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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之魔童降世》的佛系解讀:人性是善還是惡?

佛系解讀哪吒之魔童降世

作者丨續祥法師

首發丨騰訊佛學

哪吒的前世今生

哪吒原型其實是佛經中的護法神Nalakuvara,最初漢譯為“那吒俱伐羅”,也被翻譯成“那羅鳩婆”、“那拏天”、哪吒太子(參考《中國神話大辭典》),本是不折不扣的佛教護法神,跟他老爹一起在古籍《佛所行讚·第一生品》和《北方毘沙門天王隨軍護法儀軌》中都有記載。

除了名字是梵文轉譯而來,哪吒身上的印度特徵也非常明顯,他的“三頭六臂”很難在中國本土神祇身上看見,但在印度神祇身上卻是標配,佛弟子熟悉的的金剛、夜叉、梵天,乃至印度教的濕婆、毗濕奴,都動不動就擺出多面多臂的造型。

哪吒早期名氣並不大,出名的事跡就是他曾經護持過南山宗初祖道宣大師,並且曾經和父親毗沙門天王一起為大唐西北諸軍所信奉,作為軍中守護神和戰神,甚至被繪製在戰旗上,時稱“六臂哪吒太子”,“三面八臂大力鬼王”,手捧戟。

在唐天寶元年,吐蕃大軍進犯安西,密宗的不空大師還曾請哪吒的父親毘沙門天王顯靈,率數百金甲神兵火速馳援,吐蕃望風而逃,於是玄宗聞捷報大悅,敕令諸道節度、所在州府於城西北隅各置天王及其太子形象供養,佛寺亦敕別院安置,代表神勇和戰鬥的毘沙門天王和其子那吒太子就此逐漸被漢化。

而在民間信仰的流變中,又把唐初名將李靖和戰神毘沙門天王與之形象合二為一,成了四大天王的上級、天庭軍委主席托塔李天王;那吒太子便成了我們所熟悉的鬧海的哪吒。

這主要歸功於《西遊記》和《封神演義》兩部明朝神話小說,不僅他們父子的故事家喻戶曉,兩人也徹底成為道教的神仙。

《封神演義》給予了哪吒飽滿的人物弧光,大鬧東海、誅殺敖丙、水淹陳塘關、滅石磯娘娘、折骨還父、追殺李靖,在這本高度臉譜化的小說裡是不常見的,主要原因是因為《封神演義》對哪吒的設定主要參照元代成書,明代完本的《三教搜神大全》,這本書還戲劇的交代了一下哪吒“改宗”的前因後果。

與《封神演義》不同的是,《三教搜神大全》中哪吒“折骨還父”之後,不是回到太乙真人身邊,而是去見到了世尊,“而抱真靈求全於世尊之側,世尊見他可憐,便以“荷菱為骨、蓮藕為肉歐、蓮葉為衣,令其復活,並授以密旨以及“木長子”,使其能大能小,穿河入海、鬥轉星移”,並封以官職,舉薦到了玉帝座下,永鎮天門,從此進入道教神仙系統。

而在《封神》中,蓮花之身就被改成是師父太乙真人給他的,除了名字和形象之外,身上的佛教痕跡就此被篡改殆盡,成為了我們耳熟能詳的那個哪吒。

拋開哪吒的身世淵源,就這部電影而言,個人認為在原有的框架下改變出了更多的內涵和深意,靈珠與魔珠的設定很巧妙的為我們解析了人性的本來面目。

人性是善還是惡?

電影一開始,混元珠被強行煉化成為靈珠與魔珠,而後各自投胎,成為哪吒與敖丙。

一般的套路而言,肯定就是靈珠投胎成為男主,一路開掛攢經驗,最後登上人生巔峰,如果真是那樣,就不值得一看了。

電影在此處設置了一個巧妙的鏡像互換,魔珠轉世的哪吒雖然一副混世魔王的派頭,內心卻有著溫暖純良的一面,而靈珠轉世的敖丙,一個風度翩翩的玉面飛俠,因為一念之差差點屠戮了一城百姓。

相信大家看到這裡心理都會有一個疑問:“人性的善惡真的可以被定論嗎?

和電影所展現的一樣,人性是複雜的,複雜到無法用簡單的倫理屬性去評判,用善惡好壞這種簡單的“主觀倫理判斷”去衡量人性這件事情本身就存在問題,是一種“烏合之眾”的思考方式。

就像電影中的陳塘關百姓,因為一個魔珠轉世的標簽,就視哪吒為洪水猛獸,導致哪吒陷入了自我懷疑的絕境,最終破罐子破摔,真的變成一個混世魔王。

在我看來,善惡並不能算是人性的“底色”,而只是人性的兩種發展傾向,也是兩種極端的可能。

從這個角度而言,傳統的性善、性惡的爭論有點像人們對於遊戲的爭論——支持者說它啟發智力,訓練反應;反對者說它浪費光陰,萎靡精神。

但這都是盲人摸象一般的陳述,因為了解了事物兩種極端的可能,並不意味著就真正了解了事物的全部。

在這一點上,還是佛教唯識宗的說法比較圓融和嚴密,唯識宗認為人之初,性無記,何謂無記呢?

就是說其倫理屬性不是善,也不是惡,沒有善惡可以“記別”,一言以蔽之,沒有屬性也是一種屬性。

無記的心性,唯識宗特為安名,叫作阿賴耶識,譯為漢語就是“藏識”,世出世法的一切“種子”,包括我們所有經歷的“痕跡”——都包“藏”在這個識中。種子不過是阿賴耶識的一種功能,平常深藏不露,無相貌可看見的。要到種子起“現行”,乃始有形相可見。

譬如哪吒本來對人們並無惡意,但人們屢屢對他惡言相向,就會激發他“藏識”中不好的一面,從而真的變成人們口中的樣子,怪誕荒唐,麻木不仁。

一位偉人說:我們不能脫離一個人的成長環境和外在條件來評判這個人。

那麽如果一個人一出生就被流放到荒無人煙的火星,那麽我們還能不能判斷他“仁”或“不仁”?

答案是:不能。

孔子將“仁”釋為“愛人”,正是將“仁”置於人與他人關係中來闡釋,因此,仁,只存於人與他人相互關係間,就像馬克思所說的那樣:“人的本質,正是他社會關係的總和。”

沒有他人作為“觸媒”,我們“仁”的種子也就無從現行,同理而言,人性之惡也是如此,在沒有“對境”的情況下,即便是根深蒂固的七宗罪也無從展現。

按照唯識學的觀點,正因為人性是非善非惡,隨鏡現影,所以人性才能有善有惡。

人性的根源——“阿賴耶識”是非善非惡的,但人性的組成部分——“種子”、“心所”卻是有善有惡的,無善惡可以記別,是人性的本質,但這個本質卻並不妨礙人性的狀態有善有惡。

人性狀態的善惡,取決於你生命的舞台是由哪些“心所”和“種子”在“表演”。

所以王陽明說:“無善無惡心之體,有善有惡意之動。”——人性本身高於善惡,善惡不過是“關係”的展現方式而已,兩者根本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因為善惡不是一個自然的概念,而是社會概念,是一種“想象的共同體”,所以我們是無法用“善惡”來評價我們的本性,善惡這種二元概念只能對具體的行為進行定性。

而且這種定性本身非常的主觀和狹隘。

比如哪吒本來救了小女孩,但主觀的刻板印象卻導致人們不相信一個混世魔王還會救人,反而倒打一耙,認為哪吒搶走了小女孩。

再比如讀者看文章受益了,給我點個讚,我覺得就是一種善,讀者看著不爽,問候我祖宗十八代,那我就會覺得是不折不扣“惡”。

由此可見,善惡是條件和關係的產物,必須依賴主觀判斷才能展現,如一池水,你說“這池水”是髒和乾淨都可以,但你不能用髒和淨來形容“水”,說水本“髒”或本“淨”都是有失偏頗的。

人性就好比是倉庫,倉庫是沒有“善惡屬性”的,但倉柯瑞的種子卻是有好有壞的。

性善論者和性惡論者就好比是兩個農夫,這倆老大爺的區別在於當種子成長以後,一個人盯著種子長成的野草看,一個人盯著種子長成的鮮花看,共同點是都想通過種子的發展去判斷倉庫的屬性。

讓我們再回到標題,人性到底是善是惡?

我的另一個回答是——人性趨惡,卻可以向善

學過唯識的人都知道,凡夫的“作業系統”——“心所”中,記別為“善”的只有十一種,記別為“不善”的卻有足足二十六種,荀子說人“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聲色焉”,這正是因為在我們的作業系統中,不善心所是主導力量,所以才會“從善如登,從惡如崩”。

向上之路艱難險阻,墮落卻只需要輕身一躍,哪吒學習成為人們心目中的好人花了兩年還沒奏效,成為魔頭卻只在解下乾坤圈的瞬間。

人性中的善或許可以被忽視,但是人性中的惡卻絕不可以被忽視,只有認識到這一點,我們才能自省、自覺、自律。把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善的種子和心所中,讓善種子增長廣大如大白皮松,惡種子自然就式微如小草,從而不再現行了。

無論何時都請一定記住:你的命運是由你自己掌握的,善也好,惡也罷,都不過是一念之間,“若命運不公,就和他鬥到底”。

即便命運悲催如哪吒,原罪的出身、命中注定的死期、對存在和身份的迷茫都沒能將他擊垮,反而覺醒了本來面目,守護了親情與友情,只因他從未放棄所堅信的東西。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本文為騰訊佛學獨家原創稿件,轉載請務必聯繫授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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