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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23年的北大中文系課表有多牛?

本文節選自陳平原《老北大的故事》

作者:陳平原

手頭有一冊《(民國二十三年度)國立北京大學一覽》,乃當年校方印刷的宣傳品,供學生選課參考用。翻閱半個世紀前老北大的規章制度,既感汗顏,又多啟悟。看了以下引錄的課程表,發布“今不如昔”之類的感慨,不是本文寫作的主要目的。我更希望的是,略為引申發揮,談談大學改革之艱難。

最先引我關注的是,1930年代的北大,並未因炮火臨近而苟且教學,其課程設定的完備與教師陣容的強大出乎想象。以我比較熟悉的文學院為例。其時的文學院,包括哲學、教育、中國文學、外國語言文學、史學等五個系、除了一年級的共同必修課基本英文、中國通史、西洋通史,主要課程由各系自行安排。當年北大施行的是學分製,學生選課有充分的自由。不過,各系均要求學生多選外系的課程,五系之中,氣魄最大的還屬哲學系。請看“本系簡規章”:

本系為探究哲理,融匯東西思想之設定,內容廣博,門類滋多,凡百學說,如文、史、政、法、數、理、生、化等,苟有涉獵,均與本系有裨;故在修學上,本不必專選任何科為輔科。但為學者個人需要計,可任選本校所有各科之一為輔課。

由於擔心學生選本系課程過多,選他系課程太少而導致“常識不足”“難受觸類旁通。徹底解悟之效”,哲學系甚至規定學生除本系課程及共同必修課外,“宜選習社會科學或自然科學之一門”——這比其它系仍在本院課程中打轉,又前進一步。

至於任課教師的陣容,我想只需把中國文學系的課程全部抄錄下來,不用多加解釋,便可一目了然。

中國文學史概要:(文學院長、國文系教授兼主任)胡適

中國文字學概要:(國文系名譽教授)沈兼士

中國音韻學概要:(國文系教授)馬裕藻休假,(國文系副教授)魏建功代授

作文附散文選讀:(國文系講師)馮文炳

語音學:(國文系教授)羅常培

語音學實驗:(國文系教授)羅常培

語言學:李方桂

中國古代文學史:(國文系教授)傅斯年

中國中古文學史:(國文系教授)羅庸

詩經:(國文系講師)聞一多

先秦散文:(國文系教授)鄭奠

漢魏六朝詩:(國文系教授)黃節

李白與杜甫:(國文系教授)羅庸

宋詞:(國文系教授)羅庸

近代詩:(國文系教授)黃節

詞史:(國文系講師)顧隨

戲曲史:(國文系講師)顧隨

中國小說史問題:(國文系講師)馬廉

傳記文學研究:(國文系教授)鄭奠

中國文學批評:(國文系教授)鄭奠

古文字學導論:(國文系講師)唐蘭

甲骨文字研究:(國文系講師)唐蘭

鍾鼎文字研究:(國文系講師)唐蘭

中國文字及訓詁:(國文系名譽教授)沈兼士

中國音韻學-古音考據沿革:(國文系名譽教授)錢玄同

中國音韻學-韻書系統:(國文系副教授)魏建功

中國音韻學-等韻圖史:(國文系講師)趙蔭棠

中國音韻學-音標運動:(國文系講師)趙蔭棠

中國音韻學-高本漢之《中國音韻學》:(國文系教授)羅常培

中國音樂學-方言研究:(國文系副教授)魏建功

校勘學及實習:(國文系講師)劉文典

古書讀法距離:(國文系教授)鄭奠

詩詞試作:(國文系教授)羅庸

新文藝試作-散文、小說、詩:(國文系講師)馮文炳

外系所開供中文系同學選修之課程:

中國思想史:(哲學系講師)容肇祖

西洋哲學史:(哲學系教授兼主任)張頤

普通心理學:(教育系教授)樊際昌

英國文學史:(外國語文學系教授)梁實秋

日本文學史:(外國語文學系教授)周作人

中國上古史:(史學系教授)錢穆

魏晉南北朝:(史學系副教授)蒙文通

宋史:(史學系副教授)蒙文通

遼金元史:(史學系教授)姚士鼇

明清史:(史學系教授)孟森

文藝複興與宗教改革:(史學系教授兼主任)陳受頤

西洋十七八世紀史:(史學系教授兼主任)陳受頤

西洋十九世紀史:(史學系講師)劉崇鋐

金石學:(史學系名譽教授)馬衡

明清之際西學東漸史:(史學系講師)向達

近四十年來中國史學上之新發現:(史學系講師)向達

希臘文明史:(圖書館長兼史學系教授)毛準

不管是本系還是外系,上述所有開課的教員,幾乎都是當年某一專業領域的頂尖學者。不能說今日學界無賢人,也並非上述諸君的學問無法超越;而是當今中國,無論哪一所著名學府,無論你如何絞盡腦汁,都排不出這麽一張課程表。要求所有課程的主講者,沒有一個濫竽充數,這比開列若乾“如雷貫耳”的名人要困難得多。

與今日的教書先生截然相反,1930年代的大學教授課程多,收入高,生活優越,但很辛苦。據鄧雲鄉的《文化古城舊事》,“當時在各大學教書的人,收入多,錢值錢,因而生活十分優裕”。因為,由學校發聘書的專任教授,月薪一般在三百元以上,像謝國楨這樣在家裡“天天開飯擺圓桌”,或者像鮑文蔚那樣租一個獨立小院子,雇兩個女傭和一個廚子,外加一部嶄新的包車,實在不算稀奇。譚其驤為書寫的代序,以過來人的身份,介紹其時的讀書人如何應付吃館子、聽戲兩大享受:“通常魚翅席十二元一桌”,“楊小樓演出票價一塊二”。這就難怪鄧先生要大膽立論:“大學的教學和研究員是當時的天之驕子。”

教授薪水高,自然便於吸引人才。當年的北平,人文薈萃,學人間切磋學術,相接甚歡。只可惜抗戰軍興,如此景象一去不返。在炮火連天的映照下,教授的面孔日漸蒼白。

既是鬥轉星移,也就不好亂打保票。即便對北大充滿信心的人,大概也不敢輕易斷言:到了下個世紀的某一天,我也能開出一張讓今人和後人均“無可挑剔”的課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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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社科研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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