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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若柳絮因風起,東床快婿乃羲之

文:木木(讀史專欄作者)

《紅樓夢》裡,曹雪芹分別借黛玉和寶釵之手,寫出了兩首意境完全不同的詠絮詞。

“堪憐詠絮才”的黛玉,寫的是《唐多令·柳絮》:

粉墮百花洲,香殘燕子樓。一團團,逐隊成球。飄泊亦如人命薄,空繾綣,說風流。

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歎今生,誰舍誰收?嫁與東風春不管,憑爾去,忍淹留!

“可歎停機德”的寶釵寫的是《臨江仙·柳絮》: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圍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何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借力,送我上青雲!

兩個人的性格與命運均在詞中體現,不過這裡要說的不是林妹妹與寶姐姐,而是要說說詠絮。

東晉謝安是宰相,更是統帥三軍的大將軍。歷史上以少勝多的著名戰役不少,但是“淝水之戰”卻不能不提。在著名的“淝水之戰”中,謝安以幾萬兵力抵擋號稱幾十萬壓境而來的大軍。

據說,“淝水之戰”當時,謝安派侄兒謝玄率幾千人為先鋒,他自己則和賓客下棋。

棋開始下了,他氣定神閑。當謝玄的捷報傳來,他隻隨手接過,看了一眼就放在一邊,繼續下棋。直到下完了棋,賓客因關心發問,他才淡然回答:“孩子們已經把賊人趕跑了。”

措國家如磐石的謝安,是東晉得以偏安多年的基石。千載而下,看到這個故事,讓人仍然不能不遙想謝安當時的風采。

晉代王、謝兩族,世代替纓,朝廷倚之為柱石。既有所謂“王與馬共天下”的說法,又有所謂“山陰道上桂花初,王謝風流蕩晉書”的說法。

而“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則又狀寫出人事滄桑,令人不勝感慨。

說了謝家的大事,再來說說王家的名典——“東床快婿”。

王羲之以書法冠絕古今,稱為“書聖”,“袒腹東床”就是他的故事。

太傅郗鑒在晉室東渡以後,派遣門人到丞相王導府中為女兒都璿提親。對王氏子弟來說,這是一個婚嬅高門的難得機會,王家的青年才俊們一個個神氣端肅,扭捏作態,估計都是緊張的。

唯獨王羲之毫不在乎,依舊袒腹而臥在東床上。不料郗鑒選中的就是這個“袒腹東床”的少年郎(看來郗老太爺喜歡心理素質好的),從而為後人留下“東床快婿”的佳話。

王羲之的夫人都璿為他生下了七子一女,一個個都成了東晉社會的名流。其中王獻之傳其衣缽,功力雖然略遜其父也頗得真諦,後世合稱“二王”。

在古代,世家大族聯姻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王、謝兩家也不例外。聯姻的女主角是謝道蘊,她是安西將軍謝奕的女兒,謝安的侄女。

自從謝道蘊說出“末若柳絮因風起”的佳句,“詠絮才”成了“才女”的代名詞。

詠柳絮的故事,通常流傳的版本是:晉室東渡之初,謝安與王羲之同寓居在風光明媚的會稽,放情丘壑,興寄煙霞。

在一個雪花紛飛的冬天,謝安問謝家晚輩:“大雪紛紛而下,像是什麽樣子?”

謝朗應聲道:“撒鹽空中差可擬。”(實在是不怎麽樣。)

謝道蘊接著說:“未若柳絮因風起。”

看出來了吧,什麽重要,對比啊。沒有對比,怎麽能顯示出才女的“詠絮才”。

謝家風范,在謝道蘊身上表露無遺,由此可見一斑。謝道蘊長大後嫁給王羲之的次子王凝之,門當戶對,傳為佳話。

魏晉時代,那是一個今天的我們,無法想象的時代。當時的特色,除了以貌取人之外,就是清談之風大熾。一炷香,一盞清茶,一杯醇酒,便可以海闊天空地談論不休。

大家閨秀有時也參加討論,但是由於漢代以來儒家地位獨尊,當時男女授受不親的禮防也漸受重視,所以大家閨秀參與清談時,常張設青綾幕幢以自蔽,使對談的男性客人,隻聞其聲而不見其嬌面。想來也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有一次丈夫的小弟弟王獻之與友人談論詩文,正處在下風,被經過的謝道蘊聽到了。謝道蘊端坐在青綾幕樟之後,將王獻之的前議加以肯定,然而引經據典圍繞主題進一步發揮,立意高遠,頭頭是道,令客人詞窮而甘拜下風,當真是揚眉女子不讓須眉。

才女之名早早傳揚,會稽文風鼎盛,莘莘學子時常前來向謝道蘊請教。粼粼綠水把碧山搖,看三春隨柳絮飄飄去了,已逾知命之年的謝道蘊,曾在堂上設一素色簾幃,端坐其中,款款而談,雖然未曾設帳授徒,但實質上從事著傳道、授業、解惑的工作,受益的學子不計其數,都以師道尊稱她。

“縉無文章,唯《歸去來兮辭》而已”。

兩晉人物醉生夢死,過著有了今天沒有明天的頹廢生活,使謝道蘊的情致和事跡更為出色無比。所以有人評價:在離亂交織的晉代,謝道蘊稱得上是一個“人中之鳳”式的人物。

但那又怎麽樣,對於一個女子,一代才女,也許她真正想要的,不是因才揚名,而是與自己的丈夫恩愛到白頭。

謝道蘊與王凝之的婚姻,門當戶對是一定的,佳話也是傳了的,可是他們是不是心心相印,琴瑟和諧唱桃夭,卻不是想期望就能期望得成的。

即使是一代才女謝道蘊,拜堂時的王家公子也未必如婚禮上所承諾的那樣:許她一個圓滿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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