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網信證券剛剛被評為D類券商的余波還沒散去，又有一重磅炸彈點燃。近期，有投資者向《每日經濟新聞》記者證實，其投資的網信證券信鋒26號未能在2019年6月19日按期兌付，涉及資金3000萬元。
據記者了解，信鋒26號最終融資人為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擔保人為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管理人為網信證券。讓記者不解的是，當記者在基金業協會查詢時，並沒有發現該產品的備案信息。但這並不是最讓人詬病的地方，而是上述三方背後均有先鋒系影子。
滬上券商人士告訴記者：“這實際上是自融模式，自融和自保行為，中介機構直接參與到信用的創設和交易當中，背離了中介機構的‘居間’角色。”理論上講，有導致道德風險和實際風險的可能性，比如信用風險和流動性風險等。
解構信鋒26號
根據網信證券披露的《網信證券信鋒26號集合資產管理計劃2018年年度報告》顯示，信鋒26號成立於2018年6月19日，成立規模為3000萬元，存續期為1年。截至2018年12月31日，資產管理計劃淨值為3139.25萬元，累計部門淨值為1.0464元，報告期內淨值增長率為4.64%。另外，信鋒26號成立公告顯示，本集合有效參與戶數為21戶。
然而，剝開層層嵌套，記者了解到，信鋒26號資金主要用於認購光大興隴信託有限責任公司發行的信託計劃，信託計劃資金主要用於受讓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下稱：中租）持有的應收账款。也就是說，最後的融資人為中租。
那麽，中租持有的應收账款到底是什麽呢？《每日經濟新聞》記者獲得的一份盡調報告揭開了神秘面紗。盡調報告顯示，為了滿足其資金籌措的需求，中租篩選了其持有的具有多年良好合作記錄的優質融資租賃資產的應收账款。
圖片來源：攝圖網
其中，大連海陸豐遠洋漁業開發有限公司（下稱：海陸豐公司）以漁船為標的物，深圳嘉鵬再升道路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嘉鵬再升公司）以大型機械為標的物，大連聖鑫醫療科技有限公司（聖鑫醫療公司）以醫療器械為標的物，均採用售後回租的模式，與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簽署《融資租賃合約（售後回租）》，以合約生效為前提，中租向底層融資人放款。截至盡調報告出具日，上述三家公司需向中租支付租金共計約為5676.70萬元。
正如所說，盡調報告也出示了中租與上述三家公司簽訂的相關合約，其中海陸豐公司剩餘未付租金約為3406.12萬元，嘉鵬再升公司剩餘未付租金約為162.92萬元，聖鑫醫療公司剩餘未付租金約為2107.66萬元。
“我司信鋒26號集合資產管理計劃的增信措施為融資人到期對應收账款收益權進行回購，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提供差額補足；該項目集合資管計劃募集總額為應收账款總額的58.14%（按計劃募資3300萬計算），與目前資本市場上的應收账款融資折扣比率相符。產品到期退出方式為信託計劃到期清算；產品還款來源為融資人經營性收入及應收账款收益。”網信證券盡調報告闡述道。
當然，上述內容在信鋒26號的推介材料中也被視為項目亮點之一，此外，推介材料還顯示，項目亮點還包括期限和收益具有競爭性以及項目運作方式穩健合規，比如期限1年，收益率8.5%/年。
信鋒26號未在基金業協會備案
但是，以“項目運作方式穩健合規”自詡的信鋒26號，記者卻沒有查到相關的備案信息。記者在基金業協會網站多次查詢發現，網信證券旗下帶“信鋒”關鍵字的備案產品僅有信鋒1號和信鋒35號，而在網信證券官網上，的確有信鋒26號這隻產品的成立公告。
圖片來源：中國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官網
圖片來源：網信證券官網
滬上一家券商人士表示，2014年8月施行的《私募投資基金監督管理暫行辦法》以及2016年7月施行的《證券期貨經營機構私募資產管理業務運作管理暫行規定》都有相關規定，私募產品必須備案。比如前者第八條就明確表示：各類私募基金募集完畢，私募基金管理人應當根據基金業協會的規定，辦理基金備案手續。
此外，《證券期貨經營機構私募資產管理業務管理辦法》更是明確規定，證券期貨經營機構應當在資產管理計劃成立之日起五個工作日內，將資產管理合約等材料報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備案。資產管理計劃完成備案前不得開展投資活動（以現金管理為目的，投資於銀行活期存款等中國證監會認可的投資品種的除外）。同時，對未按照規定履行備案或者報告義務的，明確了處罰措施。
“當時正是資管新規頒布的時候，這個項目2018年5月22日就已經募集結束了，沒有辦好備案，所以拖到2018年6月19號才成立”，有知情人士這樣告訴記者。
記者了解到，在2018年初時，確實有媒體報導，基金業協會據資管新規作出窗口指導，對集合、定向產品投資委託貸款和信託貸款停止備案。但是，將未能備案歸為資管新規的說法在業內人士看來根本站不住腳。
前述券商人士告訴記者：“窗口指導那會兒基金業協會是不讓備案了，但發生不讓備案的情況的時候，產品也就沒法成立了。”同樣，另一位券商人士也向記者表示，不讓備案就是不讓做這個業務了，既然說窗口指導了，又成立產品，背後的想法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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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發現，實際上對於未備案就成立產品投資運作的處罰已有先例。2018年7月12日，基金業協會發布了對和合資管的紀律處分決定書，自2018年7月6日起暫停受理和合資管資產管理計劃備案。記者注意到，和合資管存在多項違法違規事實，其中就包括和合資管旗下226隻資產管理計劃在向基金業協會提交備案申請之前就已將資產管理計劃託管账戶資金投向信託計劃或通過事務管理類信託計劃打向融資方，存在未經備案就開始投資運作。
基金業協會表示：“我會未出具備案函之前，資產管理合約尚未生效。和合資管在合約未生效的情況下就開始投資運作，顯然嚴重違反了相關法律法規和自律規則。”
此外，2018年12月14日，山西證監局也對和合資管采取了責令改正的措施，經查，和合資管存在發行未辦理備案手續的資產管理計劃的違規行為。山西證監局要求和合資管在2019年6月底前完成全部未備案資產管理計劃的清退工作。
多隻逾期產品融資方均指向中租
那麽，信鋒26號在運作滿一年後為何不能如期兌付呢？
“沒有說為什麽不兌付，只是說已經催融資方，在6月底的時候還說可以在2~3周兌付，現在他們的電話打了也沒人接”，有投資者向記者說道：“網信證券今年2月也有一個產品到期，融資人也是中租，當時也是沒有按期兌付。”
記者了解到，成立於2018年2月14日的信鋒35號，存續期一年，擔保方為廣東中汽租賃有限公司。同樣，最後的融資人為中租，在今年到期後，信鋒35號並沒有如期兌付。不過後來網信證券發布聲明稱，信鋒35號總金額為3010萬元，存續期為一年，2019年2月14日到期。作為此資產計劃管理人，網信證券在獲知融資方出現逾期還款的情況後，本著對投資者負責的態度，迅速與投資者溝通並磋商解決方案。在多方努力下，於3月11日前已經將信鋒35號全部兌付完畢。
信鋒35號從到期到兌付用了不到1個月時間，於是信鋒26號的投資者也同樣滿懷期待地盼望著，但是到目前已經過去一個多月時間了，投資者仍然還在焦急地等待著。
實際上，除了信鋒35號、信鋒26號，恆久財富恆信八號的最後融資人也為中租。據財新報導，2018年12月，恆久財富恆信八號私募投資基金逾期，規模近1.5億元。恆久財富是基金管理人，通過網信證券盛世9號定向資產管理計劃間接投資中租持有的融資租賃資產收益權，擔保人為聯合創業擔保集團有限公司（現名為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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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發現，至少在2018年12月，中租就已經有資金方面壓力，但是在網信證券2019年4月29日披露的信鋒26號2018年年報中卻赫然寫到：報告期本產品的投資標的對應的融資人經營狀況良好，運作正常，各項業務開展順利，保持了較好的還款來源。並且，截至報告期末，信託計劃運行正常，管理人未收到信託公司關於信託產品財產發生或者即將發生損失的任何信息披露。同樣，2019年4月16日披露的信鋒26號一季報中亦是如此表示。
信鋒26號不能正常兌付的原因是什麽呢？產品為何沒有在基金業協會備案？信鋒35號逾期後是否以任何方式向信鋒26號投資者提示風險呢？目前產品兌付工作處於什麽樣的階段，有何進展呢？帶著這一系列問題，記者打通了信鋒26號2018年年報中留下的聯繫方式，該資管部人士僅表示負責對接的同事正在休假，要一兩個星期後才能回來，當記者進一步尋問負責人聯繫方式時，對方掛斷了電話。記者又試圖通過發送郵件的方式以及和網信證券股東方先鋒控股集團有限公司有關人士聯繫，但在記者截稿前均未獲得回應。
記者只能在盡調報告中看到，若項目到期無法兌付，網信證券擬採用手段包括向委託人充分揭示可能存在的風險; 在資管計劃到期前一個月，通知並監督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做好償付準備; 本項目若到期無法兌付，可依據與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簽訂的回購協議處置相應的資產，用處置資產收益收回融資款本息，從而維護我司的權益。
自融模式大行其道
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到底是一家什麽樣的公司呢？據其官網介紹，中國融資租賃有限公司原名為中國計算機租賃有限公司，1986年成立於北京，由電子工業部計算機工業管理局和中國租賃有限公司共同出資設立。自2010年重組開業後，截至目前，公司注冊資本為138585萬元，是一家集外資、內資、國資一體的混合所有製企業。
另外，企查查顯示，中租有4大股東，其中鳳凰資產管理有限公司（下稱：鳳凰資產）持股比例達70.25%。追溯鳳凰資產股東，先鋒系掌門人張振新控制的大連聯合控股有限公司曾在2010年5月24日入股鳳凰資產，但已在2017年4月21日退出，這意味著鳳凰資產已經脫離了先鋒系嗎？實際上並不是！聯合貨幣（新三板掛牌）揭露了他們“藕斷絲連”。
聯合貨幣2019年4月23日披露的2018年年度報告顯示，張振新為公司實際控制人及其一致行動人。而在聯合貨幣的其他關聯方情況表中，記者看到，鳳凰資產是聯合貨幣的關聯方，受聯合貨幣董監高控制。除此之外，聯合貨幣的關聯方還包括中租，並且也受聯合貨幣董監高控制。如此看來，先鋒系的確與中租還存在關係。
不僅僅如此，記者發現，就連信鋒26號的擔保方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也為先鋒系旗下公司。企查查顯示，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股東包括大連聯合控股有限公司、大連富良投資有限公司和良運集團有限公司，分別持有41.29%、4.44%和1.04%的股份，而這三家股東方背後均有先鋒系的影子。另外，聯合貨幣2018年年報中，更是指明聯合創業融資擔保集團有限公司受張振新控制。
而管理人網信證券，更不用多說，是先鋒集團在證券板塊方面的布局體現。今年5月，網信證券因存在重大風險隱患，被遼寧證監局派出風險監控現場工作組進行專項檢查。此後，對網信證券股東聯合創業集團采取限制股東權利措施的決定，其違規原因是：經查，發現張利群、鄧淑芬和任曉輝未經遼寧證監局批準，通過聯合創業集團實際控制網信證券5%以上股權，上述行為違反了《證券公司監督管理條例》有關規定。而張利群是先鋒集團的CEO，另外，記者還查看到先鋒集團網站有對網信證券的介紹。
圖片來源：證監會官網
圖片來源：先鋒集團官網
這麽看來，從融資人，到擔保人，再到管理人都為先鋒系旗下公司，業內人士向記者表示，通常將此類行為看作“自融”。前述滬上券商人士就告訴記者：“自融和自保行為，中介機構直接參與到信用的創設和交易當中，背離了中介機構的‘居間’角色。”
“說白了，投資人根本不了解資金最終的真實去向，平台方風險控制一旦出現問題，兌付就成了問題，這也是之前監管部門對網貸平台清理整頓的一大重點”，前述券商人士進一步說道。此外，還有資深信託人士也認為，這樣資金使用也容易失控，產品管理人無法真正做到盡職履責。
不過，雖然說自融存在一定風險，但是北京一家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告訴記者，在2018年10月22日之前，監管並沒有明確禁止自融，只有禁止不正當關聯交易等。
記者查看到，2018年10月22日《證券期貨經營機構私募資產管理計劃運作管理規定》實施，其中第二十六條規定：證券期貨經營機構不得將其管理的資產管理計劃資產，直接或者通過投資其他資產管理計劃等間接形式，為本機構、託管人及前述機構的控股股東、實際控制人或者其他關聯方提供或者變相提供融資。“這條規定出來之後，就是明確表示不能做自融了”，前述律師事務所合夥人向記者說道。此外也有其他律師也對此作出了肯定回復。
不僅如此，更有業內人士直言，先鋒系的融資、投資和擔保，基本全是“近親繁殖”的關聯交易和自融擔保，金融機構本應具備的獨立風控防線有名無實。
公開資料顯示，網信證券2018年營業收入-32.44億元，淨利潤-28.80億元，位列行業倒數第二。衡量券商資本充足和資產流動性狀況的淨資本也從2017年末的5.8億元下降至2018年末的-30.55億元。在證監會近日披露的券商分類結果顯示，網信證券由去年的CCC級連降3級滑落至今年的D類。
每經記者 陳晨 每經編輯 謝欣 吳永久
（本文封面圖片來源：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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