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洞見·朱麗葉
成長是一座越走越窄的橋。
01
最近,一部僅4分鐘的短片,刷爆朋友圈。
看完這個視頻,每個人都感慨良多。
視頻中,3個成年人和幾個孩子,分別被問到相同的問題。
成年人的微信裡大多有1000多位好友。
但經常聯繫的只有兩三個。
微信裡人來人往,喧囂熱鬧,可是能在午夜時分叫出來一起喝杯酒的,卻難以找到。
孩子們交朋友就特別簡單。
“為什麽和他做朋友?”
“因為他帥。”
“如果去別的幼兒園,不再和朋友在一起了,怎麽辦呢?”
“再找一個新朋友。”
“新朋友好找嗎?”
“好找呀,我把他的名字認出來,認識名字就是好朋友了。”
小時候,只需要問一句“能一起玩嗎”,就算交到了朋友。
那時的我們從不擔心孤單。
好像隨時隨地一招呼就有一籮筐朋友。
多少人在年少時都這麽想過:
“長大了,我要買個大房子,所有朋友都住在一起,大家可以一塊聊天,一塊睡覺。”
可是真正長大後,脫下單調的校服,換上各自不同色彩的衣服,在岔路口揮手作別。
卻發現,我們好像再沒交過新朋友。
02
去年,一家人去爬衡山。
下山時,我們打算坐纜車。排隊人太多,隊伍慢騰騰地向前挪,兒子不時趴在地上撿拾好看的樹葉。
和我們並排的另一列隊伍中,有一個和兒子年齡相仿的小男孩,手裡拿著橘子,一直默默地看著我兒子擺弄樹葉。
突然,男孩將手裡的橘子伸給我兒子。兒子回眸看了看他,擺擺手錶示不要。
男孩執著地又將手往前伸了伸。兒子似乎思索了一番,終於接過橘子,並回贈了一片樹葉。
後來,兩個小家夥,隔著一道鐵柵欄,一起分享食物、一塊將樹葉拚成各種圖形。
分離時,兩人互贈禮物,好一番依依惜別之情。
奶奶打趣說,這是一片樹葉換一個橘子,交一個朋友。
今年上小學的兒子,“朋友”是他的語言中最常出現的詞匯:
我今天和朋友建立了一個秘密基地。
這是我和朋友挖掘的寶藏。
我的秘密隻告訴我的朋友。
我要永遠和我的朋友在一起。
有點兒掃興的是,孩子爸爸總會問:
“你這個朋友成績好嗎?他在班上排第幾名啊?你要和表現優秀的同學交朋友。”
看,這就是孩子和我們的差別。
成年人之間的交集總有著被反覆丈量的標準,我們不會天真地因為他送我一片樹葉,我便還他一腔熱忱。
而是設置了各種交友門檻。
03
魯迅在《故鄉》裡這樣描述兒時好友再次相見的場景:
“我這時很興奮,但不知道怎麽說才好,只是說:啊!閏土哥,你來了?
我接著便有許多話,想要連珠一般湧出:角雞,跳魚兒,貝殼,猹……但又總覺得被什麽擋著似的,單在腦裡面回旋,吐不出口外去。
他站住了。臉上現出歡喜和淒涼的神情;動著嘴唇,卻沒有作聲。他的態度終於恭敬起來了,分明地叫道:老爺!
我似乎打了一個寒噤:我就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隔了一層可悲的厚障壁了。”
年少時的“迅哥兒”,終究成了二十年後的“老爺”。
這大約就是成年人友情的悲涼。
少年意氣是,隻憑著感情交朋友,不把一切世俗的眼光放在心上,開心就好。
可是當兒時的玩伴成了發工資的老闆,一大家子的生活,還得仰仗老闆的關照,就再沒了恣意興起的膽量,還要囁嚅著解釋“那時是孩子,不懂事……”
馬伯庸說:“年輕時交朋友,只是因為一杯青島純生就可以上桌,而成年以後,我們的桌子抬高了很多。”
友誼是一種社會關係,它逃不了人生成長的變遷,也逃不了利益、資源、財富、名望的挑戰。
不是一個圈層的人,沒有辦法平等對話。
馮唐甚至開發出一套挺好玩的打分表。
每一個剛剛進入他朋友圈的人,他都打100分,然後在心中逐漸扣減。
言行不佳,扣10分;遲到,扣10分;不接電話,扣10分……
他說,十次有九次,新朋友會被扣到30到60分,就滾蛋。
這就是成年人的交友。
有一套嚴密的考核體系。
這是我們的理智,也是我們的勢利。
04
年少時的友情可以突如其來,但人近中年,四處遊蕩的輕狂日子,真心話大冒險一樣的生活,都漸漸褪色。
越來越緊張的日程表,越來越急促的生活節奏,讓我們結識的都不過是點頭之交。
一旦生活中遇到大事件,比如說婚慶宴請,或是異地搬遷,便會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沒幾個朋友。
曾在網上看到一位精英人士的感歎。
她在北京一家教育基金會擔任執行董事,39歲生日時準備辦個小party,儘管她有近2000名微信好友,數萬微博、公眾號粉絲,卻湊不齊一桌客人。
她說:“回想起來,我們的人生中能結交到好朋友的階段已經結束了。我的大部分‘我說完上句,你能立刻接出下句’的朋友,都是在讀書和第一份工作時認識的。這些年,將重心放在事業和家庭上,朋友就已經淡出通訊錄了。”
麻省理工惠頓學院的副教授 Emily Langan說,友誼的自願性意味著它沒有正式結構,不像戀愛、婚姻或家庭關係那樣受到責任或義務的約束,因此在關係等級中,它排在最後。
就像《圍城》裡,方鴻漸結婚,趙辛楣要送他一筆賀儀。
鴻漸正熱烈抗議,辛楣截住他道:“我勸你別推。假使我也結了婚,那時候,要借錢給朋友都沒有自由了。”
尤其有了孩子以後,送孩子上興趣班貌似比同學聚會更重要;幾年不曾碰面的老友約見,卻因為答應了孩子帶他去海洋公園而不得不改期。
屬於自己的時間約等於零,人生被密密麻麻的事項排滿,哪裡有時間去交往朋友?
05
上學時,去個洗手間也能三五成群;上班後,買一送一的奶茶都湊不到單。
以至於,常常生出一種感覺:站在人生的荒野中,環顧四周,沒有一個人。
現代人的孤獨,愈加襯出現實中友情的彌足珍貴。
《請回答1988》這部劇熱播時,我在一篇文章裡看到這樣一個故事:
“正煥媽媽把錢藏在菜籃子裡交給不好意思開口借錢的德善媽媽,這一幕我家也遇到過。
那位一直偷偷借錢給我家的阿姨,後來遭遇失業喪偶。我媽把她們母子接到家中一起生活了5年,直到阿姨生活漸漸好轉。
我媽總說,阿姨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也好想擁有這樣一段友誼。”
世道太多辛酸與不易,所以那些點滴的善意、設身處地為對方著想的體貼,才會如此動人心腸,令人念念不忘。
其實,我們每一個人,比年少時更需要一位真正的朋友。
他們就像暗夜星辰,光芒微弱,卻會在沒有月亮的晚上為我們照亮行路的方向。
那些不敢讓親人擔心的傷口,不願跟愛人傾訴的隱私,都會在朋友那裡找到出口。
朋友的意義,可能就在於:
因為這個人,你永遠不會對生活感到絕望,反而能於谷底再攀升些許信心,重新投入生活的戰場。
成長是一座越走越窄的橋,能同我們一路走到最後的人並沒有多少。
可就是那兩三人,默默支撐彼此,捱過了各自生命中的苦與難。
歲月易老,人生有限,何不與真心相待的朋友,在時光莽莽中,映照彼此的靈魂。
前路漫漫,讓我們再一起跑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