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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正非:華為堅決不做多元化業務

任正非:華為堅決不做多元化業務

高端訪談

南都訊 打破級別讓普通員工也可拿百萬年終獎,帶頭自罰100萬元,卸任華為副董事長……過去一年多裡,來自華為內部的諸多資訊都讓外界感覺到,作為華為的靈魂人物,任正非和華為一起正在加速自我改革。

華為公司近日亮出2017年成績單,實現全球銷售收入6036億元,同比增長15 .7%.但是在華為總裁任正非看來,華為只是“剛啟航的航母”。華為將如何駛向未來?5G商用何時到來?中國企業應怎樣抓住人工智能時代的機遇?

4月4日下午,在完成與深圳市政府的一項簽約儀式後,任正非與在現場的南都等幾家媒體進行了交流。談華為與深圳,他直言“華為從來沒有外遷,都是謠言”;對於外界近期熱議的華為董事會人事調整,他特別闡述設定輪值董事長的制度考量,並直言“華為從來不是任正非一個人說了算”;更具“任氏”特點的是,他對華為發展到當下存在的大企業病,毫不掩飾自己對當下嚴重程度的直面……對於已經成長為巨人的“華為”來說,任正非的危機意識並不陌生,早在2000年他的一篇“華為的冬天”,已經讓人看到了華為的內省與時時的自我鞭策與提醒。

不過,面對當下各種熱火朝天的“獨角獸”、新經濟,任正非也給出了肯定的回答:華為不會搞多元化,會始終堅守自己的主航道。

董事會設輪值董事長

是為避免一朝天子一朝臣

記者:請你給我們介紹一下新一屆董事會。

任正非:三位輪值董事長在當值期間是公司最高領袖,處理日常工作擁有最高權力,但受常務董事會的集體輔佐與製約,並且所有檔案需要經過董事會全委會表決通過;董事長是管規則的,主持持股員工代表會對治理相關規則及重大問題表決的權力,最高領袖群的權力受規則的約束;並受監事會對董事會行為的監督,監督最高領袖。最高權力是放在集體長官、規則遵循、行為約束的籠子裡,以此形成循環。

三位輪值董事長循環輪值,主要是避免“一朝天子一朝臣”,避免優秀幹部和優秀人才流失。

記者:董事會新成員出來後,外界說華為實際長官者還是你?

任正非:這十幾年來,華為是集體管理決策機制,所有的決策都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有發言權,跟大家講講我的想法,其實他們有時候也不聽,我的很多想法也沒有被實施。所以,我就多講幾次,過幾年可能他們就聽了呢?

記者:你的公眾形象一直非常低調,是媒體最難採訪的。

任正非:我不低調,其實我每天都在內部講話,講話幾乎天天發總裁辦郵件。公眾形象由公眾人物去應對,以後董事長應經常見你們。

記者:新董事會對華為未來的布局和發展,會帶來什麽變化?

任正非:新董事會只是迭代更替,引入了一些新鮮血液。大多都是繼續被選進來了。

第一代奮鬥群體本著開放進取的哲學,歷經30年,與18萬員工共同努力,把一盤“散沙”轉變成了團粒結構的“黑土地”,把“航母”劃到了起跑線;第二代長官集體要與全體員工一道,繼續刨松“土地”,努力增加土地肥力,堅決為戰略崛起而奮鬥,再用二三十年時間,建立起統一意志、清晰方向、有序組織、頑強奮鬥的群體,與西方優秀公司一同為人類社會繁榮發展穩定服務。

未來不做多元化業務

華為會始終堅守主航道

記者:從去年開始,華為給外界的感覺是在做一些新銳的改革,但是在市場上,可以看到滴滴、美團……包括其他三到五年內就成為“獨角獸”的公司,新經濟特別活躍,想象太空特別大。而華為的主營業務還是在運營商,但感覺運營商的增量已經是邊際效應在遞減。所以很想聽聽你對華為未來會不會跨界,會不會在新經濟領域有一些其他的考慮?

任正非:我們講的是管道,隻管流量的流動。終端也是管道,它相當於“水龍頭”,企業業務也是管道。我們的技術理論架構模式,將推行“每比特成本下降的摩爾定律”,做網絡的不斷簡化。網絡不斷簡化的結果,我們的銷售收入將會不斷減少,但受益的是整個社會。華為公司過去這麽多年,其實就是在做這個事情,比如光網絡按每比特計算成本,這些年其實降價了近萬倍,這成就了互聯網。我們不斷遞減,需要在基礎科學上做出更大研究。但是我們不會做多元化業務,會永遠聚焦在主航道上,未來二三十年,可能我已不活在世界上了,但相信後來的長官人仍會堅持聚焦。

記者:華為的很多競爭對手,比如愛立信、高通等等,他們都在搶佔5G的制高點,華為在5G上面有怎樣的布局?

任正非:5G,如果我們做出成熟的技術產品,但是社會是否已經有真正有需求了?如果社會需求沒有發展到我們想象的程度,我們投入進去意義就沒有那麽大,科學技術的超前研究不代表社會需求已經產生。因此,5G可能被媒體炒作過熱,我不認為現在5G有這麽大的市場太空,因為需求沒有完全產生。如果說無人駕駛需要5G,現在能有幾台車在無人駕駛?其實輪船、飛機……已經實現了無人駕駛,但是如果飛行員不上飛機,乘客敢上飛機嗎?就是這個道理。這樣的理想時代還沒有到來之前,需求是否產生?如果社會需要更高的帶寬,4G就能做到,日本和韓國不就做得很好嗎?現在的設備沒有發揮出很好的作用來,如果期望用技術來代替,不現實,系統工程不是有一個喇叭口就能解決的問題。這是我的個人意見,不代表公司意見。業務部門倒是希望5G更快商用,這樣他們可以多賣一些產品。

記者:最近這些年華為的研發費用投入都特別高,佔到銷售收入的15%左右,未來華為的研發還會投向哪些創新領域?

任正非:主要是投在主航道上的基礎研究,人工智能部分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人工智能的突破主要是算法、算力和數據,這些都是很難突破的,我們跟隨世界的投入前進,同步世界的發展。“區塊鏈”對於我們公司來說,還沒有提到日程上來。算法算力是超尖端技術,是極難的。

在人工智能領域,目前我們主要做基礎研究,用於改進內部管理,如果要運用到產品上,還存在相當長的時間和距離。對於前沿科學,研發實行先“開一槍”,“讓子彈飛一會”;看到線索再“打一炮”,只需要小範圍研究討論就能決定;如果攻“城牆口”需要投入“范弗裡特彈藥量”(意指不計成本地投入龐大的彈藥量進行密集轟炸),由高層集體決策。

華為的大企業病很嚴重

現在董事會成員帶頭警醒

記者:華為2017年的業績非常好。

任正非:其實我們做得不好。去年我們公司有一個活動叫“燒不死的鳥是鳳凰”,當時處理了大量高級幹部,很多人都是降兩級。我也是被處分對象之一,輪值CEO都被處分了。為什麽?就是要以此來警醒我們公司管理要走向更加科學化。

記者:過去提到華為,都會說華為是“狼文化”,這幾年提得少了?

任正非:我們永遠都是狼文化。可能媒體把“狼”歪曲理解了,並不是我們的擬人化的原意。第一,狼嗅覺很靈敏,聞到機會拚命往前衝;第二,狼從來是一群狼去奮鬥,不是個人英雄主義;第三,可能吃到肉有困難,但狼是不屈不撓的。這三點對奮鬥都是正面的。

記者:你會不會擔心,華為到了今天的體量,在管理上會存在大企業病?

任正非:我認為我們現在大企業病應該是很嚴重的,人力資源管理綱要2.0的目的,其實就是批判我們自己,如何能精簡組織,提高效率。高研班在研討時,都是公司高層長官作為引導員。有高層長官批判我們自己,說曾經對人的管理都是科學管理,現在怎麽變成數學管理?這就是僵化教條了,機構太龐大、太沉重了……這樣董事會成員帶頭炮轟華為,促進全公司警醒。

當然,解決這些問題也不是一朝一夕,先炮轟,然後一點點小改革。我們只要看到了方向,就能慢慢改革,提高效率。

華為從未想過要外遷

我們總部基地永遠在深圳

記者:大家對於華為“外遷”一直都很關注,請問你是怎麽看的,包括今天簽約之後,華為下一步在深圳的發展怎麽規劃?

任正非:華為“外遷”是不存在的事情,我們從未想過要外遷,都是部分媒體炒作的。我們總部基地永遠在深圳。

記者:對於華為全球布局,深圳所佔的位置?

任正非:深圳總部是華為全球的長官核心。

記者:今年是改革開放40周年,改革進入了深水區。你認為我們現在面臨什麽樣的挑戰?

任正非:比如,以前我們認為知識產權是帝國主義製約我們發展的工具,但今天我們認識到知識產權才是最重要、最需要的。我們把知識產權保護真正一點點地落實好,就會原創越來越多,創新就有可能。

記者:之前你也提到過改革和創新的關係,科技企業應該怎麽推進改革?

任正非:我相信國家會更加開放。第一,中國的科技企業總體是落後於美國的,通過開放,讓更多的人進來,他們的投資就會對環境有先進的影響,不就帶動我們從落後變先進了嗎?因此,不能通過市場保護來限制外國公司的投資。第二,外國公司總體是負責任的。我們公司對世界也是很負責的,如果我們出去總是想搞名堂,我們能在170多個國家生存下來嗎?外國公司也是一樣,它也是有約束的,而且內部管制比我們還嚴格。

我們國家應該堅持更加開放,歡迎外國公司來投資,讓中國孩子能就業,能學習深造。在外企工作,二三十年就能成為專家。我和台積電張忠謀講過,當年我們沒有留學機會,不可能有他那麽好的條件,像他一樣創業,成為世界領袖,我們只能是從小舢板開始的,沒有技術就去搞代理,沒有資本就大家湊,逐步走過來的。但是今天我國已經具有這樣好的條件,為什麽不更加開放呢?

記者:深圳推行營商環境20條,努力打造更好的營商環境,你怎麽看?像華為這樣的產業巨頭,需要怎麽樣更好的營商環境?

任正非:深圳的“營商環境”總體已經很好了。

記者:這就是華為扎根深圳的主要原因吧?

任正非:過去我們創業的時候很窮,工作到凌晨一兩點,去大排檔吃碗炒米粉,老百姓早上四五點又起床給我們做早餐,他們說你們北佬掙大錢,我們小不拉嘟地扒一點,廣東人寬容,這就是很好的營商環境。現在法治化進步很大,我們很滿意。

記者:你對深圳加強基礎研究有什麽建議?

任正非:深圳在投資基礎教育上是積極的,開辦這麽多大學,每年增加投資幾十所中小學,遲早基礎研究會起來的。小學生多了,中學生就多;中學生多了,大學生自然多;大學生多了,博士自然就多……雖然這是一個長期過程,但是人類社會五千年了,我們幾十年都不能等嗎?

人工智能不能建造在沙灘上

否則這個“房子”遲早會坍塌

記者:有聲音說中國和美國在人工智能領域開始並肩領跑,你怎麽看?

任正非:人工智能不能建造在沙灘上,否則這個“房子”遲早是會坍塌的。人工智能的基礎算法、算力、數據,前兩項我們國家還是弱的,光有數據強還不行。這方面你們去問問李飛飛、李開複,他們比較明白,我是外行。歐、美、日的數學基礎很扎實,比如我們做機器人,關鍵零件都是買日本的,即使我們研發出來了,賺錢最多的還是日本。因此,“中美兩國在領跑”這種說法我認為不太合適。

記者:所以最急需補齊的是在基礎研究方面?

任正非:現在社會思想泡沫化,大家都想去炒炒股、炒炒房,但是數學不是能“炒”出來的,需要數十年的努力。比如,5G有兩個關鍵技術:長碼和短碼。長碼是1964年美國教授寫的一個編碼方式,短碼是2008年土耳其一個教授寫的編碼方式。圍繞這兩個方程,數十年來幾十個公司可是有上萬人在追隨研究,變成了標準,做過就知道有多麽的難啊!文學作品總想編造一個完美的人,比如科學家拉著小提琴,其實世界上沒有完美的人,科學家就是在某方面比較突出,某方面可能還比較憨。

記者:很多公司在做雲計算,華為怎麽做出特色?

任正非:雲計算方面,其實華為沒有做業務內容,我們只是做一個基礎平台。這個基礎平台就像東北的黑土地,上面誰都可以來種莊稼,“大豆”“高粱”“平安城市”“汽車”……其實華為雲是千萬家內容的集合。“土地”的改造也很難,直到今年我們也不能說真正做好了這個平台。傳輸和交換不是平台,但它是平台的基礎,華為連接全世界170多個國家和地區、1萬多億美元網絡存量的傳輸交換,把它轉換成平台,讓所有的“莊稼”成長,這是我們一個理想。

記者:現在美國對於中國采取的貿易保護措施,對華為有什麽影響?

任正非:影響是必然存在的,我們作為企業慢慢去克服。最主要是幾十年來我們遵守內外合規。我們不僅遵守各國法律、聯合國決議,也尊重美國的域外管轄權。市場不買我們的產品,這是客戶的選擇,很正常。如果說我們威脅到美國國家安全,理由是什麽?事實是什麽?證據是什麽?美國是個法治國家,處理問題也最終會講事實和證據的。我們沒有錯誤,如果只是謠傳或誤解,不那麽客觀,我們也不會太在意。

我們國家建立的大環境很好,堅持法治化、市場化的路線。政府不僅歡迎華為發展,應該也歡迎世界所有公司都來發展,這樣就能托起國家的理想和夢想。

科學技術的超前研究不代表社會需求已經產生。因此,5G可能被媒體炒作過熱,我不認為現在5G有這麽大的市場太空,因為需求沒有完全產生。

今天我們認識到知識產權才是最重要、最需要的。我們把知識產權保護真正一點點地落實好,就會原創越來越多,創新就有可能。

我們國家應該堅持更加開放,歡迎外國公司來投資,讓中國孩子能就業,能學習深造。在外企工作,二三十年就能成為專家。當年我們沒有留學機會,只能是從小舢板開始,沒有技術就去搞代理,沒有資本就大家湊,逐步走過來的。但是今天我國已經具有這樣好的條件,為什麽不更加開放呢?

人工智能的基礎算法、算力、數據,前兩項我們國家還是弱的,光有數據強還不行。歐、美、日的數學基礎很扎實,比如我們做機器人,關鍵零件都是買日本的,即使我們研發出來了,賺錢最多的還是日本。

———任正非

采寫:南都記者王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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