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簡印尼史：海上霸主之路

中古時代印尼被後世民族主義者挖掘出來的“黃金時代”，以室利歐佛逝和滿者伯夷為代表。這兩個政權在大航海時代西人東來之前，建立了史無前例的海上帝國。

（室利佛逝建立了南洋最早的海上帝國）

室利佛逝（Srivijaya，7-14世紀），中國古書成為三佛齊，都城在今天蘇門答臘島南部的巨港（Palembang，此地今天已經完全看不出曾是歷史上這麽大一個海洋霸主的帝都，隻留下辛辣的南部蘇門答臘菜在【孤獨星球】上留有一席之地），11世紀時遷都與佔碑（Jambi）。

（極盛時代的室利佛逝）

後人驚歎於室利佛逝在南洋地區統治趨於廣闊的壯觀，其實其憲製和很多東南亞國家一樣，仍然遵循著經典的曼陀羅模型（以首都和周圍一圈核心區為基本盤，外圍的領地多用封建或是半封建的羈縻控制，核心衰落時則容易自立）。因而室利佛逝某種程度上更像一個邦聯（Confederacy），皇家控制的核心區環繞著眾多處於附庸狀態的領地。核心區尤其重視對馬六甲海峽沿岸良港的控制，從當地獲取珍稀的貢物。

（室利佛逝也大大推動了佛教在南洋的傳播）

在南洋如此廣闊的地域試行統治，軍事因素、尤其是海軍是室利佛逝帝國得以維持的重要原因。隨著帝國的擴張，源於蘇門答臘南部的早期馬來語也被四處傳播，算是這個政權的一點微小工作。根據傳說，室利佛逝內鬥中的失敗者，在遠至柬埔寨、馬六甲和馬來半島的眾多地區，建立過自己的王朝。

（蘇門答臘南部民族服裝仍然可見室利佛逝的痕跡）

作為一個唐代起就見諸於中國古籍的古國，室利佛逝在7-8世紀一直與廣州維持著貿易。其後在帝國崛起的過程中，其不僅以商人和貿易者聞名，國人也以造船者和航海者著稱。

（室利佛逝古都，今天位於巨港的考古公園）

在室利佛逝剛開始向中國進貢的7世紀晚期，中國商人還武力遠航之南洋貿易，因而這個國家靠著向大陸輸入南洋奢侈品大發橫財。如同東南亞中世紀的很多重要國家一樣，室利佛逝也是一個重要的提高佛教姿勢水準的中心。7世紀晚期的求法僧人義淨，在往來印度時都曾經過並訪問這裡。

（室利佛逝風格的菩薩像）

12世紀以後，室利佛逝走向衰落。主要的原因，乃是在11世紀與東爪哇的馬塔蘭王國陷入了戰爭，以及受到了南印度更為強勢的朱羅帝國的挑戰。朱羅是一個由泰米爾人建立的沿海國家，通過強大的海軍將印度文化再次強勢地闌入到東南亞與南洋。其著名的國王叫拉賈-拉賈（意為王中王），今天仍然在印度各大博物館留下了跳舞的濕婆青銅像和將自己的歷史記錄在銅板上的寶貴文獻。其與室利佛逝長達百年的南洋爭霸戰，更是令人澤澤稱奇，堪比後來葡萄牙、荷蘭與英國在這一片水域的爭霸。1025年，朱羅人更是一度攻佔過室利佛逝的首都。另一個室利佛逝衰落的原因，乃是安史之亂後隨著傳統內亞絲路對中國人切斷，以及中國人口的大規模南遷，中國人開始大規模地直接參與到南洋貿易中。此後的兩宋時代，更是由於北方的強敵而著力發展海外貿易。隨著北宋的銅錢大量闌入到東南亞地區，原本臣服於室利佛逝的附庸們有了強化權力的資本，並不再依賴於室利佛逝而直接與越拉越多的中國人展開了貿易。從這點上來看，室利佛逝成業貿易、敗也貿易。

（朱羅帝國）

在室利佛逝霸權的衰落期，爪哇島上一個名叫夏連特拉的王朝一度填補了該地區權力的真空。儘管這個信奉佛教的王朝隻興盛了一個世紀，卻為我們後人留下了婆羅浮屠的壯觀遺跡。

（婆羅浮屠）

所以說，12世紀時南洋群島大洗牌的時代。室利佛逝的衰落引起了群雄分起的格局，朱羅和下一個世紀蒙元的入侵更是使得這樣的政治重組劇烈化。此後的爪哇島，新柯沙裡王國滅亡了原本同屬於爪哇島的諫義裡王國。但在新柯沙裡拒絕向蒙元帝國稱臣納貢、並在使臣臉上刺字、砍去鼻和耳之後，成天星辰大海做著蒙古夢的忽必烈調動了一支可能是東亞歷史上到那時為止規模最大的軍隊（1000艘戰艦和兩萬名士兵）渡海遠征爪哇（今天從上海出發，飛機都要飛6.5個小時）。蒙元重創新柯沙裡，諫義裡殘余也趁機再起，然而最後的贏家卻屬於新柯沙裡的駙馬。他假意和蒙古人結盟，在新柯沙裡和諫義裡都被蒙古人重創後，倒戈一擊趕走了水土不服的蒙元大軍，這和二戰末期東南亞很多原先依附於日本的東南亞民族獨立長官人，如出一轍。駙馬建立了一個以後將統一南洋，重振室利佛逝輝煌的海上帝國——滿者伯夷。更為幸運的是，一些蒙元軍隊中擅長造船的中國人滯留此地，輸入了更先進和複雜的造船技術，使得新成立的滿者伯夷海軍一開始就有了強大的海軍。

（滿者伯夷）

滿者伯夷（Majapahit），字面上的意思是“苦橘城”，來源於其首都的名字（位於今天的泗水附近）。後世的人們，普遍將這個帝國強大的權勢歸功於他的宰相——加查.馬達（Gajah Mada）他將輔佐開國駙馬的曾孫，蛤奄.武祿，建立一個史無前例的海上帝國。

(加查.馬達)

約成書於1365年、由滿者伯夷宮廷詩人譜寫的【爪哇史頌】，從各個方面描繪了14世紀滿者伯夷極盛時期的情形（如今已有簡體中文版）。這個帝國西至蘇門答臘西端、北到菲律賓南端、東至新幾內亞，與整個東亞-東南亞海域它所不能征服的強權維持著貿易聯繫。據說，加查.馬達曾經發誓如果不統一南洋，他將不吃水果。於是憑借著一隻龐大的海軍，滿者伯夷一度壟斷了南洋的主要貿易。當然，和先前的室利佛逝一樣，他仍然對帝國外圍的半封建領地實行羈縻政策，只要他們保證按時繳稅並臣服於滿者伯夷，這也是在當時條件下統治東南亞、尤其是南洋的最好手段了，後世的在印度洋世界，深得其精妙。

（苦橘城的建築）

在滿者伯夷稱雄的時代，苦橘城成為了整個南洋的文化中心，和先前的很多強國一樣印度教與佛教並重。在此基礎上，一種東爪哇的核心文化發展起來，其很多細節，今天仍然能從巴厘島等地雍容華貴的傳統樂舞中看到痕跡。此後的印尼近現代民族發明，受惠於此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