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企民營化往事：國資守夜人成為國企獵食者

　　國企民營化往事：國資守夜人成為國企獵食者

　　由長生生物引發的疫苗危機，牽動著每一位國民的神經。

　　在民眾對這種無視嬰幼兒生命健康安全的惡劣行為口誅筆伐的同時，媒體調查發現，這家曾經的國有企業在民營化之路上，由於權力作祟造成國有資產嚴重流失。

　　事實上，改革開放以來，各地在加快推進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各種違法違規的情況也時有發生。特別是一些企業經營管理者，利用自身掌控國有企業或者經營權的優勢，在國有企業改革過程中，通過各種非法手段，把企業改製給自己或者控制在自己手上，大肆撈取錢財。

　　《中國企業報》記者通過調查和梳理其他媒體的相關報導，發現在國有企業民營化的過程中有三種權力力量影響著改革的公平、公正，乃至改革方向。分別為國資代理人、企業經營管理者以及企業職業經理人。他們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有的用低價把企業據為己有，有的通過第三方侵佔國有資產，有的通過其他違法手段，向自己或者與自己利益相關者非法輸送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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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資代理人：搭橋第三方把資產轉移至自己名下

　　蘭陵美酒產於山東沂蒙老區臨沂蘭陵縣，其酒文化品牌有著3000多年的歷史。早在商代，古卜辭中的“鬯其酒”就已經有記載。1915年還獲得“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

　　1948年11月，蘭陵解放後，在蘭陵古鎮東醴源私人酒店基礎上，聯合八家私人大酒店和三十餘家私人作坊組建了山東蘭陵美酒廠。1994年6月8日改為蘭陵美酒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酒股份）。1995年，臨沂市政府把美酒股份以及臨沂市所轄的多家縣級酒廠整合在一起，創建蘭陵企業（集團）總公司。同年，公司年產量10萬噸，成為全國白酒行業產銷量第一名。

　　1997年12月，山東環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環宇股份）與蘭陵集團進行資產重組，並以3631萬元、3765萬元和7116萬元分別從蘭陵集團受讓平邑縣酒廠、郯城酒廠以及美酒股份20.6%的股權。之後，環宇股份更名為山東蘭陵陳香酒業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蘭陵陳香）。

　　至此，蘭陵美酒這家地方小酒廠銳變成了三家公司：蘭陵企業集團、美酒股份以及蘭陵陳香。蘭陵集團分別為美酒股份、蘭陵陳香的股東，同時履行國有資產監管的責任。蘭陵陳香為美酒股份第二大股東，擁有其20.6%的股份。

　　2003年，臨沂市市管正處級幹部、市機械電子局局長陳學榮調至蘭陵集團擔任集團董事長、黨委書記，同時兼任美酒股份的董事長。

　　2006年，蘭陵陳香由於經營不善，被青島新華錦集團收購。在這一過程中，蘭陵陳香持有的美酒股份20.6%的國有股被0元賣給了新華錦。其後，新華錦又以1275萬元的價格轉讓給了陳學榮絕對控股的民營企業——臨沂市蘭陵美酒投資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美酒投資）。

　　據工商登記資訊查詢顯示，美酒投資系陳學榮等33位美酒股份的部分中層及高層長官共同投資成立的民營企業。其中，陳學榮佔股49.2%，為第一大股東，並出任董事長、法人代表。其他32位股東持有1—3%不等股份。

　　記者獲悉，至少有兩位美酒股份的高層拒絕了這一誘人的股份，其中一位高層對記者直言，這不是他應該得的。

　　此外，記者獲悉的多份新華錦集團重組蘭陵陳香的資料顯示，這20.6%的國有股份以0元的價格轉讓給了新華錦。

　　2007年8月10日，*ST錦股（600735）發布的《股權分置改革實施公告》這樣表述，對於置出資產中的山東蘭陵美酒股份有限公司20.6%的股份（账面值為零）。

　　北京市天元律師事務所《關於蘭陵陳香酒業股份有限公司重大資產重組的法律意見書》有這樣一段表述：ST陳香账面上剩餘人民幣130，284，057.33元（置出資產，包括在資產負債表上金額為0的山東蘭陵美酒股份有限公司20.6%的股份）均按照經審計的账面金額置換給魯錦集團”。

　　臨沂市國資委給山東省紀委的一份《關於山東蘭陵美酒股份股東聯名舉報陳學榮的報告》指出，根據2006年8月30日《山東蘭陵股份有限公司股份轉讓協定》，蘭陵陳香將包括蘭陵美酒20.6%在內的有關資產置換給新華錦，待重大資產重組協定生效後，新華錦把該股份以1275萬元的價格轉讓給蘭陵投資。

　　事實上，不僅這20.6%國有股份轉讓給了蘭陵投資，另有6.4%的國有股和蘭陵集團持有的1%國有法人股也轉到了其名下。

　　2010年11月19日，臨沂市國資委持有的6.4%的美酒股份國有股權及蘭陵集團持有的1%的美酒股份的股權同時在山東省產權交易中心捆綁掛牌。美酒股份第三大股東、山東覓與尋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負責人蔡聖文向記者透露，陳學榮為規避競價，利用其國資監管代理人、蘭陵集團董事長兼美酒股份董事長的職務之便，制定了為其關聯方吉林新天龍酒業有限公司量身打造的排他性受讓條件，使得新天龍酒業成為該產權唯一受讓方，最終只好採用協定方式。

　　詭異的是，美酒投資當時購買了5%的股權，遠高於新天龍酒業的2.4%的股權。該公司為美酒股份玉米酒精長期的供應商。

　　至此，美酒股份完成了私有化之路，國資變成了行使國資委管理職權的代表絕對控股的民營企業的民資。一段錄音顯示， 2017年5月4日，陳學榮在與美酒股份上述第三大股東負責人對話時表示，他已經掌控了美酒股份66%的股份。

　　陳學榮作為負責制定重組方案的長官小組成員、國資委委派在蘭陵集團的代理人，又擔任蘭陵集團和美酒股份的董事長，最終國有資產又轉讓給了自己控股的公司，其轉讓的合法性自然遭到了別人質疑。但陳學榮對記者否定了利用職權轉讓國資一事，稱都是臨沂市國資委在主導。

　　記者獲得的多份資料顯示，陳代表國資委在行事這一權利。2011年2月27日《蘭陵美酒章程修正案》，在股東審簽一欄，陳學榮的簽字後面在括弧裡加注“代市國資委字樣”；2014年7月27日，《山東蘭陵美酒2013年度股東年會決議》在參會股東及股東代表簽字一欄，臨沂市國資委的代表簽字為陳學榮，而同時代表蘭陵投資的代表也為陳學榮。所不同的是，後面陳學榮為繁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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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國企經營者：把國企低價改製給自己

　　作為此次疫苗事件的引爆者，長春長生生物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生生物）在飽受民眾對劣質疫苗的痛斥的同時，其民營化路線更是飽受質疑。

　　據悉，長生生物創建於1992年，由長春生物製品研究所等3家部門共同發起。長春生物製品研究所是衛生部直屬的全民所有製企業，建於1946年，以生產菌苗、疫苗、血液製品和抗毒素等生物技術產品為主，其中就包括狂犬病疫苗。

　　據媒體報導，2003年，國企控股的長春高新技術產業（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春高新，000661.SZ）決定將旗下子公司長生生物轉讓給公司副董事長、總經理高俊芳——2003年12月16日，長春高新召開董事會，擬全部轉讓公司持有的長生生物59.68%的股權，每股轉讓價為2.4元。高俊芳受讓長生生物1734萬股股權，佔總股本34.68%，轉讓價為4161.6萬元；上市公司亞太集團受讓長生生物1250萬股，佔總股本的25%，轉讓價為3000萬元。

　　上述轉讓當時引發較大爭議。《中國企業報》記者梳理發現，爭議主要集中在三個方面。一是高俊芳既是長春高新的副董事長、總經理，同時也是長生生物的董事長兼總經理，存在國有資產“自賣自買”的嫌疑；二是高俊芳儘管是長春高新的總經理，但年薪也就幾萬元，其丈夫也只是普通員工，購買長生生物需要的數千萬資金從哪裡來？三是儘管多家外部公司願意出更高價格受讓，但長春高新為何不選擇價高者。

　　《中國證券報》曾在該股權轉讓時對上述轉讓事宜提出質疑，“長生生物卓越的盈利能力和高速成長性，導致求購者趨之若騖，雲南、河北、四川等全國各地的企業紛紛前來洽談收購事宜，並報出了相當誘人的條件，然而長春高新董事會卻絲毫不為之所動。”

　　據報導，當時福爾生物願意以3元每股的價格受讓長生生物全部股權；雲大科技曾先後分別以2.4元、2.6元以及2.8元三次向長春高新報價，但最終兩者均沒成功。

　　長生生物主營業務是疫苗，是國家特許經營的壟斷行業。數據顯示，在該股權轉讓前的2002年，長生生物的利潤就達2634萬元。

　　記者注意到，在質疑聲中，長春高新最終將長生生物的轉讓價提升到2.7元/股，同時在公告中回應稱，“關於轉讓價格的確定，由於是與受讓方協商定價，採用的是協定轉讓，未采取競標的方式，因此公司與現受讓方確定股權轉讓意向後，其他受讓方又報出高價時，未被公司采納”。

　　最終，受讓方是高俊芳與亞太集團。但蹊蹺的是，2006年8月，亞泰集團將所持股份加價一毛，以2.8元每股又轉賣給高俊芳。至此，長生生物成功私有化，高俊芳通過持有長生生物59.68%的股權，絕對控股長生生物。

　　記者注意到，亞太集團也是上市公司，1996年由吉林省體改委出資建立。

　　2015年12月，長生生物的全資子公司長春長生以全部股權作價55億元借殼黃海機械上市並變更名稱為長生生物。高俊芳、其夫張友奎、其子張洺豪一共持股33.70%，成為長生生物實際控制人。

　　吊詭的是，當時吉林省政府主要長官曾多次就“長生生物”股權轉讓一事作過批示，但長春高新董事會仍然“我行我素” 。

　　記者從相關部門獲悉，由於疫苗事件影響非常惡劣，國家最 高領 導 人作重要批示，要求有關部門徹查此事，目前高某芳等15人被刑拘，在長春新區警察分局接受審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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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職業經理人：國企民營化之路疑似輸送利益兩億元

　　如果說美酒股份、長生生物的民營化之路有點簡單粗暴的話，那中國遠大集團發展總公司（以下簡稱遠大公司）的民營化之路就顯得更加隱蔽，令人眼花繚亂。  

　　成立於1993年的遠大公司，主管部門為國務院扶貧開發長官小組辦公室，注冊資金1億元。其時，董事長胡凱軍還只是其一名業務經理人。但令外界吃驚的是，胡用10年時間，把這家國有企業改造成了自己控制的民營企業集團。

　　1996年起，遠大公司引入其他4家國有法人股東，正式啟動股份製改革。1997年，組建企業集團。2003年更名為中國遠大集團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遠大集團）。

　　《中國企業報》記者從其官網了解到，遠大集團成立於1993年，系股份製集團公司，總部位於北京亞運村遠大中心，主營業務涵蓋醫藥健康、大宗商品交易、置業投資及金融服務等領域。

　　記者梳理相關材料，發現遠大集團從1997年到2007年，共進行了7次股權轉讓，其中5個國有法人股東先後退出。2001年起，北京炎黃置業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炎黃置業）成為其實際控制人，而胡凱軍正是炎黃置業的董事長。歷時6年，胡凱軍終於全面控制遠大集團。

　　在這一複雜的過程中，據第一財經日報報導，炎黃置業購買遠大集團股份的價格遠低於後者的實際價值。至少在2001年，炎黃置業以5000萬元購入中國遠大50%的股份，遠低於後者當時所持華東醫藥和如意集團股份所對應的淨資產——1.45億元。

　　根據《中國遠大集團公司股東會決議》，2001年8月28日，中國遠大股東會同意其兩家國有法人股東——遼寧省投資集團公司和中國廣東國際合作（集團）公司將其各自所持有的該公司25%股份轉讓給炎黃置業，轉讓價格分別為人民幣2500萬元。此前還不是遠大集團股東的炎黃置業，以5000萬元購買了中國遠大50%的國有股份。不難看出，其定價的依據實際上就是根據遠大集團最初的注冊資金1億元。

　　記者注意到，上述資產是媒體根據遠大集團所控股的兩家上市公司——華東醫藥股份有限公司以及連雲港如意集團股份有限公司2001年年報，推算得出兩者所對應的淨資產的50%為144806818.22元。報導並指出，考慮遠大集團當時的資產除所持上市公司股份外，還包括物業等其他資產，因此其50%股份的價值可能還要超過1.45億元。

　　數據顯示，2001年華東醫藥的股東權益（淨資產）為533571515.66元，遠大集團及其子公司的持股比例合計40.55%；如意集團的股東權益為177533656.88元，遠大集團的持股比例為41.26%。

　　報導指出，在這次交易中，中國遠大向炎黃置業疑似利益輸送近1個億。

　　事實上，遠大集團在私有化的過程中，多次出現利益輸送。記者注意到，2003年12月26日，遠大集團股東會確認，除炎黃置業所持50%股份外，北京泰華永昌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北京東方偉創投資管理有限公司各自認繳出資1500萬元，持有中國遠大15%股份；北京鑄成投資有限公司、北京協力投資有限公司各自認繳出資1000萬元，持有中國遠大10%股份。中國愛地集團公司和德寶實業總公司不再出現在股東名單上，中國遠大國有股東至此全部退出。

　　依照上述方法計算方法，上述媒體計算出，2003年遠大集團其余50%的股份至少價168498696.81元。報導指出，遠大集團疑似向上述4家投資公司輸送利益超過1.18億元。

　　2006年11月23日，鑄成投資、東方偉創、協力投資將其所持遠大集團轉讓給炎黃置業，遠大股權結構變更為炎黃置業85%，永昌投資15%。2007年12月21日，永昌投資將其所持遠大集團15%股份轉讓給炎黃置業。至此，炎黃置業100%控股遠大集團，全面實現民營化。

責任編輯：陳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