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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生命對抗時間,他們一生隻做一件事

孔子曾說,“發奮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雲爾”。對抗時間的唯一方式,或許就在於用此在的充實,來衝淡不可避免的光陰流逝。

而遠在隴中,就有這樣一批手藝人,他們與時間對抗,一生隻做一件事,即使某些付出在今天看來,純粹是沒有經濟效益的屠龍之技,或是自娛自樂的無用之用。

這其中就有某種可以稱之為匠心的難能可貴,我們現在總提工匠精神,仿佛那是日本、德國等發達國家的舶來品,其實在華夏大地也從來不缺一絲不苟。

鐵 匠

同一鎮子的老鐵匠去世後,劉發俊成了小鎮唯一的鐵匠。鐵、瓦、木、石、畫,過去的的鄉間社會,鐵匠位居五藝之首。如今,鐵匠退到了五藝之末。劉發俊鏽跡斑斑的鐵錘維系著最後的堅守。

劉發俊生於鐵匠世家,他是第三代傳人。四爺爺在民國年代學成鐵匠,手藝傳給大伯和父親,大伯和父親的手藝又傳給了大哥和自己。大哥2005年去世,手藝失傳。鐵匠世家現在只有劉發俊一個人還在打鐵。

打鐵收入最好的時期是剛包產到戶那會兒,“1983年,有一天掙了50元,相當於現在掙了5000元。”劉發俊在30多年後的回憶依然充滿欣慰。

不過,鐵匠的榮耀隨著手工工業的衰敗而陷落。1990年代開始,中國製造業蓬勃發展,機器產品席卷城鄉,以摧枯拉朽之勢擊垮了鐵匠鍛打這一手工工業鏈。2015年一整年,劉發俊幾乎沒有活兒,他無奈地感歎:“生意一年不如一年。”

沒有製造過大的刃具,劉發俊的技藝主要服務於周邊農民的農業生產。鋤頭、鏟子等家家必備農具,劉發俊鍛打起來樣樣拿手。除了鍛打新鏟子,劉發俊還為農民提供抹生服務。在鐵匠行當非常不景氣的狀態下,抹生成了劉發俊利用鐵匠手藝謀求零花錢的最後途徑。

抹生,也叫擦生,是一種獨特的表面滲碳技藝:在熟鐵農具刃口,用熔融的生鐵淋注並刮擦,從而使刃口獲得碳元素,變得更加鋒利,且經久耐磨。農民務農所用的鏟子、鐮刀等農具,經年累月地用,容易變鈍,變鈍的刃口都得抹生。

找劉發俊抹生的農民不僅有本鎮區的,還有相鄰鄉鎮的。一把鏟子賣兩元的上世紀80年代,抹生一次0.25元。如今一把鏟子賣20元,抹生一次收3元。生意不景氣,劉發俊主要依靠打鏟子和為鏟子抹生掙錢,一年收入1000元。1000元不是一個大數字,但對於一位70余歲的老手藝人來說,這收入的價值遠不止經濟的意義。

吹 匠

相傳,舊社會學“吹匠”的人並不多,因為“吹匠”與“戲子”一樣,屬於低賤職業,歸“三教九流”中的“下九流”。但事實上,這只是過去的傳言,真實性難以考究。

即使過去“吹匠”的地位真的很低賤,近代以來他們的社會地位著實是提高了。深入民間的匠藝,一直是鄉村共同體的組成部分,“吹匠”自然也因為社區共同體的原因而備受推崇。

近現代,隴中農民對待“吹匠”是十分尊重的。“吹匠”在紅白事中,都是尊客,往往與主人最尊敬的娘舅一起接受禮宴,是響當當的座上賓。

在當下,由於從事人員越來越少,“吹匠”已經成了稀有匠門。隴中鄉村,目前一個鄉鎮裡能吹奏的班子只有兩三台。而早前,至少都在五台以上。

一個“吹匠”班子一般四個人,一個人打鼓,一個人敲鑼,兩個人吹嗩呐。這算是標配。如果人多一點,再增加兩杆嗩呐,吹起來必然熱鬧。但是人多了,主人負擔也就增加了。很多人請不起太多匠人,所以嗩呐班子基本以四人為宜。上世紀70年代,“吹匠”走一堂事,一般收入8元,一個人獲2元。

吹匠劉三虎7歲時就開始跟父親學藝。四年後,他的技藝大有長進,在父親吹奏繁忙的季節,他開始和師兄組班子走藝了。然而1984年,劉三虎只有13歲時,父親去世了,生活的重擔壓向他。他一邊忙農活一邊吹奏營生。到16歲時,他已經成了老匠人,並開始帶徒弟了。

我是真的愛,吹起來就不煩了,感覺有意思,一直到現在還是這樣。”儘管吹嗩呐不是生活的全部,但絕對是生命裡最重要的部分。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始學藝,到現在三十多年過去了,劉三虎經歷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和任何音樂一樣,嗩呐演奏的基礎是曲牌。劉三虎不識字,更不識譜。但他依靠口背心記,掌握了90支曲子的演奏技巧

“《大開門》《小開門》《漢中三》是紅事上吹的曲子。《早三堂》《晚三堂》是紅白事都能吹的曲子。《百靈兒》《宴賀禮》是吃飯的時候吹的曲子。《太子遊四門》是死了人吹的。”劉三虎說這些曲子的名字到底怎寫自己不知道,還有一些曲子自己甚至不知道叫什麽名字,但是只要起個頭自己卻能吹出來

當年跟著父親學藝學來的就是這些,一輩子忘不了。“我不識字,也不懂原理,但90多支曲子都在我心裡裝著呢!”

皮 匠

皮鞭子、馬擁子、馬肚帶、馬籠套、皮繩、皮襖、皮帶……隴中農業生產和生活用品中,皮具種類廣泛。由此,皮匠不可或缺,幾乎每個村子都有一位。李建國就是其中一位皮匠,他的父親李孟華也曾是一名皮匠。

隴中地區,農民主要馴養牛、羊、驢、豬、狗等動物,李孟華的皮匠生涯也主要與這幾種動物的皮子打交道。牛皮做繩子、蒙鼓;羊皮做皮襖;豬皮做馬擁子;狗皮做褥子。每種皮子的特性,都有不同的熟製辦法。

熟皮也叫鞣皮或者硝皮。通過一系列工藝,採用植物製劑或者化學藥劑,使牛、豬、羊等動物生皮內的蛋白質發生一系列變化,使膠原蛋白發生變性作用。鞣製後的皮革既柔軟、牢固,又耐磨,不容易腐敗變質,因而受到人們的青睞。

在所有的皮製品中,人們最常用的就是皮繩和馬擁子。農事作業離不開繩子,沒有輕工工業的年代,也就沒有今天司空見慣的化纖繩子,牛皮繩子大量用於農業生產。

牛皮是上好的皮料,在皮匠手裡能變成種類繁多、花樣百出的皮具。但牛皮在隴中窮鄉僻壤,能製造的物件並不多——皮繩、皮帶、皮鞭、馬擁子。牛皮的堅硬本性,注定它最適合做拉力的物件。

牛皮經久耐用,幾代人也用不壞。李孟華從藝的前半生,皮繩製作非常熱火。那是農業合作化時代,輕工業不發達,農業生產隊大量需要皮繩。改革開放後,私營企業蓬勃發展,繁榮了國家的輕工業,皮繩逐漸淡出歷史,李孟華從藝的後半生,基本不再製作皮繩。

與皮繩不同,隴中農民對馬擁子旺盛的需求,從李孟華從藝的20世紀中葉一直持續到世紀末。李建國跟著父親學皮匠,各種皮具的製作都會參與,但他掌握得最扎實的就是製作馬擁子。

馬擁子是馬、驢、騾子、牛等大牲畜拉力時墊在脖頸上的圍脖,主要目的是防止夾板拉傷牲畜的脖頸。隴中人將馬擁子稱作“項子”,但凡“二牛抬扛”農耕的地區,馬擁子就是必備農具。李孟華一年能製作400多個馬擁子,而且全都賣光了,買的人都說好用。

李建國從1985年開始跟著父親學皮匠,到2006年父親去世,他已經幹了20多年的皮匠。從他真正完全掌握皮匠技藝的1990年代開始,皮匠手藝業已蕭條,也就無藝可走了。他既耕種土地,又外出打工,還製作皮具,三業並舉。

2008年,李建國製作了20個馬擁子,自己留了一副,其余全部送給自己家族的人。他收齊了父親傳給他的所有皮匠工具,從此不再製作皮具

馬擁子

除了鐵匠、吹匠、皮匠外,在隴中這片土地上還有不少手藝人仍堅守著自己的技藝,盡自己所能將草編、繡花、剪紙、磚雕、皮影、製陶、木匠等等諸多手藝傳承下來,將勞動人們的勤勞質樸保存下來。

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生產、生活的方式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傳統的勞動方式逐漸退出歷史舞台。這是無法逆轉的時代潮流,我們雖然感到惋惜,但也不必抗拒。不論是傳統手藝還是現代化的技術,都是由勞動人民創造的,它們的存在也都是為勞動人民所服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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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子水 黃泓

本文觀點資料來自

《隴中手藝》

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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