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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百多年前的壬午除夕,曹雪芹在悲痛中去世

至今為止,關於《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生卒之年,一直沒有確論,這也成了研究曹雪芹生平的一大障礙和遺憾。

關於曹公生年,有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和雍正二年(1724年)兩種說法,關於他卒年,也有乾隆二十七年(1762年)與乾隆二十八年(1763年)兩種說法。

由此可知,關於曹雪芹卒年的爭論很接近,只差了一年,如果我們暫時忽略不計,按照其1715年出生來算,曹雪芹去世時是四十八九歲,如果按照1724年來算,曹雪芹去世時只有四十歲左右,前後差了八九年,這個差距就很大了。

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差異呢?我們先來分析曹公生年的爭議。

曹雪芹生前好友張宜泉在《春柳堂詩稿》前有小段評價曹雪芹的話:其人素性放達,好飲,又善詩畫,年未五旬而卒。

這裡的“年未五旬”什麽意思呢?我們現在常說年過七旬,指人過了七十歲的年紀,紅樓夢裡也有“那秦業至五旬之上方得了秦鍾。”即秦業五十多歲才生了秦鍾。

所以,“年未五旬”指的是人未到五十歲,既然用了“年未五旬”自然不會是四十一二歲,而應該是接近五十歲才會有此說法,所以依據張宜泉的描述,曹雪芹應該出生於康熙五十四年的1715年。

但曹雪芹的另外一個至交好友敦誠在挽曹雪芹的詩中有這樣兩句:四十年華太瘦生,曉風昨日拂銘旌。這裡說曹雪芹是“四十年華”,似乎是在說曹雪芹一生隻活了四十歲左右。

按照敦誠的描述,曹雪芹生年似乎更接近雍正二年的1724年,是否真的如此呢?其實紅樓夢裡有很多伏筆似乎就是曹雪芹本人的寫照。

比如金陵十二釵中的王熙鳳、賈探春判詞中,曹雪芹都用了一個相同的詞——末世,即便是大奸雄賈雨村,也是“生於末世”,所以曹雪芹自己有沒有可能也正是生於末世呢?

那麽什麽是末世呢?按照紅樓夢裡的理解,應該就是沒有趕上最好的時代,這樣理解的話,在康熙五十四年和雍正二年來看,自然康熙末五十四年更接近“末世”一說,因為康熙一生總共在位六十一年,此時離雍正登基只有七年左右的時間了。

而且康熙年間,是曹家最為繁盛的時代,到了雍正朝不久就被抄家問罪,所以對曹雪芹來說,出生於康熙五十四年屬於“末世”。

敦誠的詩中說曹公是“四十年華”,也許只是約數,並非準確年齡,只要不到五十歲,四十多歲都可以說是四十年華,與張宜泉的“年未五旬”並不矛盾。

且據考證,曹家是在雍正五年被抄家,如果曹雪芹出生於雍正二年,彼時他還只是個兩三歲的孩童,那他幾乎就沒有親歷過家族的繁華,如果從紅樓夢原文賈寶玉的經歷來對照可知,曹雪芹年少時應該是經歷過一段家族繁華的,所以他出生於康熙五十四年的說法似乎更為可信。

我們再來分析其卒年。

在分析卒年之前,我們先普及一個常識,我們都知道,現在紀年都是公元紀年,即陽歷,但中國的傳統紀年是農歷紀年,也就是陰歷。

不僅有陰歷,我們還有根據十個天乾十二地支劃分的紀年,被稱為“乾支紀元法”,六十年一輪回,稱“一甲子”,比如2018年是戊戌年,2019年就是己亥年,很多人會簡單地認為,劃分紀年的方法不就是根據春節來區分的嗎?年三十之前就是上一年,年三十之後就是下一年。

其實這種理解是錯誤的,中國傳統的紀年是按照立春這個節氣來劃分的,而我們的年齡也是按照立春而非春節來算的。

我們不妨舉個例子,公歷2018年2月3日,農歷是2017年臘月十八,雖然公歷已經進入2018年,但這一天依然是丁酉年,而2018年2月4日,農歷臘月十九,這一天就是戊戌年,因為這一天立春,這之後,一直到下一個立春,都是戊戌年。

也就是說,天乾地支的紀年是按照中國傳統的農歷來計算的,且以立春這個節氣為分界線,跟公歷沒關係。所以我們會常聽長輩說,今年沒春,明年兩個春這樣的話。農村人口中說的“打春”,不是過春節,而是“立春”。

弄懂了這個,我們再來看關於曹雪芹逝年的爭議,甲戌本紅樓夢第一回裡有一段脂硯齋批語,提到了曹雪芹的逝世: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淚,哭成此書。壬午除夕,書未成,芹為淚盡而逝。

這裡提到的“壬午除夕”,短短的四個字,卻被紅學家爭論了數百年,為什麽會爭論呢?因為曹雪芹去世的這個壬午年沒有除夕!

根據前面曹雪芹生卒年的分析可知,壬午年為清乾隆二十七年(農歷),而這一年的除夕,具體時間是公歷1763年2月12日,農歷是1762年臘月三十,但此前的2月4日,也就是臘月二十二十日,已經立春。

因此,按照天乾地支的紀年來推算,這時候已經不是壬午年,而是癸未年了,所以不少研究者據此認為,脂硯齋批語不可靠,胡適的論證也經不起推敲。

紅學家周汝昌先生考證認為,壬午除夕的說法,指的不是農歷1762年的除夕,而是1763年的除夕,這時候是乾隆二十八年,也就是公歷1764年的2月1日,但這已經不是壬午除夕了,而是癸未除夕。

但脂硯齋的批語,明明白白寫的“壬午除夕”,不是“癸未除夕”,不管壬午年有沒有除夕,壬午年這個年份是不會錯的,那就是農歷的1762年除夕,但明明壬午年沒有除夕,脂硯齋為什麽會說是壬午除夕呢?

這可能是民間的傳統叫法,雖然紀年是按照立春紀年,但民間還是以過年為一年的區分,所以脂硯齋說的壬午除夕,意思就是壬午年過的這個除夕,雖然早在這年的臘月二十二日立春時已經是癸未年了,但因沒有過年,所以民間還多認為是壬午年。

所以曹公正確的去世年份,按照農歷來算,應該是乾隆二十七年的臘月三十,即1762年12月30日,此時的公歷是1763年2月12日。

綜上可知,曹雪芹更可能的生卒年為,出生於1715年,去世於1763年,一生隻活了48歲左右。這也符合敦誠詩裡說的“四十年華”和張宜泉詩中“年未五旬”的說法。

現在想想,曹公一生為寫紅樓“批閱十載增刪五次”,“舉家食粥酒常賒”“朝扣富兒門”“著書黃葉村”,加上晚年的喪子之痛,一生經歷可謂坎坷,晚年景況淒涼,在貧病交加和好友接濟中著書紅樓,在萬家團圓的除夕之夜淒然去世,令人墮淚。

誰又能想到,256年前,這個天才巨匠,在“書未成”的遺憾中,在爆竹聲中辭舊歲的除夕夜,在脂硯齋歎息的惋惜聲中,孑然一身地在黃葉村的一所破舊的房子裡停止了呼吸,留給我們的,是永遠未盡的紅樓夢。

作者:夕四少,為你講述不一樣的名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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