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試，為什麽要摸，摸出了點兒啥？

2019年第十一期（總第298期）

考試現在成了某些中小學的中心任務，甚至有時候都不能用“之一”來形容。除了中高考這樣的大考，還有各種名目繁多的考試。

有以特定的時間節點命名的考試，比如，期中考試，期末考試；

也有以時間段命名的考試，比如，周考，旬考，月考；

還有以目的命名的考試，比如為中高考進行的模擬考試，一模，二模，甚至還有為一模、二模而進行的模擬，被某些學校命名為“零模”。

其中有一個考試，不太能夠歸類到上面羅列的這些考試裡面去，那就是“摸底考試”。按說每一次考試都可以稱之為“摸底考試”，都是為了要看看學生的學業到底達到了什麽樣的水準。尤其是像為了中高考而進行的一模、二模，更是“摸底”，但一般偏偏在習慣上卻不把它們叫做摸底考試。

摸底考試在大多數中小學有特殊的指稱意義，常常和“開學”一詞聯繫起來，全稱為“開學摸底考試”。有的學校安排在寒暑假開學前幾天，佔用假期的時間開考，也有的學校佔用開學的第一周進行摸底考試。

這個摸底考試，和其他考試在流程上並無不同，都分為命題，閱卷，統分，講評等幾個步驟。大家對此習以為常，師生雖然偶爾吐槽，但並沒有多少人認真思考過摸底考試存在是否合理的問題，都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讓命題就命題，讓考試就考試罷了。

最近這些年來，這種摸底考試，大有從原來的初高三的畢業年級，開始延伸到非畢業年級的趨勢。從原來的隻考語文、數學、外語等兩三個科目，到現在的幾乎能參與的科目都要參與一下。

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關於摸底考試，也應該認真思考一下其存在是否合理的問題。

面對一件事情，首先要思考的不是怎麽做的問題，而是值不值得做，為什麽要做的問題。如果做都不值得做，那就無須思考怎麽做的問題了。

“摸底考試”為什麽要“摸”，這首先涉及一個價值判斷問題。對大多數學校，或者大多數老師而言，會覺得有一個非常充分的理由，那就是要看看學生的假期學習情況，或者說是為了督促學生假期學習，然後才在開學安排摸底考試。

這個理由看似很充分，但細細思考一下，又會牽扯出另外的若乾問題：

我們該如何定位寒暑假，是要把寒暑假變成學生的第三學期嗎？寒暑假裡的學習和平時的學習應該有什麽不同呢？如果沒有不同，我們為什麽要放寒暑假呢？如果有不同，那這個不同又在哪裡呢？

寒暑假已經有相應的作業，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督促學生假期學習。隨著電影《流浪地球》的火熱，“道路千萬條，學習第一條。作業寫不完，開學兩行淚。”這樣的段子遍布網絡。如果作業能達成督促學生假期學習目的，那開學之後還要進行摸底考試幹什麽呢？如果作業不能達到這個目的，那為什麽要布置這樣的作業呢？或者說是不是我們的作業布置出問題了呢？要不然怎麽會有學生高價購買“寫作業機器人”，在開學之前突擊完成大量抄抄寫寫的作業呢？

再進一步講，在寒暑假之前，已經有相應的期末考試。通過期末考試，我們老師對學生的學習情況應該有了一個比較明確的把握。難道我們期待經過一個多月之後，在沒有按部就班上課的情況下，學生的學習水準會出現一個飛躍嗎？

如果一旦出現了一個飛躍，難道是這個飛躍用來證明我們學校的教育本身有問題，不如學生自學效果好嗎？或者是用來證明體制內的老師，不如體制外的老師水準高嗎？

當然，很大程度上，對於大多數學生而言，飛躍是不可能的，在很多老師的預期中，水準不降低就已經阿彌陀佛了。但另外一個問題就又來了，難道我們進行摸底考試最終摸出來一個結果，就是為了證明學生假期中沒有努力學習嗎？

再進一步說，分數的下降一定就意味著學生的水準和能力的下降嗎？如果一個人真正的掌握了某種能力，這種能力絕不會在一兩個月內就大幅衰減甚至消失。

如果學生的摸底成績不理想，除了假期沒有努力的因素之外，有沒有我們命題本身指向了死記硬背的一些知識，而沒有指向真正的能力的因素呢？或者說如果命題本身沒有問題，確實指向了能力，那是不是之前我們對學生已經具備了某種能力的判斷有誤，或者說我們之前對這種能力的培養並不真正到位，學生形成的只是一種“虛假”的能力呢？

摸底考試的價值在哪裡？摸底考試和其他考試的功能區別在哪裡？摸底考試摸出來的結果是不是非要通過摸底考試才能達成？畢業年級摸底考試和非畢業年級的摸底考試必要性，區別又在哪裡？……這一系列的問題都值得我們不斷地探索研究。

學校教育中，有很多大家熟視無睹，習焉不察的情形。大家都是按部就班，到什麽節點做什麽事情，沒有人多琢磨一下，為什麽要這樣，只是覺得這是慣例，是傳統，於是就按照慣例，按照傳統來做。但如果細細琢磨，深入追問，可能會發現很多問題，這些所謂的慣例，所謂的傳統，從哪裡來？它們真的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嗎？

從更本質，更高層次上來思考，學校以考試為中心，老師為了考試而教，學生為了分數而學。這樣的教育是真正的教育嗎？能夠真正實現教育的應有之目的嗎？

我不反對考試，但我反對不經過認真思考，缺乏必要價值的盲目考試。考試的價值、數量、質量等一系列問題都極有必要進一步厘清。老師要抬起頭來，學生也要抬起頭來。教育不僅僅要腳踏實地，更要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