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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俗: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

“臘月二十六,殺豬割年肉”。傳統習俗中,除夕到正月破五前都不大動煙火,因此,年前一項重要的任務就是置辦年節食品。其中,最重要的是豬肉,豬肉是年夜飯的主菜,豬首還是供奉祖先神靈的祭品。許多人家養有年豬,等到年底宰殺,沒有養豬的人家到集市上採買……如今,傳統年俗漸漸淡出生活,但年獨有的味道在我們心中歷久彌新。

傳統 · 年肉

宰殺年豬,是進入“忙年”的標誌。除了留下豬頭與幾塊過年期間食用的豬肉外,年豬的其他部分都醃製風乾,做成臘肉。

母親將花椒、八角、桂皮、香葉,各種香料混合煸炒,碾成粉末,加入細鹽。

趁熱力未散,將這些粉末均勻塗抹在豬肉表面,分量、比例、按摩的力道都有講究。

醃製好的豬肉吊上房頂,等待風乾。

父親從山間砍來香柏枝和杜仲樹,它們有著濃鬱和綿長的香氣,是熏製臘肉的上好燃料。橘皮、果殼隨手扔進火塘,它們和樹枝一樣含有豐富的植物油脂,在無法充分燃燒的情況下,化成為小的顆粒,日積月累、慢慢滲透,就成了飽含人間煙火的味道。

待臘肉初成,離過年還有幾天日子。這時,將臘肉炙烤、水煮、刮去表層的焦糊。

切薄片,瘦肉紅潤,肥膘通透。

經過風乾的作用,鮮肉脫水,大部分蛋白質得以保存,古老的食物儲存技藝,在保鮮的同時,塑造出新鮮食材難以比擬的醇厚。

然而,臘肉最好的滋味,還要等到兒女歸來,一家人團聚的那一刻。

童年 · 年味

《關於年貨的記憶》

(節選)作者/遲子建

我對年貨的記憶,是從臘月宰豬開始的。

三四十年前,大興安嶺山林小鎮的人家,沒有不養豬的。一般的人家是春天抓豬仔,喂上一年,不管它長多大,進了臘月門,屠夫就提著刀,上門要它們的命了。豬挨宰時嗷嗷叫著,烏鴉聞著血腥味,呀呀叫著飛來。不過好的屠夫,會讓它連一滴血都嘗不著。血被接到盆裡,灌了血腸吃了!豬被大卸八塊後,家家會敞開肚子吃頓肉,然後把余下的作為年貨,存在倉房的大木箱裡。怕它風幹了味道不好,人們在儲肉箱裡撒上雪。大興安嶺不趁別的,就趁雪花,你想撒多少就撒多少。有的人家圖省心,乾脆把肉埋在院子的雪堆裡。可是吃的時候去拿,發現肉少了!在黑夜裡做強盜的不是人,而是那些會倒洞的黃鼠狼!它們有拖走東西的本事。

有了豬肉,除夕夜的肉餡餃子就有了主心骨。可光有肉還不行,那夜的餐桌上,還必須有雞,有魚,有豆腐,有蘋果,有芹菜和蔥。雞是“吉利”,魚是“富余”,豆腐是“福氣”,蘋果是“平安”,芹菜是“勤勞”,蔥則是“聰明”,這些一樣都不能少!過年不能吃酸菜,說是“辛酸”,白菜也不能碰,說是“白乾”。

臘月宰過豬,就得宰雞了,還有年夜宴上必備的魚。

宰豬要請屠夫,宰雞一般人家的女主人就能做。雞架在霜降時,就從院子抬進了灶房,跟人一起生活了。這些過冬的雞,基本都是母雞,養它們是為了來年繼續生蛋,而雞架的大公雞,不過一兩隻,主人留它們,是為了年夜飯,所以只能活半冬。公雞死後,我們會把它身上漂亮的羽毛拔下來,以銅錢為墊,做雞毛毽子,算是女孩子獻給自己的年禮吧。

年三十餐桌上的魚,通常是凍魚,胖頭魚、鮁魚、刀魚之類。這是供給製時代,能夠買到的魚。做魚不能剁掉頭尾,說是有頭有尾”,年景才好。女主人的菜刀要是不慎傷及頭尾,就會很慌張,擔心未來的日子起波折,所以過年時的菜刀不敢磨得太快。在魚身上,除了防菜刀,還得防貓。聞著腥的貓,兩眼放光,你一不留神,大半條魚就被它消滅了!所以很多人家的貓,這時會被關在小黑屋。人在過年,貓在受苦,它的憂傷可想而知了。

有沒有吃到鮮魚的可能呢?那得看家中男主人捕魚的本領和運氣了。在冰河鑿口冰眼,下片漁網,有時能捕到葫蘆籽和柳根魚。這類魚都不大,上不了席面。誰要是捉到鯰魚和花翅子,那就是中了彩了!這種能鎮得住除夕宴的魚,會讓從冰河回家的男主人腰杆挺直,進屋後有老婆的熱臉迎著,有熱酒迎著。只是這樣走運的男人很少,絕大多數都是如我父親一樣的人,空手而回。

比起鮮魚,豆腐就很容易獲得了。而蔥、芹菜、土豆等菜蔬都已儲在地窖裡。

我們小鎮有兩爿豆腐房,得到豆腐除了用錢,還可用黃豆換。一般來說,換乾豆腐,比水豆腐用的黃豆多。男人們扛著豆子去豆腐房時,你從他們肩上袋子的大小上,就能看出這家過年需要多少豆腐。瑩白如玉的水豆腐進了家門,無非兩種命運,一種切成小方塊進了油鍋,炸成金黃的豆腐泡,另一種則直接擺在戶外的木板上,等它們凍實心了,裝進布袋,隨吃隨取。

除夕宴上的蔥,是深秋儲下的。蔥在我眼裡是冬眠的菜蔬,它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嚴寒中,看似凍僵了,可是進了溫暖的室內,你把它扔在牆角,一夜之間,它就緩過氣來,腰身變得柔軟了!又過幾天,它居然生出翠綠的嫩芽了,凍蔥變成水靈靈的鮮蔥了!至於芹菜,它也來自園田,不過它與蔥不同,要是挨凍,就是真的凍死了!芹菜秋天時割下來打捆,下到戶外的菜窖裡。兩三米深的菜窖,儲藏著土豆、蘿卜、大白菜等越冬蔬菜,芹菜就和它們同呼吸共命運了。不過芹菜沒有它們耐性好,葉片很快萎黃,幸而它的莖,到年關時沒有完全失去水分,仍然能做餡料。

年夜飯中唯一的冷盤,就是蘋果了。蘋果可用鮮的,也可用罐頭的。我們那時更喜歡罐頭的,因為它甜!這兩種蘋果的獲得,都是在供銷社,拿錢來買。除了買蘋果,我們還要買煙酒糖茶,花生瓜子,油鹽醬醋,凍柿子凍梨。最重要的是,買上一摞新碗新盤子,再加一把筷子,意謂添丁進口,家族興旺。

在置辦年貨上,家中的每個人都會行動起來,各司其職。

臘月裡,主婦們要去供銷社扯來一塊塊布,求裁縫裁剪了,踏著縫紉機給一家人做新衣。縫紉機上的活兒忙完了,她們還得蒸各色年乾糧,饅頭、豆包、糖三角、菜包等等。除了這些,還要做油炸糯米條和蕉葉子,作為春節的小點心。

那時還沒有印刷的春聯,作為校長的父親,因毛筆字寫得好,臘月裡就有很多人家求他寫春聯和“福”字。人們送來紅紙,我幫著裁紙,父親揮毫。寫好一副,待墨跡幹了,就把它卷起放到一邊,寫另外一家的。

那些平素淘氣慣了的男孩子,這時候也得規規矩矩地忙年。他們負責買鞭炮,買回後放到熱炕上,讓它乾燥著,這樣燃放起來更響亮。他們得拿起斧頭,劈一堆細細的松木柈子,讓除夕夜的灶火旺旺的!他們還要幫著大人豎燈籠杆,買來彩紙糊燈籠。

小年前後,我會和鄰居的女孩子搭伴,進城買年畫。好像女孩子天生就是為年畫生的,該由我們置辦。母親囑咐我,畫面中帶老虎的不能買,尤其是下山虎;表現英雄人物的不能買,這樣的年畫不喜氣。她喜歡畫面中有鯉魚元寶的,有麒麟鳳凰的,有鴛鴦蝴蝶的,有壽桃花卉的。而父親喜歡古典人物圖畫的,像《紅樓夢》《水滸傳》故事的年畫。母親在家說了算,所以我買的年畫,以她的審美為主,父親的為輔。這樣的年畫鋪展開來,就是一個理想國。

記憶中的年,一去不複返。但記憶中的一脈燭火,讓人心有余香。

我快五十歲了,歲月讓我有了絲絲縷縷的白發,但我依然會千里迢迢,每年趕回大興安嶺過年。我們早已從山鎮遷到小城,燈籠、春聯都是買現成的,再不用動手製作了。我們早就享用上了電,也不用備下蠟燭了。至於貼在牆上的年畫,它已成為昨日風景,難再尋覓其燦爛的容顏了。我們吃上了新鮮蔬菜,可這些來自暖棚的施用了化肥的蔬菜,總沒有當年自家園田產出的儲藏在地窖的蔬菜好吃。

我懷念三四十年前的年,懷念我拿著父親寫就的“肥豬滿圈”的條幅,張貼到豬圈的圍欄上時,想著豬已斃命,圈裡空空蕩蕩,而發出的快意笑聲;懷念一家人坐在熱炕頭打撲克時,為了解膩,從地窖捧出水靈靈的青蘿卜,切開當水果吃;懷念我親手糊的燈籠,在除夕夜裡,將我們家的小院映照得一片通紅,連看門狗也被映得一身喜氣;懷念臘月裡母親踏著縫紉機迷人的聲響;懷念自家養的公雞燉熟後散發的撩人的濃香……可是這樣的年,一去不複返了!好在繁華落盡,我心存有余香,光影消逝,仍有一脈燭火在記憶中跳蕩,讓我依然能在每年的這個時刻,在極寒之地,幻想春天!

來源: 央視新聞 cctvnewscenter

部分素材來自紀錄片《舌尖上的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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