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豔遇圖書館，許知遠來到了一個旅遊打卡的勝地，日本的京都。
京都在文學圈一直人氣爆棚（川端康成的《古都》、舒國治的《門外漢的京都》……）；這座絕美之城的風景明信片：伏見稻荷神社、玻璃庭院、清水燒、祇園節……更是無數次地被消費，京都變成了一個非常精致的、被過度神話也被單調化了的城市。
而歷史上的京都，也曾歷經波詭雲譎和充滿陰謀。
在當下的諸多描述中，京都被錨定於一套精致的修辭系統、被折疊成一個單向度的現代化樣板，不如現在和許知遠一起，重新進入它在日本社會轉型時刻所綻放出的多重面向吧。
▍本內容來自單向太空和蜻蜓 FM 聯合出品的音頻節目《豔遇圖書館》
豔遇圖書館 第三十五站
邂逅之城
京都
旅途薦書
《明治天皇：1852-1912》
豔遇大師
唐納德·基恩
（以下為第三十五站《豔遇圖書館》文字節選）
【邂逅之音：Apocalypse】
“它代表一種未知的巨大力量的到來，都不知道怎麽去應對它”
今天我們要前往一座被過度神話，可能也被單調化了的城市，京都。我會帶一本非常厚的傳記前往——來自美國學者唐納德·基恩的一本《明治天皇》。
先來聽一首《天啟》，我很喜歡它的曲調，很迷幻的一個曲調，歌詞我也很喜歡。
裡面有一句是這麽翻譯的：你從忽然倒塌的橋上躍起，回望處都是光景如塵埃散落。
我這翻譯的不太對，你們還是看原文吧。“天啟”這個名字我也很喜歡，它代表一種未知的巨大力量的到來，都不知道怎麽去應對它，超越個人自身的力量。
這個樂隊叫 Cigarettes After Sex，翻譯成“事後煙樂隊”。
它是 2008 年組建的樂隊，主唱叫 Greg Gonzalez，他出生在德州，後來移居到紐約的布魯克林。2012 年 Cigarettes After Sex 推出了第一張 EP《I.》。本來唱片出來的時候沒人理會，然後突然在網上紅了。
Cigarettes After Sex 樂隊的四名成員，左二為主唱 Greg Gonzalez
對我來說，它好像讓我想起 70 年代初的美國流行音樂，像 Jim Morrison，有那種迷幻的感覺。
【豔遇大師：唐納德·基恩】
“一個人因為對另一個國家的熱愛，想成為它的一部分，這是非常非常動人的”
這個歌名又跟我們今天談的這個京都人，一個 15 歲的少年天皇很契合，突然面對 1868 年的一個巨大的革命，他怎麽做出反應？他身邊的那些大臣們是主要的推動者。
但是對於那個時代的日本人，這一切的變化就像天啟一樣，就像美洲人在 1492 年看到哥倫布的船到來，或者廣州人在 1839 年看到英國的炮艦到來一樣，一個巨大而未知的力量，不知道怎麽去理解它們。
可能從 1853 年黑船來襲開始，一直到 1868 年，很多日本人始終處於這樣的一種狀況，一個巨大的無法應對的挑戰怎麽去應對。
這本剛剛出版的《明治天皇》，來自於非常權威的一個美國學者，唐納德·基恩的一本著作。
唐納德·基恩（Donald Keene），日籍美裔日本學學者、作家、日本文學文化翻譯家。
所以聽到《天啟》音樂的時候，我想是不是當時的天皇，就當時的少年明治或者很多的日本人都處在迷迷瞪瞪的狀態，他們不知道怎麽辦。有的人很激烈，有的人要做出反應，跟那時候的京都有關係。
【邂逅之城：京都】
京都蘊含的很多內在的緊張感都去哪裡了？
說到京都，我真是特別煩現在的京都熱，也不是煩吧，就是對我們中產階級和小資階級的京都熱表示另一種感受。京都好像在現在的描述中都變成了一個很精致的，到處都很美，從高瀨川到鴨川，到旁邊的那些小酒館，瓷器，茶道，寺廟，京都變成了一個非常的博物館的東西。
京都平安神宮
整個城市變成一個靜止的東西，好像就等你來觀賞它。
但是京都其實不是這樣子的啊，它蘊含的很多內在的緊張感都去哪裡了？好像都沒有了一樣。我想講的是一個緊張的京都，是 1850-1860 年代的京都，那個京都充滿了凶殺，充滿了不同藩之間的爭奪，各種志士把暴力、衝突和爭吵全都帶到了這個城市。
如果闖到那個京都會是什麽感覺？不知道，可能內心也充滿恐懼吧，現在好多人講武士精神，內在的道德原則種種，其實武士之間充滿暴力，充滿了自己的身份正在喪失掉之後那種緊張感、焦慮感帶來的暴力的衝動。
【旅途薦書：《明治天皇：1852-1912》】
“從喝杯水到出個門，到去個神社什麽樣的有很多儀式感。這種儀式感很有趣。”
這本書非常厚，快 1000 頁了。
【美】唐納德·基恩（Donald Keene）
理想國 | 上海三聯書店
譯者: 曾小楚 / 伍秋玉 ，出版年: 2018-7
時間跨度非常長，從 1852 年到 1912 年——日本最顛簸的 60 年時光，明治象徵了這一切。
明治天皇大喪儀（繪畫局部）
但其實我們誰也說不清楚到底他對日本的改變有多大，在這個書裡，唐納德·基恩試圖事無巨細地分析這一切。
我想起一個插曲來，當年康有為總是勸光緒要學習明治，像他一樣推動日本變法。其實明治在日本維新之中起到的作用沒有那麽大，可能長久以來我們對明治有一種很強的誤讀吧。
當時明治皇帝出生在一個非常充滿儀式感的地方，就像很多人現在喜歡京都，從喝杯水到出個門，到拿個茶杯，到去個神社什麽樣的都有很多儀式感。
比如從出生開始吧，唐納德·基恩說：
親王剛一出生，便和胎盤一起被裹在寢衣中。親王出生的消息公布後，中山家熄滅了所有的火。他們從川端道喜家取來火種重新點燃——川端家多年來一直是官方的皇家年糕供應商。熄火的習俗可能與某種觀念有關，即認為生育時家裡的火都觸穢。
為了保證生產順利，孩子出生前，中山忠能（就是這個明治天皇的外公），就已經從各個吉祥的寺廟和善人那裡請來了護身符。現在他可以用謝禮來還願了。皇帝派來一名宮女，給親王留下一把防身用的短刀，和一條有兩個袖籠的被子。寶寶會收到許多別的禮物。這些禮物很傳統，今天讀者也許覺得很奇怪。
出生後，首先要做的還是剪臍帶，包裹，用火燒灼臍帶進行消毒。胎盤清洗後會放進一個陶器裡，裝進一個未上漆的木桶，再用白綢布把木桶包起來，跟兩把筍刀，兩塊青石和兩條沙丁魚乾一起放在隔壁房間的架子上。
這些奇奇怪怪的禮儀，是對皇家來說很重要的風俗。裡面會寫到很多這種有趣的段落，而且它基本上是一本無所不包的近代歷史書，如果你對日本整個的發展有興趣的話，該找來讀一讀。
【邂逅之聲：娟子的拉耳朵飛】
“沒有期待的幸福感是什麽幸福感？”
上次征求大家旅行的見聞，收到很多，寫得都非常有意思。我讀到的，不是說別人就寫得不好，可能有的更打動我吧，他的地點，或者他的感受。
比如這個年輕人寫的，吉爾吉斯坦，我從來沒有去過吉爾吉斯坦，就很感興趣。她說：
除了工作，誰會去吉爾吉斯斯坦？這是一個非常、非常乏味的選項，是對有限的人生歲月的輕視與浪費。
上周因工作需要，安排來回吉爾吉斯斯坦共五天的行程，我對吉爾吉斯斯坦的印象只有這個國名，多一天的行程都毫無意義。當在首都比什凱克落地後，內心還是失望的，像一個習慣了現代感、人流量、快節奏、嘈雜資訊的人被突然拉回到過去，像工蟻離開了蟻群，像時間倒退了 10 年，或者 20 年，算了，20 年前國內是什麽樣子，我也說不上來。回到了舊時光。
我用自己膚淺的標準定義一個城市。車窗外的樓不多，比什凱克也就算是國內的一個縣級市。陪著我們的是個中國姑娘小顧，兼著翻譯，司機是當地人，說俄語，英語只能聽懂少部分。
午飯後，司機帶著我們出去轉轉。這座城太小了，缺少路沿石的馬路，缺少每年翻新的大理石人行道，沒有亮化工程的建築物，路邊地上掉落的熟透的果子都讓綠化都顯得很隨性。整個城市恍惚像一座舊燈塔，只需要滿足能夠緩慢運作而已。
司機帶我們去了一個小山坡，可以俯瞰比什凱克，換了角度，也沒有出現驚喜。小顧時不時地用俄語和司機會交流著。姑娘告訴我們，這裡的人，幸福指數很高的，平均收入算下來每月 1500 人民幣，人閑，沒有賺大錢的想法，賺的錢夠生活就可以，多的錢都不會去賺，需求很少。
“就像我們對這個地方期待不多一樣嗎？”“他們有期待的，”小顧打斷了我，“每天日落而歸的生活中，他們不需要增加不可確定、意外的驚喜去充實生活，就是他們的幸福感。”我又望向眼前這座缺少高樓與高架橋、缺少川流不息感的城市，安靜的就像一部慢鏡頭的電影。
“沒有期待的幸福感是什麽幸福感？”，“可能就是每天吃飽肚子後，看著家人的嬉笑，再看看天，打個盹就很幸福的感覺。”
司機大哥已經找個石頭坐下來，望著遠處，面目表情裡缺少喜怒哀樂的提示，偏了點頭，與我對上了眼神，淡淡的一笑，又是一抹意義未明的嘴角上揚。
我覺得很難得的是，這個年輕人在進行著自我發現，他意識到另一種生活節奏、生活方式是什麽。不是所有的生活都需要一種快節奏的資訊和物質來填充的。
旅行最終會促使每個人去真正理解和欣賞別人的生活，從中意識到自己生活的美好也好，不足也好，或者是對自我的認知更為清晰。其實跳離中國目前的語境，去更廣泛的世界看，我們的生活形態才是一種高度扭曲的，在人的意義上。
（以上內容節選自《豔遇圖書館》第三十五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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