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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上影節最後的啟示

還記得6月1日兒童節,中國電影資料館1號廳排映了今敏監督的動畫長片《千年女優》。排片一放出來就感受到了京城各大影迷群和轉票群裡面的摩拳擦掌。

由於是現場售票,藝術影院門口久違地排起了長龍。北京周末的交通狀況令人堪憂,當日氣象也十分炎熱,沒有自由的時間和良好體能的話排隊購票真的是一項高難度任務。

6月1日電影資料館門前長龍

影片開場前不到五分鐘,轉票群裡還有觀眾臨時多出一張票想要出手。電光火石之間,交易完成。想來也是神奇,600多位觀眾,在區區幾小時之間,從北京的各個方向,從微信群到售票現場,匯聚到小西天。在每一個座位鎖定的背後,觀眾行動力之強大,社交媒體操作之靈活迅猛,展現的淋漓盡致。

落座之後如果不刷手機而是四下看看觀眾,就會發現這是絕對的年輕人天下。左鄰右舍聊天都在說著自己的影評作業、表演小品,拍攝計劃等等。一時間,感覺資料館果真在履行法國電影資料館老館長亨利·朗格盧瓦先生提出的“電影資料館應該培養未來優秀的電影工作者”的使命啊。

這些年輕觀眾不僅平日共享著中國電影資料館,百老匯電影中心、尤倫斯藝術中心和北京各大使館文化中心等機構提供的放映節目,他們的行動和思想邊界也會通過社交媒體蔓延到全國其它城市,大家互通有無。

不久之後,類似這種情況就在上海國際電影節重現了。

我們在上影節期間的各大影城裡就經常撞上熟悉的面孔,彼此默默遞上一個同好相見的認證眼神,然後擦身而過,各自趕場。

上海電影節期間,上海影城人潮湧動的大廳

在北京,藝術電影放映資源的豐富多元得益於這座城市作為當下產業重心的得天獨厚,但資源與觀眾對話的直接則很大程度上來自觀眾的年輕化和社交媒體的發達。

不僅如此,從多個國內備受關注的電影節展的反饋來看,年輕觀眾早已遠遠領先於內容提供方,習慣了這種快節奏、零距離,無邊界的觀影環境。上海國際電影節終於在今年做出網絡售票優先現場售票兩小時的調整,就是順應活躍於線上的年輕觀眾的需求。

多倫多國際電影節藝術總監卡梅倫·貝利說過“電影節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就是:你的觀眾是誰?觀眾期待通過電影節獲得什麽樣的內容?”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國內年輕觀眾對藝術電影還處於“吃不飽”的補課階段。走過21年歷史的上影節和相對年輕但也即將邁入第9個年頭的北影節,票房數字連創新高,雙雙被冠以“躺著就能賺錢”的帽子。觀眾想要在電影節奉上的節目裡找到自己想看的、必看的作品已經不成問題。可是,電影節真的就止步於此了嗎?

如果電影節無法通過它的節目設計發出聲音,樹立概念,刺激思考和爭論,和觀眾之間淪為由一張電影票連接起來的服務方和消費者的關係,那麽它和一個有著100多個影廳的龐大快閃電影院有什麽分別?假如我們存在概念輸出上的模糊和薄弱,圍繞著放映本身的瑕疵和事故才愈發讓人無法忍受。

上海電影節期間,美琪大戲院的經典修複影片如《蝴蝶夢》和《迷魂記》一票難求,影院發放精心設計的限量票根,獲得影迷追捧。這再度證明了電影節可以是向後看的、是懷舊的、情懷的、考據的,收集癖的。

與之對應,電影節也需要展示出自己是可以向前看的、挑戰的、反叛的、發聲的…… 觀眾需要在這兩個方向上同時獲得參與感才算圓滿。

美琪大戲院,電影節特製票根展示牆

說得誇張一點,國內年輕觀眾固然有著對影史前輩和大V的崇敬之情,但除此之外,親自為新鮮的電影面孔月台,支持能為自己發出聲音的電影作品,不才是這個“全民pick”時代的大勢所趨麽?

要做到這一點,以北影節為例,首先需要逐漸打破當前平行單元之間各自為政的狀態,形成階梯狀的有機整體,把展映單元以外的影片進一步開放,讓普通觀眾真正參與進去。

只有在觀眾得以一睹天壇獎主競賽、注目未來和紀錄片等單元入圍影片真容的前提下,這些電影節此前稍顯神秘的組成部分才能真正轉向年輕一代、獲得關注。觀眾才能從展映單元走出去,真正成為北京電影節的主人。

除此之外,一年一度的電影節展映太需要著手打造一以貫之的主題概念了。北京上海兩大電影節的定位決定了它們不太可能回歸“小而精”的格局,但並不妨礙在節目編排上滲透細致的策展精神。

舉例來說,第七屆北影節喜劇大展框架下的“京味兒喜劇”單元大受歡迎,第八屆把《鄰居》、《夕照街》和《本命年》放在“北京城事”單元中重新介紹給新一代的觀眾。

這樣的思路如果能從老片拓展到新人新作,這樣一年一年發掘下去,是不是就能夠形成北京作為電影都市的獨有紀錄?會不會有新老作品通過這種“北影節趣味”和更多觀眾見面呢?

如果止步於“為觀眾找到電影”,一個電影節就永遠只能是服務型的。只有向著“為電影找到觀眾”這個方向走,努力培養和守護這座城市的迷影氣質,電影節才能不斷注入新鮮血液,和年輕的觀眾一起成長

6月15日晚天山電影院的講座活動,登上央視《新聞聯播》

這也正是2018年上影節帶給我的最大思考和啟示。

我們找到屬於電影節的青年,聯結好他們與電影、城市和節展活動之間的關係,就搞好了電影節。

未來我們在北京,也將努力踐行這一目標。

與國內朝氣蓬勃的觀影生態相比,多位歐洲電影節策展人曾撰文表示:在歐洲,面對年輕一代,電影的生命力處於危機之中。雖然他們遇到的困難和我們不同,但卻在做著和我們相近的思考。

波蘭新視野國際電影節(New Horizons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去年成功扭轉了這種頹勢,電影節藝術總監Marcin Pienkowski*在下文中談到了他們為了吸引全新的觀眾群體做出的努力。

面對大批年輕觀眾,國內電影節絕不能坐享其成,不妨及時補上這一課。畢竟,未來掌握在他們手中。

為什麽電影節不能忽視年輕觀眾

文 |Marcin Pienkowski

原載 |Screen Daily 2018.5.4

編譯 |依子

運營一個電影節讓人對當下觀眾的觀影習慣變化有一個非常清晰直觀的認識。通過波蘭新視野國際電影節,我們觀察到了觀眾年齡層上顯著的變化趨勢。2010年,我們的平均觀眾年齡是27歲,兩年以後上升至29歲。2016年平均年齡來到了32歲。這並不令人意外,電影觀眾群體整體趨向成熟,從某些角度來說觀眾的年齡與操辦電影節的團隊成員平均年齡持平。

然而,去年我們扭轉了這種趨勢,最終數據顯示53%的電影節新觀眾年齡在24歲以下。這樣的結果不是憑空而來的,我們在多個方向上做出了重大調整,包括節目策展、市場推廣、運行方式,還有最重要的改變——電影節的態度。

面對年輕觀眾,電影節要做到當機立斷、反應迅速。我曾坐在許多國際電影節的放映間裡發現35歲的我竟然是最年輕的觀眾之一。這樣的情況並非波蘭獨有。通過在英國獨立電影辦公室(Independent Cinema Office)發起的電影節發展項目(Developing Your Film Festival*)上與來自世界20多個電影節專業人員的交談,我發現大家普遍面臨觀眾年齡偏大的情況。

我們都認為:從多倫多這樣的成熟國際電影節到剛剛在地區生根發芽的新生電影節,都必須直面這個問題。

新視野電影節露天放映 廣場上席地而坐的觀眾

來源:NHIFF Instagram

觀眾永遠都在變化,五年前能吸引他們走進電影院的內容在五年之後可能根本無人問津。而最顯著的變化莫過於電影節觀影體驗與當今大部分年輕人觀影習慣之間的差異。今天的觀眾追求的是隨時點播,在任意地點觀看自己感興趣的內容,而且最好能免費(就像Netflix提供的“自助餐”式的內容觀看服務一樣)。

與之相反,電影節在固定的地點舉辦,場次有限,每一張票都要付錢。不僅如此,電影節通常在內容提供上帶有很大的排他性,同時對盜版行為秉持零容忍態度,嚴格限制競賽規模,屏蔽日趨碎片化的媒體管道等,這一切都讓電影節與電影產業中的其他媒介和平台相比,極大地折損了觀眾吸引力。

在找到了問題所在和明確了需要面對的挑戰之後,究竟該如何把年輕人變成我們的觀眾呢?

忘記你對宣傳推廣已知的一切

電影節利用機場行李托盤進行宣傳

來源:NHIFF

想要吸引全新人群到電影節來就意味著你的目標觀眾和已經建立起來的宣傳管道毫無聯繫。因此,我們需要主動出擊到觀眾所在的地方去。

我們打破傳統,削減當年的戶外和紙媒覆蓋,將寶貴的時間投放到與能幫我們在年輕人群中獲得曝光的合作方建立關係上,比如Tidal(知名音樂流媒體服務平台)。同時充分利用非傳統太空,比如機場安檢行李托盤廣告,在飲料瓶身印上電影節資訊免費發放,致力於將觸角伸向各個角落以達到與可與傳統廣告匹敵的資訊覆蓋。

電影節策展人有時對社交媒體和宣傳推廣介入藝術策劃十分謹慎。然而如果不了解有效的資訊傳達方式,一切打磨節目單的良苦用心將付之東流。市場推廣絕不應該主導交流,但在對話伊始就引入宣傳意識能夠爭取到足夠的時間讓創意和不走尋常路的點子生根發芽,通過這些也往往能夠有效地與年輕人建立聯繫。

將宣傳推廣早早引入電影節籌備工作意味著在這一年,我們全盤審視了對社交媒體的利用。社交媒體不應該只是發布公告的管道,而應該是內容平台。我們發布的內容——現場直播和更多的影片素材直接反映了電影節的參與體驗。

能夠被一張劇照和一段簡單的劇情介紹吸引的人數是很有限的,這部分人大多已經對電影文本有所了解。因此我們準備了大量原創影片和圖片、影片片段、影片論文,Instagram stories等等。

這一策略徹頭徹尾地重新定義了我們溝通交流的對象,影響了誰會被一段影片吸引繼而購買一張電影票。同時,這也給我們的策展人創造了太空,他們可以就自己精心策劃的節目侃侃而談,與觀眾建立深入的私密的交流。

除此之外,我們為自己的電影節確立了一個明確的核心概念。雖然不是所有的策展內容都必須指向這個概念,但單純立志呈現世界上最優秀的電影已遠不足夠。

鑒於電影節總是陷入對觀眾注意力的爭奪戰,而且很多觀眾對電影節並沒有一個清晰的了解,獨特的概念和主題能夠直接切入思考,與觀眾進行對話。

2017年,我們的主題是抗議與反叛,電影節就此設定了一條宣言。如此直接發聲和明確立場的策略賦予電影節醒目的氣質,給當年的節目編排錦上添花。概念主題貫穿了各種各樣的環節,包括與觀眾一起在工作坊裡完成電影節主題拚貼畫,專題展映單元,甚至在電影節期間組織了抗議活動。其結果是人們獲得前所未有的主人公體驗和與電影節的密切聯繫。

了解年輕觀眾

電影節社交媒體账號上充滿工作人員與觀眾的合影

來源:NHIFF Instagram

我們在態度上的一個核心調整在於卸下已經掌握的電影知識包袱,回歸到最初始的問題:電影節是什麽?為什麽人們會參加電影節?年輕並不意味著無知。但今天的我們已經與黃金一代的歐洲電影大師相隔好幾代是不爭的事實。

我們需要找到比單純強調他們的重要性和天才更有效的交流方法。年長的觀眾看到今年推出的伯格曼回顧展可能會覺得這是“過去式”了,但對年輕觀眾來說他們還尚未獲得在大銀幕觀看《野草莓》和《假面》的機會。

電影節正是這樣一個完美的平台,因為電影節能夠創造一個引人入勝的語境,讓年輕人認為值得一試,開始接觸這些作品。類似Netflix這樣的平台在電影史方面的訊息是十分匱乏的,電影節則能夠擔當起這一重任——證明過去的電影作品在當下仍具價值。

我們還意識到年輕觀眾對電影節的組織結構不甚了解。競賽?展映單元?我們該如何讓電影節的這些元素直接指向其活動內容而不是我們如何構建一個電影節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們將電影節的結構簡化,削減整合了單元。在將四個競賽單元整合成為一個專注推介新電影人的單元之後,入選作品獲得了更多曝光,票房上浮。一切都來自一個更新調整之後無比清晰的焦點。

此時,此刻

電影節的最大特質莫過於它在一段特定的時間內舉辦。比起產品,當下的年輕人更樂意在獲得體驗上花時間。

那麽,該如何展示一種體驗的特殊性而讓年輕人覺得自己必須參與其中呢?在去除年輕人對未知內容的芥蒂心理方面,強調獨一無二的放映場所和浸入式的體驗是已經被廣泛使用的技巧。我們沒有止步於策劃吸引眼球的活動,想要努力走的更遠。

我們在一家地下拳擊訓練場安排放映了《搏擊俱樂部》,在一個古老華麗的泳池放映了《雨中曲》。觀眾需要在社交媒體上關注我們並且完成一定的任務才能獲得入場機會。

除了營造這種神秘主義的氣氛,類似的活動將電影節變成一個專屬的、私密的、時效性極強的,充滿活力的事件——總而言之並不局限於放電影和看電影。這樣一來,資訊的傳播並不會終止於參與到電影節的人群。記錄這些活動的照片也能力證其實所謂電影節並不僅僅關於電影。

夏日泡在泳池裡欣賞《雨中曲》

來源:Instagram

這並不是一條容易走的路線。需要極大的投入和規劃以及冒險精神。在埋頭骨乾籌備電影節之餘和對電影節抱有熱情的年輕人好好談談電影節策劃背後的設計能夠有助於更新強化團隊對電影節的思考和熱愛,是一個重溫這份工作價值所在的絕佳方式。

*本文作者Marcin Pienkowski是波蘭新視野國際電影節藝術總監。作為目前波蘭最大規模和最受歡迎的電影節,第十八屆新視野電影節將於2018年7月26日至8月5日在波蘭弗羅茨瓦夫舉辦。在新視野國際電影節之外,2011-2015年期間,Pienkowski同時擔任波蘭美國電影節(American Film Festival)和新視野院線(New Horizons Cinema)的發言人和公共宣傳總監,後者是目前歐洲最大的藝術電影放映院線。

*Developing Your Film Festival 是英國獨立電影辦公室(Independent Cinema Office)發起的電影節發展項目。由創意歐洲(Creative Europe)和英國文化教育協會(British Council)聯合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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