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不朽
馮唐從小考第一,中學家長會,老師念成績,從第一名念到最後一名。
馮唐的媽媽最大的滿足就是,每次聽到老師第一個念完馮唐的名字和分數後,在眾目睽睽下起身離開。
後來他讀最好的醫學院,全獎讀新常青藤盟校,之後進入商界,遊刃有余。
寫作對他來說不算安身立命之本,更像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月光碰灑了一地繁花。
就是這麽一個“業餘作家”,憑著並不業餘的寫作,從第一次簽售只有4個讀者的“滯銷書作家”在2013年登上了“作家富豪榜”。
寫是寫作者的酬勞。
“文藝一個很大的作用是帶引號的發泄,你要把自己內心的欲望表達出來。”
文字對馮唐來說在早期很大作用是宣泄,後來變成了反芻:“《春風十裡不如你》這本書裡幾乎所有的文字都是我覺得是在人生中給過我一點觸動的,如果你沒有觸動,這個文章就不必要寫。”
他在書裡寫:“70後在有了自己的一間看得見風景的房間之後,個別人突發奇想,認為真正的牛×來自虛無的不朽,開始逆潮流而動,拋開現世的名利,一點一點,試著觸摸那扇千古文章的窄門。”
他的文字理想是“不朽”。
馮唐狂,這也常給他招黑。比起“天賦”,他更願意相信“天成”。
“春風十裡不如你,這幾個字很簡單,這個意象太多人用過了,但你讓我再寫一次,我也不見得寫出來。這是沒什麽道理的,你撿到就撿到了,沒撿到就是沒撿到。”
像天上的飛鳥,湖裡的遊魚。
“有一次在上海書城,只有四個讀者。每個地方來的讀者都比媒體少。你想象那麽大一個書城,人給你支了一個桌子,筆已經灌好水了,正活動著胳膊,想著我今天這胳膊會不會簽的累,結果就來四個人。”
“開始沒有市場,還有一個大家都知道的笑話。《萬物生長》出完兩個禮拜還沒上榜,我覺得總會得個第二第三,後來去了美術館三聯書店,沒上榜就不說了,我的書在靠近廁所拐角的牆邊堆著。出來以後惱羞成怒,把手機還丟在計程車裡了。”
沒曾想這個絕頂聰明,處處搜神的寫作者也有這種萬籟俱靜的時刻。所有失落、失敗、質疑他都用輕鬆的語氣一帶而過。
這個人表面上熱愛婦女,內心月明星稀。
2
成長
馮唐的書寫沒有一絲刻意和迎合,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正面剛。無論是有人說他太裝,還是《飛鳥集》消失了。
那些“歡樂、自由和戰鬥精神”的東西依然在他的筆下精力充沛。
文章憎命達,有人說馮唐一路太順當了,沒吃過苦,不吃苦怎麽不朽?“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哪個不苦。
他也不是不苦,而是對自己比較狠得下心,從小就是。
為了更順暢的看英文原版書,他上學的時候硬是背下來全本的英漢詞典;
從1990年起每周工作80小時,每天隻睡6小時的習慣,保持了近30年;
“夫天下之事,其不如人意者固十常八九,總在能堅忍耐煩、勞怨不避,乃能期於有成。”
孫中山的話被他當做劍,商場中最不好過的幾年,他憑借這句話安放自己。
他用最苦最笨的方式理解著這個世界。
我問馮唐,您覺得走向成熟的標誌是什麽,有沒有哪個點可以被稱之為成長?
金字塔原理爛熟於心,無論拋出多大多小的問題,他都可以由點及面來有條不紊的作答。
“概括起來是失身、失戀、失去親人”
“身體是重要的,身體跟心靈是相關的,用好身體,這是一個成長的巨大的里程碑。”
“第二個里程碑是失戀。你要花很長時間去想是為什麽,要做沙盤推演問個如果。”
“第三課是失去親人,失去直接親人,原來我一直有一個印象,覺得時間是會一成不變的往前走。直到快三年前,父親走了。你會發現,在你的小世界裡邊,忽然覺得時間不是一個維度在走了,它不再是一成不變了,不再只是明天就是另外一天了。過去的記憶,現在的觀察,未來的期望,似乎都在一個池塘裡邊,池塘叫做時間。”
3
上山下山
採訪中問到,還有會困擾的事嗎?
他答:“不能放鬆。”
從小馮唐的媽媽對他就一個要求:考第一;協和8年,他的老師告訴他:“我們就是病人和死神之間的最後一道防線,是生死相托。”;“後來到麥肯錫,全球500強的客戶和他們最複雜、最棘手的問題之間,就只有你。”他自己說。
“其實我差不多接近20年是這個經歷。當時還很得意,覺得說我承擔了重任,鍛煉了本事,增長了智慧,到現在出現的反作用就是好像無時無刻不在擔心。那日子就過得不自在,不太能放鬆。這個是我要慢慢靠跑步、寫作、喝酒慢慢來消化。”
他的性格碎片與生俱來就帶著爭強好勝,不能錯,不能輸。
太多人問過他為什麽不功成身退,做個野生李白,喝茶喝酒,幾床悍婦幾床書?
他說,“有一個人天天背水上山,後來山上有了井,他還一直背,有人就說,你幹嘛還背這個簍,他說後背冷。”
這是他的不惑之惑。
“其實上山容易下山難。上山你有希望,你有興奮,你有好奇,然後佛法講‘孤峰頂上再無上升之路’的時候,所有的路都是下坡路。那個時候其實是更考驗心智的時候,這就是中國古話說的上山沒有下山難,是這個意思。”
上次見到馮唐是兩年前,那時候他還忙著到處“搜神”,討論如何“避免油膩”。
而今再見他多出一些平靜,識得乾坤大,猶憐草木青的平靜。
但反過來,在文字上他依舊是大鬧天宮的孫悟空,惹得佛祖大罵“你這潑猴”。
這倒好。
他說“我永遠不希望有一天我心安理得,覺得一切都平穩了,我情願它永不沉默,它給我帶來什麽苦難都成,我希望它永遠‘滋滋’地響,翻騰不休,就象火炭上的一滴糖。”
上山下山,不忘心中屠龍少年,至死尤聞鮮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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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文:都靚,拍攝:辛璟琪,圖片提供:可珺,主持人:都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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