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越學習文學史,竟然離文學越遠了……

導語

文學史研究本來的初衷其實是讓我們更接近文學,但是我們現在學習文學史、研究文學史,確實應當警惕:文學史到底有多少已經遠離文學。

原文 :《文學史距離文學到底有多遠》

作者 |上海政法學院 吳猛強

圖片 |網絡

文學史的危機

文學史往往代表一種權威,特別是當文學史的編撰者,都是出自某些權威的文化機構,甚至官方機構的時候,文學史更是代表一種來自體制的認證。在這個意義上,文學史其實是安排文學秩序的“歷史”,而每一種文學史的改寫,都代表一種文學秩序的再洗牌。因此,研究文學史,就不可避免地遭遇文學史本身的合法性、正當性問題。

  

二十年前,葛紅兵先生就文學史的這種危機,就強烈呼籲要建立一門專門的“文學史學”,並著手對文學史的諸種理論問題,包括基礎理論、一般理論乃至操作問題等進行研究,從文學史的時空結構、傳統文學史觀質疑、文學史方法論、文學史模式論、文學史家等,詳述了自己對“文學史”的一系列問題的看法。我願意將這看作背後是,包含對傳統的文學史敘事,在合法性、正當性上的強烈質疑,而借此在理論上試探未來重新書寫一種恰切的文學史的可能。

決斷文學史的標準

其實,從理論上講,文學史如果真要只是關於文學的歷史,那麽決斷文學史的標準,就應當只有文學審美本身。但是,即便如此,其實也存在這樣的問題,即就個體而言,一個人的審美其實也是會發展的,所以即便實現作史民主,賦予人人作史的權力,並且授權人人僅僅只是從審美出發,來敘述每個人自己認證的文學史,也仍然無法保證,這種一人一部文學史的做法,就能絕對永遠正當。比如,一個在青春期,將朦朧詩派堅定奉為圭臬的,可能再稍加成長,就徹底轉向另一種反動,轉向對那種拒絕隱喻、口語寫作的瘋狂迷信,而將前者在認證書寫中完全一筆勾銷。

  

如果把文學史的寫作也同樣拓展一下,分為私人寫作和公共寫作,並且如前所述,同樣授權公共寫作者,僅僅從審美出發作史,也可以發現,首先,公共寫作模式的文學,顯然也是並非只要簡單采取什麽平均審美的辦法就可以解決的。否則,就把文學史變成一種拌稀泥的文學史了。公共寫作模式的文學史,不是簡單采取那種一人一部文學史的最大公約數。至於,可否授權某些“權威”的專業機構、專門機構,以所謂較為高超的審美標準作史,其實也同樣存在疑問。比如,這種統一審美製式生產出的文學產品,在現實接受上,對一些審美發展處於比較“滯後”者,就可能遭遇審美不適應問題。而況,再權威的作史者,其實也跟普通作史者一樣,存在審美的繼續發展的可能,而使得再權威的文學史,也不一定就是絕對正當的。在現實當中,我們常常看到,大多數文學史好像都是一種相對穩定的專業史,那是因為大多數的文學史,最後都蛻變成保守的文學史。絕大多數文學史,最後都對當下最活潑的文學活動,反應呆滯。

文學史對文學的遠離

當然,更嚴重的是,作為目前通行的公共寫作模式的文學史,實際決斷文學標準的,其實甚至都不是那種理想化的純粹的文學審美本身。比如,對文學史來說,政治其實也常常可以成為決斷文學的標準。像抱持不同立場的“機構”,就常常以顯性或者隱性的權力介入的方式,安排文學史的內容,確立它所認可的文學秩序。此外,文化其實也一直在顯性或者隱性地成為決斷文學史的標準。像許多文化意義超過文學意義的作品,就一直堂而皇之地長期霸佔著文學史的各種文學座位,甚至一直盤踞在文學秩序的前列,而且已經司空見慣。似乎,相比文學,文化才是更嚇人的東西。更不用說,文學史的大量敘事本身就都是文化的,而不是文學的。比如那些關於作者生平的研究,或者那些關於作品傳播的研究,乃至某些只是與文學沾邊的社會活動、政治活動等。

  

可以說,一部文學史,半部都是文化史。文學史對文學的遠離,由此也可以看出,已經達到怎樣的觸目驚心。現在的文學史安排,也存在一定的圈子化或者山頭化問題。比如,一部北方編撰的文學史和一部南方編撰的文學史,有時就存在一定差異,像是在文學的金色大道上,也可以為各自交好的熟人開後門。

對文學應該始終懷有信心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文學史如果回到堅持隻以文學審美為標準,文學史如果回到僅僅只是關乎文學,那麽,文學史應當也會面臨變成非常小眾的問題。而過於小眾的文學史,甚至自己也會把維護文學史秩序的文學院拒絕。畢竟,大多數傳統的文學院,還都更像是文化學院或者歷史學院乃至哲學院訓練出來的,而不是藝術學院訓練出來的。值得警惕的是,即便用哲學的方式談論文學,其實也往往只會讓文學變成哲學,而不會讓文學變得更加文學。文學的問題只能用文學的方式去談論。在這個意義上,我願意稱,我們傳統的文學史,其實無論怎樣改良,都可以預見,至少在相當長一段時間,最多只能是一種中眾的文學史。而這種中眾的文學史,其實隻比大眾的文學史高一點——如果存在大眾也可以根據自己的認識書寫一種通俗的文學史的可能的話。

  

文學史研究本來的初衷其實是讓我們更接近文學,但是我們現在學習文學史、研究文學史,確實應當警惕:文學史到底有多少已經遠離文學

  

當然,解決文學史的這種問題,在現階段,最速成的辦法也許就是只要把文學史當作文學參考史即可。此外,不可忽略,勇於承認文學史大部分是文化史,或者學會認出文學史還有哪些部分是非文學的,也是我們學習文學史、真正重新靠近文學的開始。文學史可能遠離文學,但是文學仍會一直存在於它的所有反題當中。這是我們對文學應該始終懷有的信心。

文章原載於社會科學報第1627期第5版,未經允許禁止轉載,文中內容僅代表作者觀點,不代表本報立場。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