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宋鴻兵觀天下
作者：張洪平
中國4月以美元計價的外儲規模為31249億美元，環比下降180億美元。不過如果以SDR計價，則外儲規模增加112.58億，環比增幅0.52%。而今年前4個月，中國貿易順差5062億元，大約797億美元。同期人民幣兌美元似乎穩中有升，那為什麽外匯儲備沒有像過去一樣快速增長呢？
從上圖可以看出，自從中國采取收緊對外投資的政策之後，人民幣單邊貶值預期被打破，人民幣兌美元匯率止跌回升，目前在1：6.36左右。
但與此同時，儘管順差巨大，外匯儲備整體卻沒有同步增加。2018年4月較2017年12月，外匯儲備以美元計價下降了150.97億，降幅0.48%，若以SDR計價，下降318.53億，降幅1.44%。
是“藏匯於民”了嗎？應該說，企業和個人手中有一部分外匯，但企業手中這部分外匯一般夠3個月貿易的使用量足矣，幾百億美元的規模，而且這部分是流動的，並不隨時間而越積累越多。加上人民幣單邊貶值預期扭轉之後，部分企業和個人手中的外匯已經換回了人民幣，所以“藏匯於民”並不是外匯儲備減少的主要原因。
關鍵原因在於人民幣“雙順差”模式被打破。所謂“雙順差”，是指經常項目（國際貿易）和資本項目（引進外資、對外投資）兩個項目下，均是流入資金大於流出資金。中國在過去幾十年中都是處在這樣的雙順差狀態下，尤其是加入WTO之後經常項目盈余快速增長，使我們快速積累了大量外匯儲備。而中國在2015“8.11”匯改後，對外投資快速增長，變成了經常項目順差，資本項目逆差的“單順差”模式，一正一負，最終結果雙向波動。
雙順差在帶動出口行業就業的同時，也為我們帶來了那個時代發展急需的資金。自1994年外匯體制改革以來，我國一直實行強製性銀行結售匯制度。也就是所有進入中國的外匯，都要強製性賣給銀行，銀行把人民幣交給你，這形成了那個時期我們以“外匯儲備”為“貨幣準備”發行人民幣的特殊體制。在資金緊缺的年代，強製結售匯制度把有限的外匯集中到國家手中，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客觀上發揮了積極作用。
到了2012年，由於已經積累了超過3兆美元的外儲，加上匯率改革要求人民幣朝自由流通的方向改革，所以國家外匯管理局宣布結束強製結售匯，企業和個人可自主保留外匯收入，在銀行可自由將外匯換成人民幣，但反向要兌換外匯還有限制。
這種“寬進嚴出”的外匯管理體制，在使人民幣存在“高估”同時，也使中央政府手中積累了大量外匯。中國外儲結構沒有公布過，外界估計美元約佔70%左右，歐元和英鎊佔20%，日元10%。
這一大筆錢怎麽用？因為信用貨幣天然有貶值傾向，所以資金面臨保值增值問題。過去由於追求的主要目標是資產的安全性和流動性，所以絕大部分配置在美國國債上。但是美國國債利息只有3%，收益很低，在高通脹情況下甚至是負收益。
近年來國家成立了多家“主權投資基金”，讓各家之間進行差異化的投資，同時引入競爭，在安全基礎上力爭更好的投資收益。不過現在看效果並不明顯。產權所有者和實際管理者分離，怎麽平衡安全與效率，怎麽平衡長期利益和短期利益，這在全世界都是難題。
那能不能國家完全放棄儲備外匯，實行“零外儲”呢？這樣把保值增值的壓力轉嫁給私營機構，不就沒有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煩惱了嗎？
之所以做不到，一是由於國家安全和政治原因。德、法、英、加拿大之所以敢使外匯儲備“貼地飛行”，只有1、2個月外貿量的外儲，原因在於他們是美國的核心盟國，而且資本市場及其發達。如果中國沒有外儲，一旦中美之間關係緊張，美國只要稍微緊一緊中國從國際市場上融資的通道，中國立刻可能面臨債務違約風險，進出口企業將受重創，進而引發國內市場的動蕩。
二是如果完全放棄收儲外匯，讓有需求的人自己去市場上找錢，那可能會誘發人民幣無序升值。你拿著美元到市場上去兌換人民幣，由於中國外貿出口大於進口，這就使得市場上對人民幣的需求大於對美元的需求，如果完全不乾預，就可能導致人民幣升值。而這種單邊升值預期又會使市場上人們加速拋美元搶人民幣，造成匯率短期大幅波動，嚴重影響進出口企業的正常業務，進而影響國內相關就業。
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美元的霸權地位短期之內還難以撼動，權宜之計是中國在現有外匯體制下，尋找一條能夠帶來較高收益且安全的投資方式。比如我們現在看到的各種官方背景的投資基金，絲路基金、亞投行、國開行等等。
這種模式的好處有兩個。一是能得到超越美債等“安全資產”的收益。對一些風險評估較好的項目，中國官方背景的投資往往能得到當地政府的支持，甚至能拿到所在國政府的擔保。而且中國投資的項目多是基建類和資源類，長期收益前景較好。
二是在輸出資金取得收益的同時，中國還擴大了影響力。比起歐美附帶政治前提的“援助”，中國的“投資”模式門檻更低，但同時還以“投資安全”的名義，保留了大部分的控制權。你想拿我的投資？那“一個中國”原則是不是支持一下？
對外匯進出的管控，需要在“安全”和“效率”之間不斷調整，不斷權衡利弊。長期來看，美元霸權存在“自我毀滅”的傾向，但短期之內仍會是美元一家獨大。即使初現疲態，美國也必然要垂死掙扎一番，我們不要幻想美元霸權會“靜悄悄”地自生自滅，改朝換代必然伴隨著慘烈的鬥爭。我們要從現在開始，對內增強體魄，對外廣交朋友，才有實力迎接必然到來的“諸神之黃昏”。
責任編輯：郭建
香港九龍灣馬來街興發大廈15樓D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