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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女作家蕭紅與幾個男人的情欲斷片

在留下的蕭紅為數不多的照片裡,我對那幅拍攝於大陸新村9號魯迅翁家門前的照片特別留意,眾多蕭紅的作品選集幾乎沒有使用這一張。照片收在端木的侄子曹革成所著《我的嬸嬸蕭紅》一書裡(時代文藝出版社2005年1月版),估計原照一直為端木所擁有,自然也只能在侄兒的書裡才可重見天日了(事實證明我的估計有誤。比如徐州師范學院於1979年6月內部出版的《中國現代作家傳略》(第三輯)就收有此照)。黑白照片裡的少女,雙手抱膝,在強烈的直射光線下寂寞獨坐,有著俄羅斯韻致的布拉吉,攜帶著從寒冷地帶跋涉到十裡洋場的風塵,隻以模糊的褶皺予以呈露。那時,她留著清純的瀏海,辮子上扎著白絲帶,表情楚楚,有一種暗生植物突然臨光的慌亂和停滯,仿佛還無法從幽暗的夢境毅然起身,而來自山陰路的斜照已經把自己的影子與霓虹燈疊放在一起,她無法好好穩住身軀。

幾年前讀過李振聲主編的《我是魯迅的學生——關於蕭軍》(北京廣播學院出版社2000年1月版)以及秋石編著的《聚訟紛紜說蕭軍》(學林出版社1997年4月版),很為往事的紛紜而感歎。如今,再回過頭來翻讀駱賓基的《蕭紅小傳》(上海書店1947年7月版)、端木後妻鍾耀群的《端木與蕭紅》(中國文聯出版社1998年1月版)等書,就發現記憶中的事情還在進一步複雜化。

這種情況並不出乎我的意料。大凡一當成為歷史的焦點性人物,如果他只是一面光潔如一的鏡子,恐怕他恰恰成為不了焦點性人物。這面鏡子固然可以反照,但它上面的塵土和汙垢、破損的裂紋、缺失的地方、人為損毀之處,正是真實與假象交相輝映的地帶。起當事人於地下,恐怕也是無及於事的。這在於有些恩愛情仇,一開始就是不確定的,它們就像流雲,在事主的感情水面匆忙投射下暫時的影子。一旦河流遠去,影子早被揉碎,獨留後人在茫茫天地間揪心而跌足,逝者如斯,只剩無邊的蕭索供人痛飲。

讓我驚異的,是瑞士女作家趙淑俠1986年為蕭軍、端木蕻良、駱賓基拍攝的合影。這是一張貌合神離的合照,儘管拍攝於主角們的晚年,正如趙淑俠在《東北文壇三老和一張像片》一文中所述那樣:“蕭軍在外觀上看來粗獷剛烈,說話直來直往,內裡面卻有一顆十分慈祥柔軟的心。”而“駱賓基看上去形容枯槁面目黧黑,他的外型使我聯想到為傳道瀝血、天涯獨蕩的苦行僧。”但“與蕭軍和駱賓基相比,端木蕻良很明顯的屬於另一個典型,他較蕭駱兩人細致,外貌也比他們瀟灑帥氣,有詩人和藝術家那種文采風流的氣質……”上天的賦予以及經歷的憂患一當混合,其實,一個人的內在就很容易呈現為一種可深可淺的表達,很難遮蔽。只是,他們的晚景表達裡,已經找不到被一個特殊女人深深改造的痕跡了,我看不到被犁鏵翻耕的土埂。剩下的,是老年人的孤淡、松懈、善意和病厄。

看完這張照片,我產生了一個頗為衝動的念頭,很想探究李潔吾、汪恩甲和蕭紅的表哥陸振舜的長相。頗費了一番力氣,可惜未能如願。顯然,我缺乏“考證”功力。比如,我見到一個“考證”資料,說“蕭紅與陸振舜是戀愛,並沒有同居的夫妻關係。”連這樣的被擱置在時間塵土裡的細節都可以被考證出授受不親的“純潔”,就至少反證了我不是做學問的料。但有關李潔吾的文字描繪,倒是偶然在胡辛所著的《陳香梅傳奇》裡(二十一世紀出版社2005年6月版)找到了。

李潔吾曾經是陳香梅女士的級主任和國文老師。“在孔德小學,李潔吾是最出眾老師。一年四季,一襲藍布長袍掛下來,秋冬加一條灰色長圍巾,常常往肩後一甩,這樣的裝束有種中國知識男人的蕭寒的美。”書裡說,“半個世紀以後,陳香梅偶讀中國現代女作家蕭紅的傳略,讀到蕭紅從呼蘭河到北京一所小學找她的男友——李潔吾的名字跳了出來,她不禁嚇了一跳,是同時代的同姓同名者?還就是她的老師李潔吾?不過她想,她的李老師倒是值得蕭紅愛的,只是李潔吾的妻子對蕭紅很不友好,這未免太讓人難堪。後來,陳香梅又翻閱到另一部評傳,得知:李潔吾乃是蕭紅第一個戀人的朋友,他幫助蕭紅,但引起妻子的誤會。陳香梅想,這考證頗合情理。只是想要證實這點時,李潔吾老師卻已去世了。”

按理說,後人本不應該對過往的情愛恩仇探究過細,尤其是對蕭紅這樣的女人,事情一當細致化,對她就是一種殘忍。倒是老作家聶紺弩最得個中三味,其名作《在西安》就標舉了觀察者的仁義風骨。冰中觀火,棉裡裹鐵,靈意飛動,點到為止。聶紺弩刪除了花香,隻把花放逐到文字深處,讀著讀著突然心痛,頹然意懶,我索性把書扔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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