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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中國聲音與世界表達

文學:中國聲音與世界表達

本報記者 | 王楊

9月29日,魯迅文學院和人民文學雜誌社共同主辦了“文學:中國聲音與世界表達”研討會,《人民文學》雜誌主編、《人民文學》外文版主編施戰軍主持研討會,並向與會作家介紹了《人民文學》及外文版(九個語種)自創刊以來的發展歷程以及外文版翻譯出版的具體情況。參加魯迅文學院第三屆“國際寫作計劃”的希臘作家克里斯托斯·克裡索波洛斯,意大利作家加布裡埃·迪·弗朗佐、傑妮婭·蘭碧堤,美國作家傑夫·惠勒,秘魯作家卡雅·阿達維,克羅地亞作家馬瑞科·可塞克,哥倫比亞作家塔盧拉·弗洛雷斯·普列托與中國作家徐坤、石一楓、陳楸帆以及意大利漢學家李莎等一起探討了文學創作的一些基本問題以及中國文學對於世界文學的意義。

當今中國文學對世界文學的貢獻

希臘作家克里斯托斯·克裡索波洛斯認為,文學之所以存在的基本方式就是對迷惑不解的周遭世界發問。文學讓我們質疑自己,質疑我們對周圍世界的存在的理解,同時文學也具有一種能力,即揭示構成我們自己和他人身份的那些事物。

那麽,當今中國文學對世界文學有什麽貢獻?中國聲音為世界文學大合唱帶來了什麽益處?答案非常明顯。通過思考中國人自己的困境、問題、願望、恐懼和挑戰,中國作家可以幫助中國以外的人群理解他們自己的困境、問題、願望、恐懼和挑戰。

世界的本質是變動不居,那些將人類社會置於應對不暇境地的根本問題是什麽?在相互關聯的世界中,各國面臨哪些共同的政治挑戰?在人類社會中,哪些矛盾和利益衝突更尖銳?基於種族、性別、國家、經濟、階級、社會種種因素,人類形成了哪些排他性和等級制度?個人作為社會之人,為爭取個性和集體觀念發生怎樣的衝突?經濟作為社會的一股力量,如何愈來愈一家獨大?技術給環境帶來怎樣的挑戰?如何理解時間、記憶和傳統?如何編寫和重寫歷史?藝術如何表達、探索、理解和討論我們在現實中的感覺和地位?所有這些——以及將我們與生存問題聯繫在一起的內在的人類狀況:關係、父母身份、愛情、暴力、老齡化、死亡——都是全世界作家共同關注的問題。 文學可以為我們提供一種工具(不是惟一的,甚至不是最敏感的工具,而是一種非常特殊的工具),用以構建某種可供人類暫時棲居的場所。 這個場所也就是一個權宜之計、一個租來的房子。不久,我們將再次感受到它的不合時宜需要找到一個新的地方。  

在不斷尋找能夠適應困境、回答問題、滿足願望和平複恐懼的世界的過程中,中國作家可以與世界各地的作家一起做出自己的貢獻。

通過文學了解中國人

作家徐坤談到,關於中國聲音與世界表達這個主題,想從一個最小的切口來探討——身為中國作家,在互聯網發達的全媒體時代寫作有什麽用處?

前陣子有個加拿大漢學家想翻譯我的作品,我問他,現在全世界資訊交流這麽發達,發生的事情瞬間就可以通過互聯網為人所知,為什麽你還會對中國作家的作品感興趣?這位漢學家說,我們確實能夠在互聯網上看到很多資訊,但那些僅僅是資訊,是零散的碎片化的資料。但通過中國作家的作品,讀者會知道中國人內心的想法,可以全面了解中國人思想感情的整個脈絡,歡笑、哭泣、興奮、憤怒……各種情感都會在文學作品中找到完整的表達。

我覺得他說得非常有道理,中國現在已經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我們處在一個大時,日新月異,飛速變化。作家要以追新聞的方式來寫是追不上生活的,文學的優勢第一是“慢”,第二是“深度”,第三個是“廣度”——在新聞停止的地方,正好是文學的起點。作家把碎片化的資訊整合歸納後再做深度的挖掘,最終,文學的目的是要寫世道人心。中外作家的優秀作品能夠在全世界讀者心中引起共鳴,基於這一點,作家們才找到存在的強大依據和理由。

最完美的一隻螃蟹

意大利作家加布裡埃·迪·弗朗佐談到,在《新千年文學備忘錄》的第二講“快”中,卡爾維諾講了一個中國故事:

莊子雖才學淵博,終生隻做過一個漆園吏的小官。一天國王讓他畫一隻螃蟹。莊子回答他需要5年時間,一所鄉間別墅和12名仆人。五年後,答應畫的螃蟹八字還是沒有一撇。“再給我5年時間,”莊子說。國王還是應允所請。眼看10年到期了,莊子拿起畫筆,一揮而就,這隻螃蟹成了有史以來最完美的螃蟹。

這個故事看似誇張,其實,5年確實不足以畫好一隻螃蟹。每當我們畫一隻“螃蟹”——如同每次我們開始寫作——都會體驗到新的不適。莊子畫螃蟹乍一聽似乎得來全不費工夫,然而,縱使天才如莊子,也得經過一個漫長而深思熟慮的過程才能畫得好,畫得準。旁人不解其中奧妙,還以為這一切輕而易舉。保羅·瓦雷裡曾寫道:一個人必須像鳥一樣輕,而不是像羽毛那樣輕。鳥兒可以飛往任何他們想要去的地方。另一方面,羽毛的命運最終會在風引導的地方結束。而且,根據納博科夫所說的“詩歌的精確性和科學的直覺”,寫作更像飛動的鳥而不是靜止的羽毛。

而且在這裡,時間長短並不是關鍵。每個作家面對自己的螃蟹,應對各個不同。在什麽時候,人的心境才適合動手畫一隻螃蟹?據說,查爾斯·狄更斯寫作時常常笑得前仰後合,但如果一個角色死了,他也會哭成淚人;格雷厄姆·格林表示,作家必須在自己的心髒中置放冰塊;據杜魯門·卡波特說,作家必須以“刻意、冷酷”的方式處理奔放不羈的萬千思緒。莊子可能會同意後者。

作家就是這樣,該笑就笑,該哭就哭,寫作的日子是熬出來的,最後畫出比生活中的螃蟹更像螃蟹的螃蟹。

文學的某種意義是寫出人類的緊密聯繫

作家石一楓認為,各種門類的人類智慧結晶,都能夠負擔不同的功能。比如哲學有哲學的功能,歷史學有歷史學的功能,假如一定要賦予文學一個功能,那就是它讓我們認識活生生的人。

中國有一句老話,文變染乎世情。文學的變化取決於社會、人民的日常生活變化。那麽今天我們面對的社會的最大特質是什麽?這個特質恰恰就是整個人類的生活緊密相連。比如克羅地亞進入世界杯決賽時,舉國狂歡,每個人拿著克羅地亞的國旗、球星的人偶,而這些都是中國浙江義烏的工人熬夜加班做出來的,這非常有趣,也令人驚奇。海明威寫作的時代將人類緊緊聯繫在一起的往往是戰爭等巨大的歷史事件,但今天把整個人類聯繫在一起的是一些非常細碎、具體、與日常生活緊密相關的東西,這種具體變化會影響到我們的寫作,我們都在一個共同的場域寫作。

人類生活緊密相連,而文學在某種意義上就是寫出這種連接。讓外國讀者認識到中國人與他們的聯繫,讓中國人認識到我們與世界的聯繫,把日常中非常微妙甚至細碎的聯繫呈現出來,客觀地認識它,從這個角度來說,文學功能就達到了,其實就是人與人之間的聯繫,活在今天的人與活在今天的人聯繫。

科幻小說的中國性表現在哪裡?

作家陳楸帆認為,中國科幻在國際上受到強烈關注和興趣。從巨集觀角度說,中國國力的上升,讓更多的西方人想了解當代中國,了解中國對於未來科技以及宇宙的看法。從更微觀的層面,外國讀者也發現了中國科幻小說中包含人類共通的情感和價值。我有一篇短篇小說寫北京霧霾,有一天我收到來自美國中部一個小城市讀者的來信,他所在的就是重汙染城市,對小說中的描寫感同身受。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穿越地域、文化和語言的想象共同體的力量。

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關注以及對於人的個體境遇的關注,讓我們得以分享共同的情感。這是我覺得為什麽這麽多人會關注中國科幻一個原因。但我也被問到這樣的問題:中國科幻究竟跟美國、英國科幻有什麽樣的不同,它的中國性表現在哪裡?

我想討論的中國性不是指表層文字的中國元素。無論故事發生在深海還是外太空,在億萬年前侏羅紀還是宇宙末日,大家都能感受到故事背後的文化根基和精神脈絡,這是我想要探討的科幻小說中的中國性,有可能是天人合一,有可能是和諧之美,有可能是一種非線性時間的觀念,有可能是人與人之間比較隱秘、不外露的感情表達方式。但是不管是什麽,我們現在在創作上的探索遠遠不夠。

在我看來,科幻小說是介於科技與人文之間的連接物,它需要從最先進、前沿的科技中吸收靈感,同樣需要從更為深厚、龐大、精微的文學題材以及經典中汲取能量。真正優秀的科幻作品永遠關注當下的現實問題,這也是為什麽我提出“科幻現實主義”這個概念,希望更多作家能夠將關注當下的困惑和挑戰。我相信中國問題不僅僅是中國問題,而中國的想象性解決方案可能將成為世界想象的解決方案。

本期編輯 | 叢子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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