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讀秋詩：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秋天

今天是秋分，氣象漸漸轉涼。

幾乎是一夜之間，起風了，樹葉變黃了。

時光流轉，秋天又真真切切地來了。

秋高氣爽的時節，最適合捧讀詩書，今日不妨品一品古往今來那些大詩人筆下的“秋”。

山行

[唐]杜牧

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生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於二月花。

評注

坐，因為。

小李杜都有一種把眼前景色寫成詩篇的本領。他們不用很複雜的修飾，甚至也不一定要表達什麽深刻的感受，就像作素描一樣簡單地畫出來。此詩有白雲、霜葉，紅白相映；“遠上”、“停車”，動靜相生。詩裡隻說了幾句話，我們腦海中卻能想象出滿山爛漫秋光。

憶江上吳處士

[唐]賈島

閩國揚帆去，蟾蜍虧複圓。

秋風生渭水，落葉滿長安。

此地聚會夕，當時雷雨寒。

蘭橈殊未返，消息海雲端。

評注

蟾蜍是月亮的別稱，古人相信有一隻蛤蟆住在月亮裡。蘭橈，船的美稱。

賈島在都城懷念去往南方的朋友。全詩都從眼前入手。頷聯是唐詩名句，雖然是一個普通的對句，卻隱隱帶有一點因果聯繫之感——因為感到了渭水上的秋風，長安城裡的樹葉紛紛落下了。全詩頓時籠罩在蕭颯秋光裡。

楚江懷古

[唐]馬戴

露氣寒光集，微陽下楚丘。

猿啼洞庭樹，人在木蘭舟。

廣澤生明月，蒼山夾亂流。

雲中君不見，竟夕自悲秋。

評注

雲中君是屈原詩歌裡的神話人物，是雲中的神。“雲中君不見”，是一個倒裝句，意為看不到雲中君。這種句式在五言近體詩中不太常見，因此有一種拗澀的趣味。

之所以會寫到雲中君，是因為此詩寫於楚國故地的長江上，也就是屈原寫下《九歌》的地方。舉凡露氣、日光、江水、小舟、明月這些意象，都在屈賦中反覆出現。景物千年不變。而神話人物迷離惝恍，悲秋之情因而勃興。

秋興八首（其二）

[唐]杜甫

夔府孤城落日斜，

每依南鬥望京華。

聽猿實下三聲淚，

奉使虛隨八月槎。

畫省香爐違伏枕，

山樓粉堞隱悲笳。

請看石上藤蘿月，

已映洲前蘆荻花。

評注

三聲淚，出自《水經注》引民謠：“巴東三峽巫峽長，猿啼三聲淚沾裳。”八月槎，出自晉代張華《博物志》。傳說天河與海相通，年年八月有小船漂浮來去，從不誤時。畫省，指尚書省，杜甫曾經任職。伏枕，伏於枕上。堞，指白帝城上的短牆。

杜甫身在蜀中夔州，日日懷念長安，又從一個悵望的黃昏，熬到了不寐的夜。傳說猿聲能催人淚下，如今聽到，真的哭了起來；傳說八月乘槎尚不失期，為什麽至今不能回到長安！他懷念著尚書省的爐香，卻只能聽到白帝城外的胡笳。他淒然看見月亮從藤蘿上越過，高高地朗照起來，又照到了水邊的蘆花。

[南宋]馬和之，《月色秋聲圖》頁

山中

[唐]王勃

長江悲已滯，萬裡念將歸。

況屬高風晚，山山黃葉飛。

評注

屬，正當。

小詩用加倍法格外警醒。此篇寫歸思，先想到萬裡長途，已經悵然不能自已；第三句加上“況”字領起，說：更何況我思歸的季節已是深秋啊，每一座山上的黃葉都在翻飛。以景言情，頓時帶出天地肅殺、江湖寥落的感覺來。

（本文評注內容選自《唐詩之美日歷》2017年，中華書局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