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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美麗與邵洵美:戰爭與玫瑰

在20世紀30年代,有一段轟動上海灘的戀情,一個外國女子與中國詩人交好,並且與他的夫人相處融洽。

這是項美麗與邵洵美的故事。他的夫人叫盛佩玉。

項美麗原名艾米麗·哈恩(Emily·Hahn),一生極具傳奇色彩。她寫了宋氏三姐妹的授權傳記,由此聲名大噪;她熱愛冒險,在一次旅行中,把上海當作一站,一待竟是4年;她迅速融入海上名流圈,卓別林、海明威、宋子文……都與其為友,舊上海首富更把她當作一生紅顏;她與邵洵美一見鍾情,跟著他一起辦雜誌、吸鴉片……

邵洵美,祖父邵友濂曾任台灣第二任巡撫,外祖父盛宣懷是晚清第一官商;人稱“海上孟嘗君”,樂於助人和交友,揮金如土,卻以人心度之;抵觸政治,熱愛出版,創辦抗日雜誌,最先發表毛澤東的《論持久戰》英文版;被魯迅發文批判,詬病一生,解放後窮困潦倒,在反右運動中,鋃鐺入獄。

兩個傳奇的碰撞,映襯了上海一段特殊的歷史,也吸引了加拿大作家高泰若(Taras Grace)的注意,他先後兩次來到中國,拜訪邵洵美後人,尋訪項美麗足跡,查閱了大量檔案、報刊、日記、信件,用了4年時間,寫就《項美麗與海上名流》,這不僅是一本傳記作品,更是對一個時代的記錄。

白雲蒼狗,時過境未遷。在上海這個地方,曾經有最唯美的浪漫,也有最殘酷的戰爭;有動人的海誓山盟,也有決絕的最後一面;兩個人的相遇因動蕩的時代平添悲涼,但也正是這種悲涼,讓傳奇愈發深刻。

舊上海的V.S.

在南京東路與外灘的交叉路口,有一棟始建於1929年的建築,大樓的南側和緊挨著滇池路的北側形成一個錐形夾角,夾角的角尖面朝黃浦江,從空中俯視大樓,能看到一個清晰的“V”字,這棟大樓就是沙遜大廈,它之後更為人熟知的名字是“和平飯店”。而在它北邊的蘇州河畔,河濱大樓的一端像船首一樣翹起,1932年完工時,這座為沙遜公司員工建的公寓成了全亞洲最大的建築,其蜿蜒的輪廓構成一個“S”形。

舊時的沙遜大廈(來源:網絡)

V.S.是一個人的簡稱,他的全名是Victor Sassoon(維克多·沙遜)。沙遜家族是一個古老又善於經商的猶太家族,他們敏銳的商業觸覺,讓他們很快就從印度的棉紡織貿易開始,延伸到遠東的鴉片、軍火等所有能賺取暴利的行業。有人將沙遜家族類比為“羅斯查爾德”家族,因為他們迅速積累了巨額財富,化身為信託基金,消隱於世。也有人說鴉片戰爭的發動與沙遜家族有直接關係,因為他們當時是最大的鴉片供應商,成功的商業始終需要政治庇護,雖然肮髒和邪惡,但是這大概更符合商業的本質。

維克多·沙遜發現了上海這顆明珠,當時鴉片和軍火貿易已經式微,他機敏地發成屋地產的商機,並迅速成長為舊上海首富。作為首富,他不僅把自己的名字繡在了外灘上,還陸續建起了很多高樓,華懋公寓、格林文納公寓、都城大樓、漢彌爾頓大樓等,有統計顯示,到1940年時,上海約有1/5的高層建築產權歸沙遜家族所有。

從這個角度講,儘管他的資本一直流著血和肮髒的東西,但是也可以說,他是帶動20世紀30年代上海繁榮的幾匹馬車之一,甚至促進了上海國際化大都市的地位。他的華懋飯店,就像杜拜的帆船酒店一樣,聲名遠播,馬歇爾、司徒雷登、卓別林、蕭伯納等都曾在這裡駐留,很多人因為華懋飯店,這個“遠東第一樓”知道了上海,這其中不乏冒險家和旅行者,項美麗也因此在旅行途中,將上海作為一站。

中國妻子的身份救了她的命

項美麗來到上海似是情理之中,也是命中注定。她始終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心和探索欲,上海作為國際化大都市,遲早會成為她一探究竟的領地,只是探索的時間和深入的程度都遠超她的預期。她1935年來到上海,本來只想停留半個月,卻一待就是4年。

在上海駐留的那4年,成就了她的傳奇。上海吸引她的不僅有東方的風情、便宜的物價,還有名流的社交。她與維克多·沙遜的交集可不止於入住華懋飯店,他們成了相知一生的摯友,沙遜送她最新款的汽車,請她參加各種宴會,還為她拍了裸照。對項美麗而言,名流的社交圈為她打開了新的大門,她結識了宋子文、卓別林、海明威、孫中山的保鏢“雙槍”馬坤等,當然還有一個極其重要的人,那就是邵洵美。

邵洵美本名邵雲龍,因為愛慕自己的表姐盛佩玉,為求和佩玉名字相配,引用《詩經》中的話,“佩玉鏘鏘,洵美且都”,把自己的名字改為“邵洵美”。同樣的情懷,她將項美麗的原名艾米麗·哈恩(Emily Hahn)取名為“項美麗”,既發音相似,也因與自己有相同的字,而仿佛永結連理。這是典型的詩人的浪漫。

正是這種特質,以及他仿佛中歐混血的長相,流利的英文,優雅的談吐,讓項美麗著迷,一見鍾情後,感情迅速升溫,最終以邵洵美娶了項美麗作為對愛情的最高祭奠。而正是這一舉措,在日佔時期,救了項美麗的命。

日軍佔領香港時,日本人宣稱“亞洲是亞洲人的”,對歐美人展開大規模的拘捕,此時中國人的身份遠比美國人有利,就是憑借一紙婚姻證明,項美麗拿到了中國護照,最終免於被拘留,項美麗當時剛剛為一個美籍軍官誕下一女,孩子拒喝母乳,她不得不設法從黑市弄來果醬、牛奶和糖,而這些在拘留營裡很難拿到。

“我不知道你是否知道我欠你多少,”她在給邵洵美的信中說,“我宣稱過做你的妻子,也曾以這個身份拿到日本政府下發的中國護照。兩年的時間裡,我是邵夫人,一個出生於美國的中國人,我確信,即使不是我的,至少你拯救了卡羅拉(項美麗女兒)的生命。”

生活的環環相扣,常常會引發各種意外,有的是驚喜,有的則是災難。

同一段戀情,救了她的命,卻毀了他的命。

世家子弟的浮沉

1939年,項美麗在邵洵美的引薦下,結識了宋靄齡,宋氏三姐妹同意她為她們寫傳。這注定會成為蜚聲國際的事,於是她離開了上海,把自己養的一隻猿猴交由邵洵美照顧,預計寫作3個月後再回來。但是與她當初來到上海一樣,這次離開的時間也超出了預期,並且一別就成了永訣。

她離開後,邵洵美的思念每日劇增,常常給項美麗寫信:

“你就不能像我愛你一樣愛我,並且經常給我寫信嗎?一個人怎麽能如此輕易而迅速地忘掉一個人呢?根據漢語來看,那麽你根本不愛我。我沒告訴過你嗎?漢語裡的愛叫作相思,相互之間不止息的思念。”

邵洵美期盼的相互之間的思念,漸漸變成單相思。項美麗到香港後愛上了一個叫查爾斯的美國軍官,他有家室,但是項美麗還是為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就是那個因為她和邵洵美的婚姻而得救的孩子。

生活如果只是這樣戲劇化,那最多讓人唏噓而已。但是生活常常在不經意間,上演一場讓人粉身碎骨的悲劇。

1958年,邵洵美給項美麗寫了最後一封信,他問她能否寄來一千美元,因為他弟弟在香港身患重病,急需救治,而他在項美麗離開上海時曾給了她一千美元。

但是這封信並沒有寄出去,它被托付的中間人上交給了政府,審問由此開始。他說他哥哥曾是共產黨遊擊隊員,他說他第一個出版了《論持久戰》英文譯本……但是這些都毫無幫助,他最終因為“關係複雜”鋃鐺入獄。3年的牢獄生活讓他患上了肺源性心髒病,出獄時骨瘦如柴,此後的生活都如苟延殘喘。

猶記1949年,胡適勸說他去台灣,已經給他買了機票,當他說不能離開家人和印刷廠的時候,葉公超提出動用海軍軍艦帶邵家人和機器去台灣。他不能離開的印刷機,最終以低價賣給了國家,後來的很多年,這個當時世界上最先進的印刷機,一直用來印刷《人民畫報》。

1968年,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年,這個曾經只要有人向他求助,不論親疏遠近都慷慨解囊的人,已經被錢逼仄到了死角,他給妻子寫信道:

“今日是23日,這23天中,東湊西補,度日維艱。所謂東湊西補,即是寅吃卯糧。小美的十元飯錢用光了,房錢也預先借用了,舊報紙也賣光了,一件舊大衣賣了八元錢。報紙不訂了。牛奶也停了。可是依然要付兩元,因為要吃到半個月才不送。煙也戒了。”

簡介:項美麗(艾米莉·哈恩),是《紐約客》雜誌的知名記者,正是通過其生動翔實的寫作,西方讀者才得以了解真實的中國。1935年,項美麗告別一段失敗的戀情,動身前往上海。此時沙遜已經建成了華懋飯店,這個世界一流酒店,上海的地標性建築,吸引了世界各地名流入住。項美麗與沙遜的結識,讓她進入了中國外僑社交圈,海明威、卓別林、孫中山的保鏢“雙槍馬坤”等囊括其中。當她邂逅邵洵美後,一段曠世奇戀隨即展開,真正的上海也經由這位世家子弟鋪陳開來:宋子文、林語堂、魯迅等相繼出現;來自殖民國的富翁、三面間諜、鴉片鬼等熙攘期間;背井離鄉的中國農民、日益絕望的白俄和猶太難民不斷湧入……她好奇的天性將指引她親身探尋。然而,日本對上海殘忍粗暴的佔領一舉摧毀了戰前上海的繁華世界,動蕩的時局引發怎樣的波瀾,集中營中的外僑遭遇怎樣的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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