小毛是這個小說裡最主要的男主人公,你很少看到他寫小毛怎麽想,人物性格就在語言和行動中展示出來。同時,就像金老師所說,他不帶個人態度,只是很如實地展示他成長環境中那些普通而真實的人的模樣,不從大事件大情節開始,而是從這些人物來描繪出六十年代到現代、當代的眾生相,這非常吸引我。完全從人物出發,這是小說好看的地方。

  

梁文道:這個小說讓我印象最深的反而不是人物,而是整部書的調性。心理描寫在小說歷史上可能就是二十世紀之後才開始全面得勝的狀態。在沒有心理描寫的時代,小說怎麽樣寫呢?就是原來的寓言小說。我覺得《繁花》就是一個關於上海的寓言,這裡有上海的調性和味道。我看整本書的時候,即便反覆在看,頭腦裡面影像都很清晰,這個影像是一個在街道裡面,有兩排房子都會沿街伸出長長的屋簷,屋簷也許是鐵皮或者幕布,屋簷下的光線介乎明暗之間,耗在那裡面有點悶,但是你又搞不清楚那個光線是上午還是下午,是什麽樣的一種狀態。這就是所謂的光陰或者時光。這種感覺又像我跟金老師提過的另一部電影,侯孝賢的《海上花》。

梁文道

  

向京:《繁花》閱讀體驗非常驚豔,我沒想到這個時代還有人這麽寫小說,這麽去理解文學,我對他的寫法挺感興趣。德國漢學家顧彬有一個很嚴厲的對中國當代文學的批評,他說:中國人不省人,沒有內心的描寫。包括寫一座城市,從來沒有人真的很好地描寫過一座城市。我覺得《繁花》確實沒有什麽心理描寫,不是以這種方式去寫作的,但我覺得《繁花》裡面就是一個個的人,每個人都特別有意思,很真實。因為我也在上海生活過十年,我能聽懂上海話。包括語言的調性,它會有一種質感。如果能聽得懂上海話去看《繁花》,會特別有意思。我是通篇不由自主的用上海話在看《繁花》。我其實在上海的時候是非常不喜歡上海的。但是,《繁花》這個文本給了語言的感受,給了我可能在那兒十年都不能理解那個城市質感的感受。

舞台劇 《繁花》

改編

80後、90後團隊讓50後的我欣慰

《繁花》劇照

俞飛鴻:對於《繁花》這本書,在我自己心目中,覺得改編太難,因為它的容量、跨度都這麽大。電影、舞台劇都是有容量的,你不可能三天三夜的演。我好奇,不知道他們會從哪個角度,切取哪一塊。  

梁文道:我寫劇本、做導演,做了很多年的實驗劇場。改編這個東西到底難不難要從兩方面來看,一方面是看戲劇導演、編劇,他想怎麽詮釋這個東西;第二,看我們金老師的量度有多大,《繁花》裡面有太多的意象,如果我們把意象拿出來單獨做,比如說飯桌,這要看原作者能不能容忍。  

史航:滬生有一句台詞:“人們不禁要問”。  

《繁花》劇照

金宇澄:我真的是沒有態度。文學和戲劇還是不一樣的,因為本身它給出的戲劇性不多,也就特別難改編。我記得王家衛導演跟我講,你這個小說沒有任何影視傾向。溫方伊(注:舞台劇版編劇)在做的時候,我也是樂觀其成的心情。尤其是我也有好奇,一個50後的老頭子的東西,居然被80後、90後的團隊改編,我也覺得這個小說特別有生命力。他們能夠在這樣一個老家夥的文字裡面找到他們的動力。這可能是《繁花》作為戲劇的一種新的狀態。所以說,我是挺支持的。而且我也覺得挺欣慰的,我就擔心我的書就是我這代人在看,看完就完了。

語言

上海方言演出不是障礙,是加分項

吳琦:金老師,你的書也是從上海面向全中國的讀者。現在的舞台劇兩位都看過,當它來到北京的時候,你會有什麽樣的擔心、什麽樣的期待呢?向老師的問題是,因為在北京我們很熟悉的是北京人藝的表演,你會不會看老北京戲劇?看完它們和這樣一個充滿上海味道的戲劇《繁花》時,你有什麽樣的感受?  

《繁花》劇照

金宇澄:到北京來做一個話劇,我一直非常糾結。我跟導演也討論過,導演一開始就堅持說,要說上海話。我說非上海的讀者怎麽辦?觀眾怎麽辦?擔心觀眾會覺得不好。但現在的觀眾,實際上有非常強的讀字幕的能力,這是我們上兩代人都沒有的,包括彈幕。實際上語言最能代表一個地方,我在寫《繁花》的時候,用上海話的思維去寫,困難至極,經常會跳到國語語境。這種頑固的思維是非常的苦惱。但是,寫到十萬字以後,我慢慢的習慣了,什麽話是寫不出來的,要換哪一種方式。所以到最後變成了兩大桌人一邊吃飯,一邊吵架。這些都是方言給予你的力量。我相信這是一個非常濃烈的地方特色。實際是給這部劇加分的。  

向京:我讚同金老師,我覺得語言本身不是觀看的一個障礙,至少不是一個最主要的障礙。因為這個故事發生的個人命運、集體命運,作為中國人都是可以理解的,況且它有那麽強的故事感,你很容易卷入其中,是可看的。我覺得這種地域性的障礙還不如小說來的那麽強烈。劇本身如果可看,到哪裡語言都不會是障礙。

《繁花》劇照  

觀眾提問

《繁花》整部書裡很少有上海話“儂”這個字,是特意規避,還是想減少一些符號化的東西?  

金宇澄:“儂”這個字古文裡面也有你儂我儂。“儂”這個字就是你。但是這個字不算常用,如果出現了這樣一個字,一定意義上會敗壞你的閱讀感。所以,我考慮來考慮去。我要把它換掉,或者直呼其名,或者是轉換人稱。

舞台劇版《繁花》

主創問答

●導演:馬俊豐

●編劇:溫方伊

新京報:如何通過舞台表現解決原著的文學性所帶來的改編障礙?

馬俊豐:在尊重原著的前提下,我們基本上隻做減法,不做加法。  

新京報:有讀者會覺得舞台劇對於人物的塑造不夠細化,失去了原著最動人的群像性和集體性,你怎麽看?

溫方伊:角色太多,對於觀眾來說也會造成一個非常大的障礙。在舞台上做群戲是很難的,尤其是每個角色都是有名有姓的時候,我只能說我盡了最大的努力。  

新京報:如何在《繁花》眾多的故事中選取、編排集中的故事情節?有沒有在創作中想要留下但是卻沒有留下的角色?

溫方伊:必須要有阿寶、滬生和小毛,因為這三個人是小說的靈魂。這三個人出來之後,其實我就別無選擇了,只能拎他們的兄弟情作為主線。我覺得這並不是我主動去選擇,更多的是一種必然。

本文為文藝sao客(ID:so_art)原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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