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清華北大不是目的，只是過程

又是一年父親節。

對於大多數父子關係來說，父親對孩子的教育都是一個難解題。前段時間，一個展現爸爸們“漸崩式”輔導作業的視頻上了熱搜：父親陪孩子寫作業氣到心梗住院，心髒還做了兩個支架。發火捶桌子，導致手骨折，“罪魁禍首”一年級的女兒卻冷冷地說：這是他自己的事。對著算出“九九四十五”的兒子氣急敗壞地喊大哥：“我覺得你就是上天派來收拾我的”……

當父親們坐到天性頑皮的孩子身邊輔導作業，父子之間的教育和相處模式也引發了人們的許多思考。

不同於一般父母時常掛在嘴邊的：“看看別人家的孩子”，電影《銀河補習班》中這位“別人家的爸爸”給予了孩子簡直有些誇張的支持：面對損壞了地球儀垂頭喪氣的兒子馬飛，父親馬皓文說：“你是這個地球上最聰明的孩子，你不僅可以把地球儀修好，還可以乾這個地球上所有的事情。”兒子成績倒數調皮搗亂險些被學校開除，父親沒有一味地責怪孩子，反而當著全校師生的面和教導主任立下賭約：“等他走出這個學校的時候，一定是這個學校最優秀的孩子”。

同樣經歷低谷期的傅園慧也擁有一位這樣的“神仙老爸”。剛進省隊時，傅爸送傅園慧去訓練，有人跑過來跟他說：“你們家傅園慧在游泳隊裡說自己是天才！”話語裡滿是嘲笑。不同於一般家長面子上掛不住的反應：“哪有哪有，別聽孩子胡說”，也沒有帶著責怪的批評：“怎麽也不知道謙虛，不要到處張揚。”傅爸當著眾多孩子的面對女兒說：“是的，我們傅園慧真的是天才。”

傅爸一句堅定的鼓勵，成為傅園慧劈波斬浪的勇氣。打破亞洲紀錄後的傅園慧接受採訪時說：“每次大賽，我都會在心裡默念：我是最棒的，最好的，是個天才。這聽起來挺傻的。但是當你遇到很多困難的時候，別人都不相信你的時候，攻擊你的時候，這三句話就是最重要的力量源泉。”

戲裡戲外，兩位父親對孩子的鼓勵和支持之所以讓人羨慕，恰恰是因為大多數的我們常常聽到父母那句口頭禪“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這一句飽含深情的話給孩子帶來了沉重的壓力。在江蘇某中學，高考前兩個月開始實行“家長陪讀製”，每天有一位家長坐在教室陪孩子學習。

孩子成年後，父母的期待和焦慮依舊是許多人肩上沉重的負擔。不久前，“父母眼中體面的工作”上了熱搜引發眾多網友的討論，甚至總結出了新時代的“不孝有三”：不考公、不考研、不相親……

香港嶺南大學中文系教授許子東在《圓桌派》中提到中國人對家的概念：我們是一體的，個人的概念是遠小於家的。這樣根深蒂固的看法，讓父母和孩子都失去了一部分自由。

但許多人卻忽略了一個事實，“愛真正的本質之一，是容許對方有獨立的思維和看法，希望對方擁有獨立自主的人格”，而父母們的口頭禪或許也需要一個轉變，從“我是為了你”到“寶貝你是最棒的，你自己決定”。

電影《銀河補習班》裡，馬飛的母親將“考上清華北大”視為教育孩子的目標，把“我是為你好”掛在嘴邊，面對兒子慘淡的成績暴跳如雷。而父親卻把人生理想的選擇權交還給孩子：“清華北大只是過程，不是目的。考上了清華北大，然後做什麽呢？人生就像射箭，夢想就像箭靶子，如果連箭靶子也找不到的話，你每天拉弓有什麽意義。”

於是，父親帶著兒子一起開始了常人眼中的“叛逆之旅”：期末考試前馬飛迷上航天展，父親便帶著他“出逃”看展，甚至支持他放棄參加高考，遵從內心的熱愛成為航天員。“這世界上好玩的工作多了去了，挑一個你最感興趣的，就去想吧。”

影片中的馬飛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業，而許多考上名校的孩子卻發出了和片中父親一樣的疑問：“考上了，然後呢？”北大臨床心理學教授徐凱文發現，在名牌大學有30%的學生有“空心病”：不知道自己要什麽，為什麽目標而存在，需要被誇才能確認自己是OK的。當脫離了高考前不知疲倦打雞血式的學習狀態，他們反而陷入突然的空洞。

“我不喜歡那個專業。”中科大環境科學專業李一峰上到大三決定退學複讀重考。在考出712分的高分後，他果斷放棄穩上的清華北大，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四川大學口腔醫學專業。

高考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嗎？回望這場一年一度被許多人視為決定人生命運的考試，每個人心中都留藏著不同的感受。

影片中厚厚的書山、校園裡隨處可見的勵志橫幅、考場外望眼欲穿的父母，將大家又拉回了記憶中高考那年悶熱的夏天：“曾以為高考是最重要的戰場，直到我打了更硬的仗”、“曾以為翻過眼前的書山就是巔峰，沒想到一山還比一山高”、“曾經堅信成敗在此一舉，長大發現那時定輸贏還為時過早”……這些高考後才知道的真相，讓我們開始重新思考這場“人生大考”的意義。

面對孩子們高考完遍地撕碎的書本試卷，影片中鄧超飾演的父親馬皓文感慨道：“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應是該均勻地散布在他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如果剛剛考了高分的孩子們，都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扔掉自己的課本和試卷，我很擔心他們是不是真的熱愛學習，學習難道不是一個人一生的習慣嗎？”

在高考之後的漫長人生中，多的是沒有給出選項的人生選擇。正如鄧超在片中所說：“知道ABCD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孩子們的答案裡面，還應該有EFG、HIJKLMN。”高考這一戰，固然重要，但並不是決定人生輸贏的比賽，當孩子們結束考試再次出發時，能夠依舊帶著永遠不停止思考、永遠不認輸的勇氣這是最重要的。

讓孩子選擇自己的人生，在他們身後給予堅定的支持和掌聲，當孩子們在一張張考卷中抬起頭，有獨立思考的習慣也有面對生活的勇氣，或許是最好的樣子。

作者:沈少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