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社交網絡如此發達的今天,談論獨處和孤獨感,還有意義嗎?

在社交媒體愈加發達的今天, 獨處成了一種奢侈——你需要避開很多種形式的人際關聯,比如拔掉網線,關掉手機,摳掉門鈴的電池,假裝隱形,才能獲得一段與自己待著的時間。

為什麽我們時不時地,會想一個人靜靜待會兒?

當這個念頭更經常地出現時,許多人願意選擇獨自居住。據統計,在中國,超過5800萬人過著“一個人的生活”,其中20-39歲的獨居青年有2000萬人。在全世界,年輕人裡面選擇獨居的比例都在逐年提高。

與之相連的問題是,一個人待久了,會不會感到孤獨?

當“獨處”被社會冠以“悲情”“孤獨”“空虛”等負面標簽,過度渲染上某種悲情色彩時,其中最大的誤會是——獨處的人常常被認為是孤獨的。

事實上,孤獨只是一種主觀感受,與一個人是否獨處或獨居沒有必然聯繫。人們往往把社交看作一種能力,卻忽略了獨處也是一種能力。

近期,英國心理學家克勞迪婭·哈蒙德發起了一項名為“英國廣播公司孤獨實驗”的調查,結果顯示,相較於75歲以上的老人,年輕人更容易感覺到孤獨。儘管他們更願意通過社交網絡交流,但超過四成的16-24歲年輕人表示,即使身處人群中,自己也經常感到孤獨。

那麽,當我們將獨處與孤獨區分開來時,究竟看到了什麽?今天,通過來自於作家和心理學家的幾本相關作品,我們來一起談一談這個問題。

如果一個人確實選擇了孤獨,那一定有某種目的,而非僅僅是為了尋找自我;探索“個性”是這些日子的一個時髦概念,但有時至少顯得像是純粹的自我放任。

當“獨居”成為某種潮流時,美國作家中的“獨居典範”梅·薩藤這樣為年輕人潑冷水,並認為喜歡自己作品的人,不是真的了解孤獨的人,就是還沒對生活作出規劃和承諾就想逃避的年輕人。作為一位享有國際聲譽詩人、小說家,她在前半生的教學與寫作生涯結出累累碩果之時,選擇了獨自隱居,從喧囂中抽身而退,隱居避世。在五本陸續集結的日記中,她談論自己的思考和創作、戀情與友情,不斷記下日常生活的瑣事,和對變幻無常卻又驚喜不斷的四季的細致觀察,這一切持續為她提供著獨居的能量,撫慰著她敏感、脆弱的內心。但對她來說,因為想要“追尋自我”而獨居是毫無意義的,她坦然表示,孤獨既是自我的貧乏,也是自我的豐富,沒有必要將其過於貶損或者過度美化。

但她無疑是能發現並享受獨處魅力的人。唯有在獨處時,屬於她的個人生命才會復活:“幾周以來我第一次獨處,又拾起了我真正的生活。說來也奇怪,朋友、熱戀都不是我真正的生活,唯有獨處,在這獨處中探究、發現正在發生或已經發生了的才是我真正的生活。缺少干擾、沒有關心和氣惱,生活會變得乏味。然而,只有當我獨處,環視這屋子,重溫舊時和它的談話,我才充分品嚐到生活的滋味。”

心理學上來說,年輕人那些最早萌生的對於獨處的需要,是人在成長過程中自我意識的甦醒,並由此產生的對自由的渴求。受製於社會條件,個體化的進程伴隨著孤獨感的日益加深。在《逃避自由》一書中,心理學家艾裡希·弗洛姆提出,個人獨立存在,與世界分離;與世界相比,個人覺得世界強大無比,能壓倒一切,並產生了一種無力感和焦慮感。為了克服孤獨和無能為力感,個人會產生放棄個性的衝動,想把自己完全消融在外圍世界中,以臣服來避免孤獨和焦慮。從另外一個方面來說,就是使自己顯得合群。

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6

至少在個體意義上,獨處意味著時間、空間和個人欲望的自由。自由雖然給人帶來了獨立和理性,但也使他孤立並感到焦慮,如果無法忍受這種孤獨,他面臨著兩種選擇:逃避自由帶來的重負,重新建立依賴和臣服關係;或者繼續前進,力爭全面實現以人的獨一無二性及個性為基礎的積極自由。換言之,減少社會性、群體性的外部干擾,增加個人意志的獨立空間,是一件說來容易,做起來卻並不那麽容易的事。

有無獨處的能力,關係到一個人能否真正形成一個相對自足的內心世界,而這又會進而影響到他與外圍世界的關係。

——周國平

對中國人來說,做這樣的選擇尤為困難。中國歷史上有許多流傳至今的逸世高人故事,但他們有名並不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避世獨處,而是在功成名就後,他們選擇了出世作為自己的人生方式。同樣,儒家文化中,出世和與之相伴的疏離感,從來都不是能夠拿來討論和考量的重要議題。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10

蔣勳在《孤獨六講》中曾談及儒家的“五倫”,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關係,都是在闡述一個生命誕生以後與周邊生命的相對關係。感到孤獨的人,在儒家文化中,代表著他的不完整。他對於孤獨感的最深體驗,也發生在青春期。對青春期的他而言,孤獨是一種渴望,讓他能夠與自己對話,或是從一本小說中摸索自己的人生。但大人卻在房外臆測著:這小孩是不是生病了?他是不是有什麽問題?為什麽不出來?

我們可以從兩方面來看這個問題,一方面我們不允許別人孤獨,另一方面我們害怕孤獨。我們不允許別人孤獨,所以要把別人從孤獨裡拉出來,接受公共的檢視;同時我們也害怕孤獨,所以不斷地被迫去宣示:我不孤獨。

在西方,很多年以來,這個問題也並沒有得到全盤翻新的解釋。在不少詞典中,就像一個冷酷的仲裁人一樣,孤獨是一種因為鼓勵而引發的負面情感,其中蘊含的情感因素將其與“單一”“獨自”或“單獨”區別開來。即使以一系列孤獨人和建築為主題聞名的美國畫家霍珀,也很少願意直面這個問題。

20世紀50年代末,策展人、藝術史學家凱瑟琳·庫對他的採訪中,他提到了自己最喜歡的三幅畫,其中一幅就是《夜遊者》,“似乎就是我對於一條夜色中街道的想象”。“孤獨的、空蕩蕩的街道?”凱瑟琳問。“不,我不認為它顯得特別孤獨……我可能是無意識地描繪一座大城市的孤獨。”“無論誰看了你的作品,都會說孤獨和懷舊是你的主題。”如果這是真的,“霍珀謹慎地回答,“那也不完全是我有意為之的。”接著他又一次推翻了自己的說法:“或許我的確是一個孤獨的個體。”

未讀·文藝家·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7.8

在英國作家奧利維婭·萊恩看來,霍珀這番顛三倒四的“告白”,是一個孤獨的個體在承認自己的孤獨時的矛盾糾結。“儘管孤獨讓人感到的是完全的孤立,讓人覺得它是一副私人的重擔,一種他人絕無可能分享或體會到的感受,但實際上它是一種共同的狀態,棲居在很多人的內心。”正因為此,在寫就這本關乎探討孤獨的書時,她出乎意料地獲得了來自無數人的幫助,並在材料整理過程中呈現出令人震驚的聯結性。這證實了她的一個想法:孤獨是某種許多人共同享有的東西。

有意思的是,在寫作過程中與人交流時,她發現一個共性:在特定情境下,孑然獨立、格格不入,都會成為滿足感的來源,甚至給人帶來愉悅感。某種情況下的獨處,即便不能治愈孤獨,也能暫緩它的降臨,為人們提供一段喘息的過程。每當身處這樣的情景中時,她都感到自己被解放了,綿延的孤獨的重量、對反常事物的感知,以及因羞辱、評判和注視而生的不安感統統離她而去。

許多藝術家與科學家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獨處中度過的,笛卡爾、尼采、莎士比亞、狄金森、雨果、赫胥黎等無數作家都挖掘過孤獨這個主題。對於創作性人才來說,獨處是一種自我清洗和重新構建的渠道。正如法學學者艾倫·韋斯廷的解釋,獨處讓人能夠深入、獨立地思考。他們會因此擁有解決問題、進行試驗和想象的空間,精神高度集中,仿佛火焰般劈啪作響,頭腦像在沙灘淘沙一樣細細搜尋,像撿起一個貝殼一樣獲得靈感,檢查一番後放進衣袋,或者把它扔掉,再撿起另一個。

回到生活現實中。如前所述,獨處是一種能力,而孤獨是一種感覺。獨處的能力不是人人都具備,需要有意識地去培養才有可能獲得,在獨處過程中,人的想象力和創造力能得到釋放和成長。為了驗證這一說法, 探尋獨處與個人之間的微妙關係,美國作家史蒂芬妮·羅森布魯姆獨自一人踏上了為期一年的旅行。

未讀·文藝家 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9.6

有意思的是,她最先要克服的一關,是一個人吃飯。即使像納撒尼爾·霍桑(《紅字》的作者)那樣珍視獨處時間的作家,也曾在日記中寫道:

“我為獨自用餐而感到羞愧,吃飯變成了動物本能、滿足口腹之欲的行為……這些獨自用餐的時刻是我目前生活體驗中最淒慘的部分。”

獨自用餐,特別是在公共場所獨自用餐,用社會學家歐文·戈夫曼的話來說,意味著你的不合群,而在公共場所,合群者比孤單者擁有更多的保護、選擇和自由。

但就像作曲家海登在兩個世紀以前面對餐廳侍者時關於就餐同伴的提問時,他用濃重的口音回答:“呸,什麽同伴!我就是同伴!”

坦然與自我獨處的第一步,就這樣邁出去了。

(完)

(福利:留言評論並轉發本文至朋友圈,我們將選一位讀者贈送《精致的獨處》)

了解相關話題,你還可以看這些書

1

今日新媒體編輯 張瀅瑩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