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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匠·侯孝賢 | 他用影像記錄了半個世紀的台灣

從侯孝賢的電影中可感知近代台灣的歷史變遷,文化交融和獨一無二的台灣風貌。

 

總策劃 | 陳豔

作者|RED

雷諾阿說:“一個導演一生只在拍一部電影”。

所以楊德昌敘述民族自省,蔡明亮獨喜愛情悱惻,李安詮釋文化衝突,而侯孝賢導演,則愛捕捉時光脈絡——童年記憶,青年躁動,父輩往事成為候導電影中的敘事主體。他將時代中的人,轉化為不可磨滅的電影表達。

從侯孝賢的電影中可感知近代台灣的歷史變遷,文化交融和獨一無二的台灣風貌。

他在動蕩中出生

台灣先後被荷蘭、英國、西班牙等列強入侵。直到1661年鄭成功從荷蘭人手中收復台灣。但1895年《馬關條約》的簽訂,台灣開始長久的殖民史。此後中國大陸風雲變遷,國民黨政府內戰失敗舉兵遷台,再一次將台灣阻隔在了家國之外。

1947年,4個月大的侯孝賢隨全家遷台,家庭由於政治原因無法回歸內地,後定居於高雄。

12歲時他的父親去世,17歲時母親去世。1966年,大專聯考失利後,侯孝賢入伍服兵役。

期間他看了一部英國影片《十字路口》,感觸之餘決心拍自己的電影。一晃就是十餘年,期間他當過推銷員,場記等,直到1980年他拍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片《就是溜溜的她》。

正是動蕩年代的感觸和豐富生活體驗,才使侯孝賢拍出真實的台灣風貌。

《就是溜溜的她》

侯孝賢的鄉土情結

60年代的台灣電影,在李行導演的《蚵女》,《養鴨人家》為代表的“健康寫實主義”的旗幟下達到一個高潮,農村生活和寫實場景,為侯孝賢日後拍攝現實主義題材電影做了鋪墊。

但台灣電影工業薄弱,無法抵禦香港電影入侵,市場長期被外來電影佔據。直到《光陰的故事》問世,開啟台灣電影新浪潮。

新電影強調人在社會中的位置和對社會現狀的反思。這正是侯孝賢所擅長的,他至始至終都是生活脈絡的觀察、思考者。他首先從自己的童年經驗中找到靈感。《在那河邊青青草》、《兒子的大玩偶》、《冬冬的假期》、《童年往事》以孩童視角進行展現,反映台灣社會和家庭矛盾。書寫個體成長記憶與社會發展的關係。

《童年往事》劇照

《紐約時報》的文生·坎比認為:“侯孝賢的電影語言頗似早期的戈達爾,《冬冬的假期》似乎受特呂弗影響。法國電影新浪潮對他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作為台灣新電影的代表旗手,侯導開始書寫自己的電影旅程。

《童年往事》開篇旁白:“這部電影,是我對童年的一些記憶,尤其是對父親的印象······台北地底潮濕,我父親得了哮喘,為了給父親養病,在我小學一年級的時候,我們全家搬到了鳳山”。

父親在外打拚,母親持家,但子女多花費大,家中還有有老人,這就是60年代台灣的普通家庭。

電影裡展現的孩童們睡榻榻米,藏彈珠、爬大樹、翻高牆的童年遊戲,以及用蜂窩煤燒水的生活場景,都是台灣當時現實的寫照。

侯孝賢沒用過多的語言渲染情緒,長鏡頭精準的把握住當時的社會神態——希冀未來但又困難重重的矛盾心態。

影片結尾畫外音說到:“一年以後,祖母去世,我沒有考取大學,吳素梅全家搬到高雄。”故事似乎還可以發展,我最後去找吳素梅了嗎?我沒有考取大學去哪裡呢?故事戛然而止,余韻悠悠。

他把握了台灣新浪潮的本質——鄉土情懷,本土意識

在政治環境日漸寬鬆的背景下,電影人文特質表達的一種回歸,他用“用光影書寫歷史”。在侯孝賢書寫了童年記憶時期獲得認可後,他將自己對農業文明與工業文明的思索放在電影中。

《風櫃來的人》和《戀戀風塵》講述70年代台灣青年人的成長經歷,也是侯孝賢自己的經歷,從風櫃到高雄,亦或者是從山村到台北,都講述了台灣人的遷移歷史。

《風櫃歸來的人》

《戀戀風塵》中以長達70秒的長鏡頭開場,火車在隧道穿梭,前途是一片光亮,隧道放過又是隧道,不知何處是盡頭。意味著少年們,從青春期到成年期中的茫然過渡。他們開始意識到這個世界和他們自身,但不是完全自覺的。

侯孝賢多次描寫入伍對台灣民眾的影響。《風櫃來的人》結尾阿清在入伍前,突然決定站在凳子上叫賣。阿清的聲音在市場裡回蕩,但鏡頭給到市場中人們忙碌的畫面,大家都對他置之不理。聲音逐漸減弱,融入了嘈雜的世界中。

這樣的鏡頭暗示,成為台灣民眾共同的“生命體驗”。風往哪裡吹草就往哪裡倒,入伍帶來的初戀別離,遠走他鄉是那一代人不能承受之重。台灣的經濟飛速發展,工業化、城市化帶給侯孝賢的感觸是巨大的,也是他創作這些電影的因素之一。

悲情三部曲中的台灣風貌

侯孝賢在看了沈從文自傳後曾寫到:“冷眼看生死,其中又包含著最大的寬容和深沉悲傷”。這種想法直接影響了他日後的創作。人在社會中或喜或悲都是時代的體現,可以感知不可強求。

所以有了悲情三部曲的客觀從容——《悲情城市》1989榮獲金獅獎,《戲夢人生》1993榮獲坎城評審團大獎,提名金棕櫚,1995《好男好女》提名金棕櫚,三部曲折射出了自年《馬關條約》簽訂,台灣淪為日本殖民地以來至今的整部歷史。

《悲情城市》劇照

《悲情城市》講述1945年年日本投降至1949年國民黨政府遷台之前,島內的政、經、文的巨大改變,通過林家在日據時期經營的藝旦間,抗戰後又重新開張展開敘事,家族中人各自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侯孝賢用沈從文式的深沉悲傷去感知,抗戰後台灣最為動蕩的年代,也獲得國際認可,成為當時亞洲為數不多的金獅獎的獲得者。

《戲夢人生》則是侯孝賢對近代台灣變遷的歷史的演繹,通過布袋戲大師李天祿前半生的生活經歷為敘事主線,李老本人的口述回憶與拍攝重塑的場面相互穿梭交織,以他的個體經歷呈現頒布灣自清末至1945年日本投降五十年間的歷史風貌。

如果說《悲情城市》是一個家族的辛酸史,《戲夢人生》是藝術家的口述史,那《好男好女》就是遷台民眾的生活史,蔣碧玉見證了抗日戰火,從千金小姐成長為堅定的革命女性,最終也難逃麻木度日。

侯孝賢對台灣歷史的反思,通過其固定長鏡頭,及其客觀、冷靜、含蓄和平實地敘述出了台灣的歷史變遷,重構族群對歷史的記憶。侯孝賢一直堅持的個人風格,影響了一代電影人,也為日後台灣電影蕭條埋下了種子。

《戲夢人生》劇照

高潮谷底,仍在堅持

侯孝賢在創作悲情三部曲後,個人藝術成就達到了高峰,可是台灣電影新浪潮卻早早的走入下坡路。

因為在藝術性提升的同時,敘事角度和結構的曲高和寡和觀眾格格不入,台灣電影票房直線下滑,1993年台灣圖本電影產量不足20部到了2000年隻生產了10部影片。電影基本被好萊塢佔領。

正是由於固定機位,情節非戲劇化,含蓄的語言敘述侯孝賢獲得了成功,但喪失了一些觀賞性。商業上的不成功和台灣電影新浪潮的結束讓侯曾感慨到:“台灣電影現在連商業片都拍不出來了,大家還在拚命的拍參展片,《悲情城市》其實是一個和不好的例子,因為被大家誤導以為那是一個常態。”

年輕時候的侯孝賢

此時,侯孝賢的創作心態在此也開始的改變,影片《南國再見》回到了侯孝賢更為擅長、也更為私人的生活領域,真實可感,純熟自然。描述台灣邊緣人的題材,視角拓寬,人物貼近,思考的層面也較之前活躍,並獲金棕櫚提名。

可是在這以後,侯孝賢繼續堅持自己對電影的理解拍攝了《海上花》《千禧曼波》《咖啡時光》等侯式電影。

《海上花》片長110分鐘僅有40個鏡頭,平均每個鏡頭長2.75分鐘。《千禧曼波》獲金棕櫚提名,但還是在象牙塔中,閱聽人仍是國際電影節評委。

《咖啡時光》在04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首輪評選就被淘汰。但此時侯孝賢的電影觀念早已成熟,他決意拍自己的電影。

後來他執導的《最好的時光》又回到他初入電影行業時的台灣歷史與青年題材,《最好的時光》橫跨三個時期的戀愛夢、自由夢、青春夢並又獲金棕櫚提名。2007年的《紅氣球之旅》,把台灣“經驗”輸送到更大的國際舞台,直到15年《聶隱娘》斬獲坎城影展最佳導演獎。

他在獲獎感言說到:來坎城已經第七次了,得過一個獎,我都忘了是什麽獎,得導演獎是對我的一個鼓勵,拍電影不容易,尤其找到那麽多錢更難。”最終侯導對於自己風格堅持獲得了滿場掌聲。

《聶隱娘》劇照

侯孝賢曾經評價自己的電影:“我的電影在歐洲非常特別,不僅是長鏡頭,其實是說故事的型態跟結構,也就是角度,這個角度跟太空,是國外所沒有的,我的電影比較接近道家,它沒有答案,只是對人對事的一種詠歎,講得比較容易了解的是一種心情,一種省思

可以說侯孝賢的電影就是近代台灣社會變遷的記錄,他對台灣歷史的揣摩,對台灣現代文明的思考,是含蓄的,也是深刻的。面對商業誘惑但仍然堅持本心,拍攝作者電影,不愧為一代電影大師,華人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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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自導演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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