丨本文由小陳茶事原創
丨首發於一點號:小陳茶事
丨作者:村姑陳
七月流火的武夷山,一點不像個景區,街上人煙稀少,絲毫沒有車水馬龍的喧鬧。
這時候的它,隻像個寧靜的小山城。有幾座山峰,有一灣溪水,有幾戶人家,日子過得富足而安寧。
這一次來,是循著茶香來的。據說有一批好茶,改良過工藝之後,第一道火已經燉好,可以嘗個鮮了。
雖然村姑陳不是屬狗的,但鼻子特別靈,耳朵也好使,一聽說有好茶,再烈的太陽也擋不住我奔向好茶的腳步。
這不,在仲夏的烈日暴曬下,我奔向了武夷山,尋見了好茶,也尋見了好故事。
斷章一
小竹林的姐姐,是每次來武夷山必要去打擾的人之一。
她太能乾了,一個人撐起一個茶廠。
姐夫和哥哥做茶,自己開店賣茶,老公是她的司機,管送貨,兼包茶打包發貨。
這樣的女人,武夷山有好多。
在電話裡一聽說我到了武夷山,立刻就回到了位於三姑的店裡。在這之前,她頂著烈日,在一家又一家的包裝店裡淘包裝。
我說,這麼熱,人家都躲在店裡睡午覺,你還跑出去買貨。果真是拚命三娘。
她平淡地說,沒辦法的呢,客人正好要貨啊。
坐下來閑聊。
幾個月不見,姐姐重新搬了店面,換了一家更大的店。樓上還收拾出兩個包間,給晚上喜歡泡茶談事的客人準備的。
鳥槍換炮了,是好事。
恭喜她,她說,這有什麼值得恭喜的,我做得還不大,還要繼續努力。
指著背後的牆上,她去年得的兩個獎,說,去年去參加茶葉局的鬥茶賽,得的獎。
說著拿出新焙火的茶,說這是今年調整的新工藝(咦 ,之前聽說天心村的朋友在調整工藝,現在小竹林的姐姐也在調工藝,看來今年調整工藝是岩茶的主弦律!)
她一邊給我們泡著新做的百瑞香和丹桂,一邊絮絮叨叨地介紹,百瑞香,香氣多變,比黃觀音還要好。丹桂,別人家都是當做肉桂賣的,就我這裡還是叫丹桂。
喝了一口,果然,湯水稠了一些,比去年喝她家的茶,要進步很多。
她微笑,我每年都在改良技術。我姐夫和哥哥負責做茶,但是他們不懂得顧客想喝什麼口味的茶,我天天接待客人,我懂,他們喝茶喝不過我,所以我每年做茶都會跟他們提要求,要做出怎麼樣的香氣,怎麼樣的口感。
姐姐的經典語錄是:做茶的人,不如賣茶的人懂茶。每年都要進步一點,幾年之後就是大進步。
斷章二
天心村的兄弟,約了去喝他改良技術的茶。
一泡小牛肉,一泡老肉桂。
小牛肉香氣直白剛猛,是喬峰手下的降龍十八掌。
老肉桂湯水稠滑,香氣內斂,是老岩茶客的心頭好。
他說,新茶,8月份上來喝最合適。但是,這是新改良的技術,迫不急待要請我們來嘗一嘗。
關於技術的改良,他說,在我家今年的茶湯裡,不管是水仙還是肉桂,或者是黃旦這些小品種,你都喝不到苦澀味。
我才不聽他的,先自己泡了喝。
茶過三巡,果然,沒有絲毫澀味。去年的還會有一點點的微澀,今年這澀感完全不見蹤跡。
好奇怪,難道是他們武夷山的水質更好?
我去買了景田,重新稱了8克再泡。用標準的武夷岩茶鬥茶賽蓋碗。
李麻花伸長了脖子,等著喝有微微澀味的茶,在她心裡,村姑陳從未失過手。
然而這一次,我栽了。
換了蓋碗,換了水,換了人,泡出來的肉桂依然沒有澀味,連一點點一絲絲都沒有。為了保證實驗效果,從來不坐杯的村姑陳,在岩茶最濃的第3泡,坐了10秒鐘。
可它就是不澀。
這位兄弟淡定地笑,胸有成竹。迎接我們詫異的目光。
他說,他改良了岩茶的攤晾方式,現今盛行的岩茶攤晾,是鋪塊布直接曬在地上。而他,借鑒了福鼎白茶的製茶方式,今年所有茶採下來,一律迅速攤晾,用白茶的水篩,架上架子,層層疊起來,薄攤走水。
只是走水方面的一個小改良,卻花費了他好幾個月的時間,去各大茶區走訪,取經,學習。最後,他去參觀了福鼎的一家大茶企,從中受到了啟發。回來便在今年的新岩茶上做了嘗試。
很成功。
他說,各大茶類,儘管做茶方式不同,但殊途同歸,都是為了把最好的東西留在茶葉裡,再用沖泡的方式還原到茶湯裡,給大家喝。
我們做茶,不必拘泥於某個框條,好的東西,就要學習。不斷改進和提高技術,才是武夷岩茶的生存之道。
斷章三
星村的另一個姐妹,比我還小上兩歲。
拍得一手好照片,某一次登山的路上,認得了她。
一個清淡,恬靜的小姑娘。
聽說我來武夷山上,非要邀我們去她家吃農家菜,李麻花一聽說有貓爪菇吃,開著借來的車子就開始導航。
小姐妹的媽媽,是個樸實的農家婦女,爸爸負責做茶,媽媽負責賣茶。
阿姨看到我們來,利索地就從地裡現摘了許多新鮮疏菜,做了一桌子。
叔叔隻管做茶,沉默寡言的一個人。阿姨到是很樂意說話,不一會兒就滔滔不絕。
飯後去參觀茶廠,她家正在給高等級的肉桂,做第四次走水焙。這一次焙完後,要退火20天,之後就可以第一次焙炭火了。
我問阿姨,別人家的茶,現在都上市了,為啥你還在做第四次走水焙呢?
她解釋說,我家的客人,都是老喝茶的,喜歡喝口味重一點的茶。他們要求茶做透一點,火焙足一點。所以我們都是慢慢做,不急。要是急了,老茶客不喜歡喝。
前幾天,有發了一小部分貨,客人要求茶做香一點,火輕一點,我就按他們的要求減少了火功。
阿姨很幸福地跟我們介紹,她家的茶園,有幾座山頭。前十幾年,村裡荒山很多,沒人要,誰開荒就是誰的,她老公很勤勞,每天都去挖一點,慢慢開了兩座山,種上了茶樹。
到了2007年的時候,有一戶人家要賣茶山,她們用很低的價格,買了幾片20多年樹齡的水仙和肉桂。
2008年以後岩茶開始火起來,有人高價跟她買茶山,被她拒絕了。她的理由很簡單,我們武夷山的人,原來是種田的,現在種茶樹做茶,要是把茶山賣了,那吃什麼?
她說,我爸爸那輩人,都是沒見識的,就想著今天種下去秧苗,明年就能收稻穀。我們現在做茶,就是想好好做,做長遠一點的生意。以後能給女兒留個產業。
斷章四
離開天心村的時候,是下午。
夕陽曬在村口的大廣場上。幾個月前,村裡人搶這塊地曬茶青,搶得熱火朝天,現麵茶季結束了,廣場又回復了冷清。
我在馬頭組某戶的門前走過,看到門口停了一輛寶藍色的瑪莎拉蒂。不由得多瞄了一眼。
李麻花說,有什麼好看的?等我買輛i8,馬上滅了他的威風。
我問她,你拿什麼錢買?
她理直氣壯:等我那五幅畫賣了就有了。
我拆穿她的YY:你還不如去跟你爹拉贊助,還靠譜一點。
其實,多看了那輛車幾眼,並不是因為沒見過好車,是沒見過茶農開這麼好的車。
我從福鼎經過。那幾個大企業,沒有聽說一個老闆開瑪莎的。
然而,這個小時候上學,還要帶手電筒從馬頭岩裡翻山出來苦孩子,如今居然開上了瑪莎拉蒂,這種人生際遇上的驚天大裂變,一方面得歸功於武夷岩茶的風生水起,一方面也得歸結於祖上留下的福蔭,分到了馬頭岩的山場。
其實他家的茶技術不行,山場到還不錯。
我要是他,每年輕輕鬆鬆賣個茶青便好,才不會自曝其醜,去學人家做茶。
賣個茶青,照樣開瑪莎,還不用熬夜做茶那麼累。
把茶青做成精茶,價格上翻了好多番,但品質不行,遲早被市場所淘汰。
斷章五
採訪:
村:天價岩茶事件發生後,對你們有什麼影響嗎?
小竹林姐姐:沒有影響。我們都是做批發,賣平價茶,高價茶並不是在說我們。
天心村兄弟:沒有影響。我家的茶品質都是有保證的,我們也不炒作天價茶,對我們沒有影響。
星村阿姨:對我們沒有影響,但對整個行業有影響。人家會對我們武夷岩茶整體印象不好,覺得我們價格不實在。我有好幾個客戶就專門跟我說,今年茶葉價格不能漲,漲了他們不買了。
看來,天價茶事件,對小茶農們是沒有影響的,影響的,只是大師和天價茶炒作者們。難怪當時跳出來反噴央視的,都是大師的擁護者和天價茶的既得利益者。
後記
其實,村姑陳是奔著天價茶去的。
想了解,天價茶事件,對武夷岩茶有什麼影響,天價茶事件後,武夷山的茶農都要想些什麼,做些什麼。
然而我發現,這件事,對他們的影響,並不如我們外界的人看起來那麼大。
但也並非全然沒有。
這一次,村姑陳找的都是小人物,武夷山很普通的幾個茶農。
他們談起天價茶,知道是在打擊那些炒作者,是在為行業的規範化動手術。
很清醒。
這種清醒的思想,讓他們拋開外界的置疑,分別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裡,很認真地耕耘著。
我從他們的身上,看到的是進步和變化,是技術上的改良,是對傳統的堅持,是對過往的自己的超越。
他們是武夷岩茶這條大河裡,微小的一個水分子。
然而,他們卻是武夷岩茶的未來裡,最重要的一個基因。
突破,超越,百折而不撓。
這些本應該由武夷岩茶的傳承人們傳播和倡導的精神,卻在這些小人物的身上,得到了完美的釋放和體現。
那些光顧著炒作天價茶和大師茶的傳承人們,你們汗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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