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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鶴樓:這首詩,讓李白也為之傾倒

一直很喜歡的幾個作者,在寫字這件事上,始終保持著謙卑。

他們羞澀而內斂。很多時候,羞於將文字示人。再問起令自己驕傲的書,永遠是尚未寫出的下一本。

正如音樂家BrianEno曾說過的那樣,搞創作分兩種類型,一種像農民,一種像牛仔。

第一種發現一個東西就像一粒種子,安心養地,緩慢種植,精心培育,等待收獲。

第二種則像牛仔一樣,四處遠遊,不斷向陌生進發,尋找新的領地。

說起來,他們大抵都是“農民”,保持著一股文藝氣息,一種理想主義,緩慢而又克制虛榮心地去寫。慢慢才能超越身體的弱小,走入到大地,實實在在去看見,去考察,大地生活內部的運作和肌理,並且,一針一腳、樸素地為我們呈現出來。

這種人格上的灑脫姿態,正是《菜根譚》中所講的那一句: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風流。

再說回到群星璀璨的盛唐,朝堂之上,王公子弟,莫不出口成章。尋常鄉野,市井凡人,亦知平仄。

南昌滕王閣上,王勃寫出了壓軸的廣告詞。北京薊北樓上,陳子昂留下了幽幽的痛哭。

賀知章哼著“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曲調,回經了故鄉。高適,岑參、王昌齡、王之渙創立了豪氣衝天的“邊塞四大天王”組合。

田間的小道上,四處回響著王維、孟浩然的鄉野d小調。而那個狂妄高傲,令高力士脫靴聲動長安的李白,卻在黃鶴樓上,發出了一個讚歎的噓聲,順便折服地低了頭。

這一個長長的噓聲,照出了他大英雄的本色,真名士的風流,也推出了一匹所向披靡的黑馬!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余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複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崔顥

這匹所向披靡的黑馬,名喚崔顥。

有關他的記述,歷史上留下的不多。故裡汴州也鮮少有關他的傳說與故事。

就連《唐才子傳》中,亦不過是零星的記載:少年為詩,意浮豔,多限輕薄;晚節忽變常體,風骨凜然。然行履稍劣,好博,嗜酒,娶妻擇美者,稍不愜即棄之,凡易三四。

年少時的崔顥,是非常有名的“風流”人物。

他以才名著稱,放蕩不羈,好飲酒好賭博。平日裡,更愛與諸色美人兒上演形形色色的豔情故事。娶妻必須是美女不說,稍微看不順眼了,便立馬休掉。

類似的故事太過吸引眼球,也頗為頻繁,索性史家也不去認真計算了,隻用一筆“三四”虛指帶過。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初出茅廬,便博得盛名的崔顥,一度沉迷於閨中小情無法自拔。

譬如,他寫《長門怨》:“君王寵初歇,棄妾長門宮。泣盡無人問,容華落鏡中。”

他寫《川上女》:“川上女,晚妝鮮。綠江無伴夜獨行,獨行心緒愁無盡。”

再有《長乾行》:“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無論是被君王冷落的女人,獨身出門的女人,或者陷入戀愛柔情的女人,他都用一首詩,獻上了問候,也將自己囊括到她們的閨蜜世界中。

崔顥寫的很真,很直,也很美。外界的反響卻是褒貶不一。每有評論者,常用一句“多寫閨情,流於浮豔”給他畫上句號。

對於,諸多類似的評價,崔顥心中有氣,也有不甘。

他悶著一口氣,轉身去找了“名重一時”的北海太守李邕,遞上了一首《王家少婦》:“十五嫁王昌,盈盈入畫堂。自矜年正少,複倚婿為郎。舞愛前溪綠,歌憐子夜長。閑時鬥百草,度日不成妝。”

這首寫的傳神入骨的小詩,在崔顥看來,算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沒想到,在李邕眼中,卻難登大雅之堂。

他剛念出第一句,就被李邕的一聲震怒給打斷:小兒無禮,這種庸俗之作就不要給我看了。

一聲怒吼之下,朝野震驚了,崔顥也崩潰了。

大抵是他的少年狂傲,縱情迷性,先入為主。總之,進士及第的崔顥,浮沉於宦海很多年,卻終究不得志。

帶著一顆受傷的心,他抽身而退,遠離京城長安而浪跡江湖。

這一浪跡,便是20年。

20年中,他的足跡遍及大江南北,自淮楚而至武昌、而河東,一度甚至遠至東北。

他一路風塵仆仆,雖然照舊風流成性,但詩風卻大為轉變。曾經的鶯歌燕舞,輕曼豔麗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雄渾奔放與凜凜風骨。

20年的苦旅,足夠磨練一個人的心志。

一匹所向披靡的黑馬,注定是要名垂青史的。

某個春日的午後,還鄉途中的崔顥,逗留於武昌。他來到了長江邊,接著登上了巍然聳立的黃鶴樓。

日光緩緩西斜,暮靄沉沉,江天一色。那輝煌燦爛的少年時,抑鬱不得志的宦海沉浮,以及輾轉飄零的半生,都如鏡頭一般匆匆掠過。

那一刻,一扇隱秘而又頓悟的大門向他敞開,他一氣呵成地寫下了這首《黃鶴樓》:

舊日的仙人,已經乘著黃鶴遠去。這裡,隻留下空蕩蕩的黃鶴樓。

千百年來,朵朵白雲,悠悠地從天空,從樓宇間掠過。

若是天晴,漢陽的樹木,在日光的照耀下清晰分明,鸚鵡洲上的芳草豐盈而茂盛。

此時此刻,已然日暮。鳥兒即將歸巢,船隻即將歸航。

江面上,煙波浩渺。很快,就要被黑夜籠罩。

我的故鄉又在哪裡?思鄉不見鄉,問鄉鄉不語,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路晃吃飽太閒悠,跌跌撞撞地生活至暮年的崔顥,終於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

他揮筆而成,隨即離去。

那滿腔的愁緒,那空曠,寂寥,厚重的小詩仍舊被淹沒在人海。

直到兩年後的一天,聲名赫赫的大人物李白,也登上了黃鶴樓。

遍遊山川大河,遍留詩詞名句的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座黃鶴樓。於是,筆墨紙硯準備好了,一切都就緒了。

但是,意外卻來了。

不經意地,有人遞上了崔顥的《黃鶴樓》,李白也順勢瞄了一眼。

五十六個字讀完後,李白怔住了。良久良久,他留下一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題詩在上頭",擱筆而去!

在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裡,李白靜悄悄地敗下陣來。他折服的心服口服!

就這樣,在所有人將崔顥這個人忘記的時候,他悄無聲息地逆轉了。憑借這首《黃鶴樓》打敗了獨領風騷的李白,也登上了大唐律詩的巔峰!

再後來,無數人登上黃鶴樓,極目四望:遙遠處,高樓林立,車水馬龍。大江上,濃霧籠罩,江輪嘶鳴。

舊時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卻依然有人一次次在心中,吟出那兩句:“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作者:才人。媒體人,策劃人,寫作者。生於北方,長於北方。喜長裙,好旅行。愛遠方,愛故鄉,更愛以文字釀酒!(個人公眾號:才人沒有人)本文經作者授權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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