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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哈佛講台的中國第一人,為什麽是他?

何人戈鯤化

白樂瑞說:“1879年,戈鯤化先生帶著妻子和六個子女,不遠萬裡從上海來到波士頓,成為了哈佛的第一位中文教師”,“他從中國帶來的經典書卷,是哈佛獲得的第一批亞洲語言文獻,也是哈佛燕京圖書館最早的館藏”,“如果戈鯤化先生今天能回到波士頓,看到很多和他一樣生於中國的學者在哈佛任教,一定會感到欣慰。他如果得知中文已經成為哈佛第二熱門的外語科目,一定會感到高興”。

戈鯤化,字硯畇,一字彥員,生於清道光十八年(1838年),卒於清光緒八年(1882年),享年44歲。祖籍安徽休寧,寄籍浙江寧波。

他青、少年時代天資聰穎刻苦努力,尤其是官話和古典文學造詣更是名重一時,先後通過鄉試和會試,從秀才直到舉人。弱冠之年,由於父母先後去世,“讀書不成,從軍幕府”,在清政府平定太平軍的將領黃開榜的身邊當了五六年幕僚,奔走於吳楚之間。此後又在美國駐上海領事館任職兩年,便“移硯甬上”,來到英國駐寧波領事館任翻譯生兼中文教師,時間長達15年之久,其間“曾捐得寧波候選同知,藍頂戴,屬九品官中的第五品”。出版有《人壽堂詩鈔》和《人壽集》著作兩部,在當時中國文化圈中頗有名氣。

清光緒五年(1879年),由戈鯤化在寧波口岸任職稅務司官員的中文學生、美國人杜德維推薦,美國哈佛大學與他簽訂赴美任教合約,並攜帶妻子、5個孩子、2個傭人和一大批中國書籍,於當年8月底抵達哈佛大學,在新創辦的中文班裡任教授。他自編教材《華質英文》,講授中國官話和中國文化尤其是中國詩詞,成為登上哈佛講台的中國第一人,同時也是登上西方大學講台講授中國文化的第一位中國人。在哈佛大學的講台上,他堅持穿著中國清朝的官服講課,並要他的異國學生也服從師道尊嚴的中國傳統。

清光緒八年(1882年)的2月14日下午4點,戈鯤化由於感冒轉為肺炎,經醫治無效逝世。2月17日,哈佛大學在阿普爾頓教堂為他舉行了隆重的葬禮,哈佛大學神學院院長主持儀式,哈佛大學校長等參加了葬禮。當年5月,他的遺體在杜德維的護送下,與家人一行一起回國。遺體安葬在寧波,家人被安置在上海。

美國著名的《波士頓周日晨報》《波士頓每日廣告報》《每日圖畫報》等媒體連續刊發了戈鯤化教授逝世的消息及回憶、紀念他的文章。從這些文章中可以看出,戈鯤化教授是一位操著南京官話口音的作家、詩人,是一位具有紳士風度的儒學之士。他和藹可親,溫文爾雅,擅長交友,待人真誠,高尚可敬,反應敏捷,富有批判性,幽默感很強,與人交往時迷人的微笑很燦爛。

戈鯤化的作品即興而作,簡短精煉,輕柔而幽默,這是能夠吸引英語讀者的詩歌特徵之一。他是中國罕見的那種優秀教師之一,能不厭其煩地糾正學生的錯誤。在剛到哈佛的日子裡,他積極為自己的工作做準備。當學生來上課時,他的講演引人入勝。在他去世前不久,哈佛大學校長去看望他,儘管因病而說話困難,他還是盡力談自己的工作,解釋自己因病錯過了多少課時。哈佛大學的悼詞中甚至這樣評價戈鯤化:“我們在中國大聖人孔子身上可以發現類似的品質。”

為何選中他

一百二十多年前的哈佛大學,為何獨獨選中了戈鯤化赴美執教?

當然事出有因。1877年2月22日,美國外交官、駐中國營口(牛莊)領事館的領事鼐德,基於“使美國年輕人培育起在中國政府擔任高級職位以及在中國經商貿易的能力,以促進中美兩國的商務往來”的目的,致信哈佛大學校長查爾斯·W·埃利奧特,提出在哈佛大學開設中文班並從中國聘請一位土生土長又願意且有能力赴美執教的教師的中文教育計劃。這個計劃很快得到哈佛大學董事會的同意和支持。於是,鼐德立即開始他為實施此計劃而籌款1萬美元的行動,查爾斯校長也開始給他的在中國任職的學生杜德維等去信,讓他們幫助物色教師人選。經過2個月的尋覓,最後選定了由杜德維推薦的戈鯤化。

戈鯤化的被選中,大致有這麽幾個原因:其一,他當時是英國駐寧波領事館的翻譯生兼中文教師,已成功地教出了一個法國學生、一個英國學生和杜德維這個美國學生,具有對西方人實施中文教育的經驗;其二,他已有長達十幾年的外國駐華領事館翻譯生的工作經驗,具有豐富的與外國人打交道的經驗;其三,他是個熟諳中國文化的作家、詩人和教師,在當時中國文化圈中頗有影響。而他土生土長的南京口音官話,正好符合哈佛大學的要求;其四,他正因為在上海一家刊物上發表了批評官員行為的言論文章而遭到官府懲辦的威脅,願意離開是非地赴美執教。難怪戈鯤化任職部門的上司、英國駐寧波領事館的固威林理事稱:“在我看來,作為一名老師,沒有比戈先生更合適的人能擔任現在這個職位了。”

戈鯤化與哈佛大學的赴美執教合約是1879年5月26日在上海簽訂的,哈佛大學方簽字的是校長委託的代表人鼐德,該合約屬規定戈鯤化在美執教的時間為3年,即1879年9約日至1882年8月31日。

戈鯤化的三個“第一”

戈鯤化赴美執教的時間雖然只有短短3年,然而由於他的敬業和才能,依然創造出三個“第一”的紀錄,永遠留在中美文化交流史冊上,這就是:登上哈佛講台的中國第一人,奠基燕京圖書館的第一批圖書和編撰出第一部由中國人為西方人寫的中國文化教材。

美國最古老、最著名的高等學府哈佛大學是1636年創建的,戈鯤化應聘赴哈佛執教時,它已擁有243年的校齡了。由於戈鯤化教授的出現,使哈佛大學的講台上第一次有了中國土生土長的教授,這種拓荒者的意義是怎麽評價也不為過的。在他之後,著名中國語言學家趙元任、著名中國文學專家梅光迪等先後應邀到哈佛大學教授中文,使得哈佛大學的中文學科、東方問題研究學科一直在美國獨領風騷,出類拔萃,愈發顯示出戈鯤化“登上哈佛講台的中國第一人”的雋永意義。

坐落在美國劍橋鎮迪維尼街上的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現在是西方世界裡庋藏中國典籍最多、藏書價值最大的圖書館之一,其中國典籍藏書量據說僅次於北大和複旦。但是,而今如此舉世聞名的燕京圖書館,在一百二十多年前卻是以赴美任教的戈鯤化教授帶去的那第一批中國書籍為基礎而發展起來的。為了紀念這位燕京圖書館的奠基人,戈鯤化的巨幅照片和文字簡介至今還高高地懸掛在燕京圖書館大門對面的牆壁上。

被哈佛大學稱作“有史以來最早的一本中國人用中、英文對照編寫的介紹中國文化尤其是中國詩詞的教材”的《華質英文》,是戈鯤化創造的第三個“第一”的紀錄。從該教材序言中可知,他編寫這部教材的目的,一為檢驗一下自己“以華文掌教之餘,學英語,習英文”的成果,自編自譯用作教材;二為教學中獲悉“彼亦慕中國藻詞之妙”,“屢索余詩”,於是乾脆投其所好,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所長,以自己的作品中英文對照編成教材,可視中文教育更加生動,不但使學生學到中國語言,更使學生學到中國文化。《華質英文》的內容,除了“爰取《人壽堂》舊作四首,又至美後所作十一首驛示之,並附詩余、尺牘各一”,而在《華質英文例言》中,則以深入淺出的文字簡潔了中國詩詞的格律知識。

戈鯤化寫給杜德維的信

在燕京圖書館牆壁上的巨幅照片上,我們見到的戈鯤化教授也不是西裝革履或禮帽燕尾服的西化人物照,依然是“頂戴花翎、身著官服、足蹬皂靴”的中國清代官員打扮的戈鯤化,透過這種刻意為之的“戈鯤化行為”,我們似乎聽到發自他肺腑深處的一句鏗鏘心聲:“我是中國人!”

戈鯤化是休寧人

關於戈鯤化教授在中國甚至在他的家鄉鮮為人知的問題,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中美之間長時間隔絕,信息欠通,和他在美執教的時間太短,卻又英年早逝、客死異國他鄉之外,他的寄籍問題也是一個主要原因,甚至連哈佛大學燕京圖書館牆上照片下的文字簡介中也把他稱作“中國寧波人”。

但他確實是安徽省休寧縣人,根據筆者目前掌握的資料,已經完全可以得到證明:

——在戈鯤化在寧波任職時的中文學生,同時也是發現並推薦他赴美執教的杜維德於1879年7月28日寫給哈佛答謝校長查爾斯·W·埃利奧利的信中,已明確寫道:“戈先生介紹說自己是華東安徽省徽州府人氏”。這就將戈鯤化的原籍鎖定在包括休寧縣在內的徽州府範圍之內。

——在戈鯤化編寫的《華質英文》教材所撰的序言末尾,署上了“光緒七年歲次辛巳新安戈鯤化彥員自序”的落款;在他的一位好友寫給他的詩中有“我讀青蓮詩,神往新安道。新安山水天下奇,白嶽清溪夙傾倒。其地生者非凡材,天戈下擊鯤溟開”等詩句;在他的好友張恕寫他的詩中又有“家住新安江水濱,遠遊琴劍每隨身”的詩句;在他的好友潘江寫他的詩中,也有“道是新安名下士,開函出現述懷詩”的詩句;在他的歙縣籍文友洪照、曉邨寫給他的詩中,更有“我亦新安故裡人,相逢客裡倍相親”的詩句;而在章餕為戈鯤化的《人壽堂詩鈔》所撰的序言中,有“新安戈君硯畇,天下踔厲,尤好吟詠”的詩句。以上這些詩、文之證,也將戈鯤化的原籍鎖定在“新安”,而新安郡是徽州的前稱,徽州又稱新安,古代徽州文人都喜歡以“新安某某”自稱,如“新安朱熹”“新安戈鯤化”等。

戈鯤化在哈佛大學的任職場所

——在戈鯤化的吟壇好友們寫給他的詩篇中,王繼香有詩句“家住黃山原毓秀,人如白傅最鍾情”,孫恭壽有詩句“一朝快讀新雕本,不止黃山白嶽詩”,梅振宗有詩句“黃山白嶽遨遊遍,腰腳端應勝後生”等,又把戈鯤化與他家鄉的黃山和白嶽相連。尤其是戈鯤化自己的《歙硯》一詩中,以詠硯而自詠(他的字即為硯畇),寫出“三十六峰吾故鄉”的詩句,這些都可以證明戈鯤化的家鄉與黃山、白嶽有關,而他的家鄉休寧縣就在黃山腳下,白嶽齊雲山更是他家鄉的一座道教名山。

戈鯤化光緒七年時贈詩威廉士

——關於戈鯤化寄籍寧波而非原籍寧波的問題,我們也可以從他的著作中得到佐證。在《人壽堂詩鈔》自序中,戈鯤化明確寫上了“歲乙醜,稱硯甬上”的經歷;在他的《王珩伯少亡,作絕句三十首哀之》中,有“數載流連客甬江,每談心事對雞窗”的詩句;在《人壽集》自序中,戈鯤化寫下了“余弱冠,讀書不成,從軍幕府,貿貿無所得。及攜硯甬上,襟山帶海,悅悅心目,遂寓焉。”這裡的“甬上”“甬江”,都是寧波的代名詞,這些以詩以文為證的詩文摘句,也再清楚不過地說明了戈鯤化與寧波的關係,只是移居、客居的關係,寧波只不過是他“攜硯”謀生生涯中的一處驛站寄居地而已。至於燕京圖書館牆上的照片文字說明之訛誤,恐怕是哈佛大學隻知戈鯤化是從中國浙江寧波聘請到的,就誤將其寄籍、工作地當作他的原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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