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最新頭條.有趣資訊

加拿大溫哥華美術館展覽“阿爾伯特·賈科梅蒂:穿越時代”

《中國美術報》第156期 域外美術

“不乏虛空”(No Lack of Void)是荒誕派劇作家山繆·貝克特(Samuel Beckett)說過的一句話,他和沉默寡言的雕塑家、畫家賈科梅蒂一樣,總是不苟言笑、嚴肅至極。但他們二人卻成了好朋友,並時常徜徉在二戰後的午夜巴黎。這句話實際上來自於貝克特最著名的戲劇——《等待戈多》中的一句台詞,而賈科梅蒂也曾為這部戲設計了標誌性的布景:空空的舞台之上,站立著一棵孤獨的、光禿禿的,甚至漂白了的樹。

賈科梅蒂在工作室中,1960年 圖片:wikimedia

貝克特把這句台詞給了《等待戈多》中的小醜主角,作為其自嘲時的一句話。但是“不乏虛空”,也極好地描述出賈科梅蒂最著名的青銅人物雕像的標誌性風格——厚重但看上去又顯得弱不禁風。當前在溫哥華美術館的展覽“阿爾伯托·賈科梅蒂:穿越時代”(Alberto Giocometti: A Line Through Times)就全面地展示出這位20世紀最偉大的雕塑家,是如何在二戰後的巴黎和倫敦佔據了藝術界的一席之地。

在展廳的一層,播放著1965年拍攝的一部關於賈科梅蒂的紀錄片,片中的藝術家一直在工作:捏、削、刮,似乎不捨得放手。這一幕場景的拍攝日期,距離他去世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畫面中的賈科梅蒂穿著粗花呢夾克,打著領帶,在他塵土飛揚的工作室裡的一個粘土模型前不知疲倦地刮著模型的表層。他似乎永不停歇的手上,總是夾著一隻點燃的香煙。“不知道怎麽回事,我刮下的泥土越多,它看上去就越大。”賈科梅蒂用法語低聲道。

他很孤獨,但在他急躁的緊迫感中並不顯得孤單。這是在當時的知識分子,賈科梅蒂和他的朋友或同行們——貝克特、讓·日奈、西蒙尼·德·波伏娃、讓·保羅·薩特等現代主義者中盛行的一種情緒。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給人們留下了深深的創傷之後,如何理解發生在歐洲和世界的災難?對人性和現實有什麽樣的改變?人類社會將往何處去?這成為了擺在他們眼前的難題。

賈科梅蒂 無臂的安妮特 青銅雕塑 1964年

圖片:溫哥華美術館

有了這種焦慮帶來的影響,戰前發端的一系列藝術運動——抽象主義、立體主義、超現實主義等,相比來說就顯得薄弱和貧瘠。在20世紀20年代,當賈科梅蒂第一次來到巴黎的時候,他就已經沉浸在這些藝術運動之中。在展覽中,賈科梅蒂在這一時期的作品也非常吸引觀眾,因為它們證明了藝術家不拘一格的好奇心和逐漸增長的技巧。

而當賈科梅蒂離開巴黎,在家鄉瑞士度過納粹佔領時期時,他就已經擺脫了巴黎藝術圈的影響,直到他於1946年回到巴黎蒙巴納斯的工作室時,才逐漸獲得了世界範圍內的認可。這一時期的雕塑創作定義了他的藝術生涯:人物的形象扎進了寬實的基座,卻逐漸縮小至純粹的“骨架”。

在賈科梅蒂最著名的一些男性人物雕像中,他已經取得了雕塑史上難得的突破。這些雕像中,男人們傾斜著身體、踩踏著基座,看上去搖搖欲墜,卻充滿力量感。展覽中一件這種類型的雕塑《行走的人》,就在美術館的一層佔據了整整一個獨立展廳的空間,顯示出一種強大、威嚴的存在感和統治力。

展覽現場中的《行走的人》

圖片:溫哥華美術館

賈科梅蒂的雕塑中的女性形象同樣讓人印象深刻,但和男性傾斜的、運動的形象不同,這些女性人物雕像顯示出一種完全靜止的姿態:當你盯著她,她同時也盯著你,眼睛深邃而有穿透力。

讓·日奈曾問過賈科梅蒂,為什麽他以不同的方式塑造男性和女性,賈科梅蒂解釋說,女性在他看來“自然而然地更加遙遠和神秘”,而他反覆打造的女性形象,似乎和他本人有一種親密關係,就像和他常年受苦的妻子安妮特,或者他的紅顏知己、英國藝術家伊莎貝爾·羅斯托恩(Isabel Rawsthorne)的關係那樣。

賈科梅蒂最經常使用的模特是他的弟弟迭戈,展覽中也展出了他在13歲那年以迭戈形象創作的雕塑。兄弟二人曾共同擁有在巴黎蒙巴納斯的工作室。迭戈是一位家具設計師,曾幫助賈科梅蒂解決了一系列雕塑結構上的難題。

同時在展覽中出現的還有很多藝術家的自畫像,賈科梅蒂把一些拉長的、正邁著步子的男性雕像,想象成為在藝術道路上狂奔的自己。人們也會猜想,賈科梅蒂對自己想象中的化身,可能就是一隻長長的、瘦削的、嗅覺敏銳的獵犬,穿行在巴黎夜晚的街道,就像他的作品《孤獨的獵犬》的那樣。

賈科梅蒂 孤獨的獵犬 青銅雕塑 1957年 

圖片:溫哥華美術館

賈科梅蒂固然在其一生中都忍受著某種孤獨,但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隱士。隨著他在戰後的聲名遠播,他在蒙巴納斯的工作室也成為來自歐洲各地的存在主義者、藝術家和收藏家的朝聖之地。人們競相收藏賈科梅蒂的作品,最終英國的塞恩斯伯裡(Sainsbury)家族成為了收藏者中的贏家。本次展覽中的133件作品主要來自他的收藏。

在這次展覽中,不僅僅包括了賈科梅蒂本人的雕塑和繪畫作品,還展出了一些影響藝術家創作的高度風格化的、具有濃厚民族特徵的古代雕像,包括非洲、古埃及和古希臘時代留下的作品。同時也展出了同時代巴黎其他藝術大師的作品,並揭示了這些作品對賈科梅蒂的影響。

其中一些影響是一目了然的,比如威廉·特恩布爾(William Turnbull)、伊莉斯貝思·弗林克(Elisbeth Frink)或愛德華多·保羅奇(Eduardo Paolozzi)的青銅雕塑,以及林恩·查德威克(Lynn Chadwick)和伯納德·梅多斯(Bernard Meadoods)的雕塑模型。同時我們也看到了弗朗西斯·培根和伊莎貝爾·羅斯托恩的作品。這些雕塑或者繪畫形成的集合,對我們了解賈科梅蒂獨特風格的形成,有著很好的借鑒意義。而其中最持久和深遠的影響,也許來自於那個時代中一些驅使著賈科梅蒂遠離“純抽象”的力量,這讓他轉而致力於新的“物質性”建構,而這種影響又可以在展覽中的杜布菲的繪畫作品中找到。

什麽是物質性的建構?也許觀眾們一個常見的行為有助於我們理解這一概念:他們走到賈科梅蒂的雕塑前,總是試圖用手觸碰一下雕塑本身,看看上面的顏色,究竟是青銅形成的鏽跡,還是未乾的油漆。

(作者系中國國家博物館館員)

獲得更多的PTT最新消息
按讚加入粉絲團