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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圈 | GAI爺從良:看看銀行账戶 我就知道了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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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訊娛樂專稿(採訪/陳非墨 邵登 文/展展 陳非墨 責編/方奕晗)

逞凶鬥狠的GAI消失了。眼前的GAI看上去很乖,老老實實舉著話筒,一副好脾氣模樣,哪怕聊到讓他不開心的部分。比如,“現在的工作狀態是自己想要的嗎?”

“有一部分是我不想要的。”

“哪部分?”

“比如說今天這部分。”

話剛出口,他就滿臉堆笑地找補,“開玩笑、開玩笑”,然後細細解釋說,他過去反感做採訪,尤其是照著提綱快問快答,話題深入不下去,像一道道“應用題”。如今,他找到了其中樂趣,比如“我們這樣的,感覺是寫作文”。

在GAI的“作文”裡,他寫下“外表凶狠,內心可愛”。這是他對自己的描述。外表要凶狠,因為那樣看起來足夠酷。至於“可愛”,如果是指與他過去的凶悍形象相反的樣子,那他確實“可愛”了不少。

4月,GAI開始減肥,時常在微博上播報最新進展,附帶驚歎號或可愛表情。他說要對自己的健康負責,不能成為一個臃腫的中年人。

介紹新專輯時,GAI用“說教型”形容自己的音樂。他說他常反省一些事,收獲一些人生感悟,因此寫進歌裡,讓聽到的人也能“得到點東西”。

他還說他自豪於他的中國人身份,感慨“沒有任何一種文化可以跟中國文化相比”。

最近,GAI沒事時總琢磨:漢字是如何誕生的?他當然沒想出個答案,“真的想不通。發明漢字的人太屌了,同樣的字用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意思,同樣的字有不同的音節,真是太神奇了。”他睜大眼睛,加快語速,話語如一把豆子次第落下。至少從表情判斷,他真是這麽想的。

血液裡流淌著長江黃河的男人,在獲得世俗意義的認可後,責任感陡然上身。GAI決定,用說唱弘揚中國傳統文化。文化之中,最最緊要的是做人,是要學會“仁義禮智信”那一套。

他為此寫了《萬裡長城》,歌詞洋溢著愛國情懷,“保家國固若金湯”“錚錚鐵骨顯我中華血脈”“萬裡長城永不倒,千里黃河水滔滔”。

他還想成為說唱在中國的連接通道。

聽上去都是很巨集大的夢想。他倒是想到了實現夢想的具體路徑。比如,要想成為某種文化的推廣者,首先得讓大眾“聽得懂”。要讓大眾“聽得懂”,一首歌要具備以下三要素:歌曲有記憶點;要貼近生活和尋常百姓;當然,足夠簡單是十分必要的,Rap時,語速千萬不能過快。

根正苗紅、注意健康的說唱歌手,與那年在《中國有嘻哈》舞台上一炮打響的山城“悍匪”判若兩人。

那時,他是昂頭歪嘴、公然發飆、虛張聲勢的GAI,也是不循章法、有點鬼才、充滿力量的GAI。在比賽中,他最著名的幾句歌詞是:“老子吃火鍋你吃火鍋底料”,“天干物燥我勸你好生走路”,一派囂張。

採訪過他的記者寫他是台上台下形象一致的“狠角色”,身上自帶底層驕傲。當被問到身為公眾人物,是否要注意控制情緒時,他反問對方:“我為什麽要收情緒?這很容易影響我做事。”

那時他在微博上還叫“GAI爺隻認錢”。他經常拉黑微博粉絲,總是放完狠話又刪掉。如果邀請他到機場街拍,他會對你說一個字——“滾”。

現在,他成了一個被金錢和成功“馴化”了的中年男人。他會在朋友圈發出自己的機場街拍照,輕鬆調侃這是“假走路系列”。

《羞羞的鐵拳》上映前,GAI和歌唱家祖海合作了電影推廣曲《好運來》。歌曲MV裡,GAI扛著巨型錦鯉,喜氣洋洋地唱著“要穿好衣要開好車,要搬進大的別墅”。

他變得非常有耐心。當然,還是有忍不住想發火的時候,尤其當他遭到說唱圈的非議和嘲諷時。可他轉頭一看銀行账戶,心情立馬平靜下來。GAI想,我贏了。

他不再是以“活著”為生存邏輯的底層草根。他說:“生活是有階級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

“生活是有階級的”,這是GAI的父親告訴他的。

GAI的父親是四川省內江市威遠縣城的客運中巴司機。在他老實巴交、循規蹈矩的生活中,兒子過去的酒吧駐唱工作始終不是正經事。

父親為兒子的未來感到擔憂。自打GAI步入24歲那年起,每年春節,父親都會提醒他:“你今年有xx歲了,是不是應該考慮換個工作了。”歲數每年往上漲一點,話題從來沒有變過。

依靠自己有限的生活經驗,父親能給到兒子的建議也很有限:回縣城開中巴車,或者到一家體面的商鋪、工廠上班。

與父親的叮囑一樣,GAI的答覆多年不變。他總說:你別著急,我不可能永遠是你現在看到的這個樣子。

據GAI的說法,他從未懷疑過自己將迎來出人頭地的一天,“無論把我放在哪個地方,我都是最閃耀的人”。他打小自信,甚至有些自負,堅信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並相信這種信念足以改變結果。

理論依據是“吸引力法則”。心理學認為,當思想集中在某一領域時,與該領域相關的人、事、物便會被吸引過來,進而改變事物。“你每天在腦子裡想,去朝著那個方向發展,你就一定會做到。”GAI說,他有比別人強百倍的信念。這些信念有時很具體,比如,他要站上舞台,還要當冠軍。

他真做到了。去年,GAI拿下《中國有嘻哈》的總冠軍,父親對他說:“兒子,你把我的臉打疼了。”

今年春節,GAI沒回家。他帶父母去了趟三亞海邊,入住當地最豪華的酒店。60歲的父親生平第一次見到大海,激動極了,拉著母親,雙手舉得高高的,像孩子一樣在沙灘上奔跑、轉圈。GAI看著看著就哭了,他從沒見過父親這副模樣。

後來GAI結婚,在五星級酒店舉辦婚禮。父親此前極少出入類似的場合,那天突然拉住他,跟他說:“兒子,我是個黨員,我以前不知道,我覺得所有人都一樣的,其實不是這樣的,真的不是這樣的。”他被眼下突如其來的豐厚物質震撼到,推翻了此前60年的生活經驗,承認“生活是有階級的”。

現實生活中有無數細節能讓GAI有置身上流階級的感覺。比如和其他明星在一起時,比如全款買房時,又比如坐寬敞的商務機艙、高鐵商務座,他擁有獨立太空,與其他階級的人被物理區隔開。

說如今的生活是他“應得的”並不為過,畢竟,他從沒放過任何可能帶給他成功與金錢的機會。出道前更是如此。2016年,GAI接受《中國新歌聲》向Gosh(重慶獨立說唱廠牌)發出的邀請。他是GOSH中唯一一個接受邀請的人——儘管沒有一位導師為他衝下來;2017年,《中國有嘻哈》啟動,他迅速報名參加。

他身上沒有說唱歌手普遍具備的地下情結,而是積極地往上走。但他同樣珍視混跡地下時期的“兄弟”情誼,為此特意將“GOSH”紋在了身上。

不過,如今置身上流階級的GAI對“兄弟”的定義也發生了變化。過去,感情是他看待兄弟情的第一要素。現在,他認為能做事、有共同目標、能共同扛事的才叫兄弟。

“不是像以前他們說的陪你吃苦的才能陪你享樂,我覺得不是這樣的。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覺得感情是建立在這上面的,如果沒有一件事情是可以將大家共同捆在一起的,那個感情不牢靠。”GAI說。

“我去過的地方都是傳說”

GAI不太在意被人誤解,因為“從做音樂開始就一直是被人誤解的”。等他踏入上層階級時,就更不在乎了。

以前不是。2017年VICE拍的紀錄片《川渝陷阱》,提及成都與重慶兩地說唱歌手的較量。夜色中的嘉陵江畔,GAI對著鏡頭,向成都說唱圈的馬思唯放狠話:“是個男人,如果真他媽心裡有不爽,大不了出來打一架。打完該幹嘛幹嘛,藥費自付。”

處理問題的方式帶著強烈的GAI的色彩:一言不合就打架。他常常因此丟了工作。現在,他說他連髒話都不說了,更不屑於與人爭論。

“特別是說唱圈,沒有誰值得我懟了吧。所以無論他們怎麽挖苦我、諷刺我,我看看自己的銀行账戶我就知道了”。具體來說,他的意思是,別人只能遠遠罵他,借歌諷刺他,但永遠站不上他曾經站上的“高度”——世俗意義上的。

他用“階級”理論分析這件事,底層人永遠看不懂上層世界,“永遠都是井底之蛙,我不在乎那些人”。

他以前在乎,並且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後來他通過選秀節目,當著所有人的面比試過一次,證明了自己,夠了。“你們還有話說?無所謂啊。”他又一次提到銀行账戶,“我看看自己的銀行账戶就知道誰贏了,我是有價值的。”熟悉的輕蔑、自負再次浮上他的臉。

GAI覺得自己成熟了。

成熟的表現之一是能清楚地將商業寫作與自己的創作分開。前者是工作,純粹為了錢,甲方滿意就行。去年他發的歌幾乎全是商業歌,“那個錢也該掙,那個錢不掙是傻子。”

“你會覺得這是放棄自己的一部分追求向市場妥協嗎?”這個問題,他被問過無數遍。

“我追求是什麽啊?”GAI反問,分不清是疑惑、厭倦回答或者自嘲。

“就是你說的弘揚傳統文化。”

“我有兩個追求。”一個是弘揚傳統文化,還有一個是讓家人過得更好。後者是GAI“最根本”的追求,“其他都扯得太縹緲了。我是個人,我要活著,我要讓我父母過得更好。”

他的、媳婦的、爸媽的、嶽父嶽母的物質需求,如今都能得到滿足,夠了。GAI這時又說“人生肯定要有追求,錢絕對不是標準”。

不“隻認錢”,或許是GAI發現自己的錢夠花了,不用再張牙舞爪地追逐。

去年10月,搭乘高鐵時,GAI的手機壞了。按照過去的習慣,他一定會將手機用到無法識別sim卡為止。可這次,GAI突然意識到,他一下高鐵就可以毫不猶豫地買一部新手機。他甚至無須親自出馬,只要一聲令下,身邊的助理就會妥善而快速地將新手機遞到他手中。

想到這,GAI在舒適的高鐵座位上“特別幸福”地笑了。

他不是“隻認錢”的GAI爺了,至少表面如此。他的微博名稱從“GAI爺隻認錢”變為“超級無敵GAI”,再改成“GAI周延”——參加節目《歌手》時公司讓改的,理由是湖南衛視總@一個隻認錢的人不太合適。說了幾次,GAI接受了,“確實不好看,太功利化了”。

GAI接受了主流社會的規則,哪怕他得來的結果只是在《歌手》中曇花一現。對此,他並不介意,甚至“相當接受”,仰頭離開,從沒覺得自己“輸”了。

第一期節目播出後,很多人討論他翻唱的《滄海一聲笑》。音樂博主耳帝評價GAI的版本“既有江湖莽氣又瀟灑不群;既有市井小民氣質又有俠士之氣”。

GAI想,如果自己參加了第二期,效果未必有第一期好,如今這樣挺好,給人留點想象太空。“那叫絕唱,我去過的地方都是傳說”。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苦管夠”

一個曾經代表底層、拒絕向主流妥協的人走到了自己的“反面”。他首先會感到幸福。

8月26日,《大GAI如此》世界巡回演唱會在香港舉行。這是今年GAI的個人世界巡演的第二場,最高定價980元的門票迅速售罄。演出結束後,他和妻子與其他工作人員一起在大排檔舉行慶功宴,港媒立刻黑體大標題報導:“GAI歎燒鵝打邊爐”。

問GAI如今是否有迷茫和挫敗,他很困惑:“我挺幸福的呀,我怎麽會挫敗呢?”

他想了想,補充說,“寫歌寫不出來的時候,可能會有一點跟自己較勁”。

話題並不新鮮,從他站到巔峰的那一刻,唱衰就已經開始了。

他當然清楚,他的創作靈感多數來源於市井和困頓生活。比如,讓他獲得地下說唱圈尊重的《超社會》是他曾經底層混混生活的白描。寫《空城計》時,他正與成都說唱團體起衝突,對方幫手越來越多,他所在的GOSH不願卷入風波,他感到極度孤獨,卻從孤獨中生出豪情,“孤膽一夫當關,肯定就萬夫莫開”。《垃圾話》和他參加《中國新歌聲》有關,他壯志滿懷卻失望而歸, “要跳樓自殺請選高層,我怕你跩不死”,歌中在礦上長大的娃娃是他,20多歲沒工作的是他,年紀輕輕兒女情長的也是他。

最新發行的《豁得凶》寫的是他參加比賽後的感觸,“台上台下不過幾分鐘哪個看不懂,我是真的表裡不一東西也是真的猛”。

7月發行的《見字如面》是他過往生活片段的集合。“樓道裡住著大爺大媽,有時感覺很像家,小賣部的阿姨送東西很少說話”——3年前,他沒工作,成天賴在GOSH工作室。工作室的樓道間有英語補習班,每天都有大爺大媽接送孩子,生活氣息濃厚,他餓了就下樓買泡麵和零食,小賣鋪的阿姨總會額外多送他兩盒鴨脖。

這些場景之所以讓他印象深刻,是因為那段時間“特別難”,他沒有工作,沒有出路,渾渾噩噩,做著在當時看起來不切實際的夢,他在歌裡發問,“還沒醒的白日夢何時能成真?”

如今夢想成真,他不再艱難、困頓,卻也與市井生活漸行漸遠。

GAI在翻唱《難念的經》時寫,“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勞苦管夠”。

那麽,打算成為說唱在中國的連接通道的GAI,勞苦管夠了麽?

當然沒有。他對此有切身體會。當他的生活變得一帆風順,甚至有些平庸時,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以前唱的歌都來自於逆境,逆境讓他清醒,他可以書寫快樂,可“比較經典的歌,還是要在逆境當中找吧”。

他有時覺得自由是自找的,因此特意不戴口罩出門,可這多少有些刻意。在約朋友喝酒擼串前加以權衡,早已成他的習慣。

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和面館老闆、賣菜小販、計程車司機瞎侃,他的“聊天”多數出現在工作場合,極其程式化。他最煩的是穿衣,習慣了隨性、寬敞的衣服,“不喜歡把自己弄得人五人六的”,卻不得不在一些場合西裝革履。

街拍過幾次後,他還是不太習慣。“就像你吃回鍋肉習慣了,哪天讓你拿著刀叉吃牛排,你絕對會生氣”。在娛樂圈,這種感歎一點都不罕見。可好不容易站到了高處,誰又願意輕易下來?

採訪當天,GAI戴著一條“蓋”字樣的項鏈,訂製的。他說想換成黃金的,又覺得有點張揚,“想自己打一條”。

“打金鏈子?”

“打很多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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